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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91.怎么办


两人挨得如此近,近得陆繁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和潮气,还有他喷到自己脸上的呼吸,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住地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疼。

        “郁子离,你看看我,看着我。”陆繁荫深呼吸一口气,仰着头看他,“你认出我来了吗?”

        男人戴着拳套的双手死死按住她,迷茫的眼神并没有变得澄澈,他剧烈地喘息着,口中喃喃道:“荫荫……我的……荫荫……”

        他双目赤红,眼泪再度迅速聚集起来,在眼眶中盈着光,大颗大颗滴下去,把这光一瞬间全部带走,令他的目光再度变得暗淡。

        “我……我把她……弄丢了……”

        郁子离像是在呓语,嗓音含混不清,可是陆繁荫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看见他流泪的那一刻,自己的眼泪也蜂拥而出,她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郁子离,脆弱得令她心碎。

        “小梨子,我、我就在这儿。”陆繁荫轻轻解开他右手的拳套,握住他缠着绑带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你仔细看看,真的是我。”

        郁子离的眼睛直愣愣地在她脸上打量,并没有半分认出来她的迹象,手指颤抖地碰到了她的脸,却像是被灼伤了,又猛地缩回去。

        陆繁荫帮他把左手的拳套也摘了下来,用最温柔的语调轻声安抚:“还记得吗?你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有天在操场上一口气跑了一万米,也是我陪着你。”

        “一万米……”郁子离目光迷茫,下意识地跟着她重复了一句。

        陆繁荫握着他的手,笑道:“是啊,有个人不听劝,跑完步非要喝冰水,然后就拉肚子了,跑了趟校医院。”

        郁子离听着她的话,像是在静静思索什么,喘息声渐渐小了些,眼泪也止住了。

        “擦擦汗吧,别感冒了。”陆繁荫像哄孩子一样柔声细语,扯过一旁挂着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着他的脸,又把他散落的额发一股脑地往后捋过去,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五官。

        这眉眼看着还是那样的锋利,不笑的时候半点暖意也没有,像是回到了最初与全世界为敌的模样,倔强得令她心疼。

        郁子离一声不吭地随着她摆弄,陆繁荫帮他擦完了脸,又去擦他的上半身。

        她垂着眸,却能感觉到对方审视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

        陆繁荫心里焦急得很,不知道对方到底认没认出她,目前到底是个怎样的心理状态,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生怕说错一句就会让他更加暴躁。

        正在踌躇间,她感觉郁子离突然向她靠了过来。

        难道是认出来了?!

        陆繁荫一仰头,就看见了男人近在咫尺的脸,侧脸从她的嘴唇上轻轻擦过,重重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接着全身的体重也压了下来。

        “哎——”她始料未及,根本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多斤重压,被他“咣”地一声扑倒在了拳击笼底。

        好在笼子里的地面是软的,不会伤到人,而且现在更重要的是郁子离的情况。

        他是晕过去了。

        强撑着的神经骤然松懈,整个人被精神和躯体的双重疲劳反噬,现在不省人事地趴在了陆繁荫身上。

        “小梨子!小梨子!你醒醒!”

        失去知觉的男人身体重得有如千斤,陆繁荫推了推,竟然没有推动,又怕太使劲儿会伤了他,于是她放弃挣扎,一手搂着郁子离的后背,一手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秦琴的电话,通知对方带人过来。

        她被压得有些呼吸困难,急促地喘着,却再没有试图把他推开,而是犹豫片刻,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难以自控地在他颈窝里吸了一口气。

        虽然汗液被擦干净了,但郁子离的皮肤仍然黏糊糊的,散发着很浓的汗味,但并不臭,反倒有种荷尔蒙的气息。

        听说小郁总很自律,不抽烟,很少喝酒,饮食清淡,所以体味也不会重,而重要的是,陆繁荫又闻到了熟悉的皮肤味道,这令她突然热泪盈眶。

        她觉得他变了,有没有完全变,至少抱在怀里,还是当年的感觉。

        “郁子离,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陆繁荫在他耳边轻声念道。

        你让我该怎么办呢?

        我的心都要疼死了。

        可是我不想再疼了。

        秦琴很快带着几个人过来,把已经晕厥的小郁总搬到了最近的休息室,早已准备多时的私人医生立刻上阵,开始替他做检查,确定是过度疲劳虚脱之后,迅速为他补充葡萄糖,鉴于这次他的发病情况有些严重,医生们建议立刻送往医院。

        私立医院的救护车来得很快,陆繁荫和秦琴跟着车过去。

        郁子离始终沉沉地睡着,英俊的脸上长眉微皱,像是怀着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心结。

        路上,陆繁荫听秦琴给一个心理医生打了电话,通知对方时刻待命,等小郁总一醒,就过来会诊。

        等对方挂断电话,她才忍不住问:“他……的情况严重吗?”

        之前见过那么多次,一点都没看出苗头,按理来说应当不重的,至少不会像她那次见的方昭阳那样,必须要上束缚衣、每天注射镇定剂那么严重。

        可是方才的郁子离,却又明显已经认不出人来了。

        “之前跟你说的情况不是假的,自从我做他助理以来,还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秦琴垂眸盯着手机,“公司里只有我和他另一个助理知道他的病情,方便在他出现这种状况的时候及时送医。”

        陆繁荫问道:“那他此前是什么状态,医生建议可以承担现在这么高负荷的工作吗?”

        “此前我所知道的是,他的躁郁症已经基本康复,几年没有发过病,也已经不用服药了,只需要定期跟心理医生聊一聊。”秦琴捧着手机打字,一心二用滴说,“小郁总在国外有自己的医生,他也非常有规律地跟对方通过网络会面,本市的这个心理医生只不过是个备用的,但也是很资深的大夫,是小郁总比较信任的人。”

        听到“资深”二字,陆繁荫心头一跳:“这位心理医生是不是姓顾?”

        “是的。”秦琴总算是偏头看了她一眼,“顾医生曾经是方女士的主治医生,看来陆小姐的确跟小郁总认识很多年了。”

        陆繁荫避开她的眼神:“我们是高中同学。”

        “原来如此。”

        秦琴没有多问,陆繁荫想起方昭阳,关心地问了几句:“方阿姨现在好吗?”

        “还不错,在英国开了一个画廊,过得很愉快。”

        “哦……那就好。”

        她没有别的可问,秦琴也守着一个助理的本分,没有多言。

        救护车很快到了医院,两人跟在医务人员后边一阵忙活——其实也没什么可忙的,手续可以稍后再办,她俩就只是等在急救室外面,听大夫的诊断结果。

        陆繁荫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是姜墨打来的电话。

        她走到一边低声去接听:“喂,末儿——”

        “荫荫!你去哪儿了?!”听筒里传来姜墨的怒吼,“我回家一见没人,发微信也不回,现在你还不回来,知道几点了吗?!”

        陆繁荫连忙小声说:“抱歉抱歉,没顾上跟你说,我……我在医院——”

        “医院?!”姜墨声音又高了八度,“怎么回事?豆豆生病了?还是你?”

        “都不是,是郁子离……”

        姜墨那边沉默了片刻,像是整理了心情,才缓缓问:“他怎么了?”

        “等我回去跟你说吧。”陆繁荫回头看了眼长椅上的秦琴。

        “情况严重吗?”

        陆繁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不太清楚,还在等医生诊断结果——你那边怎么样?”

        “没什么,吃完饭把赔钱送回去了。”姜墨叹了口气,“这些男人啊,一个个的还挺脆弱。”

        想想裴西楼的情况,陆繁荫无奈道:“毕竟他面对的都是生死大事,很容易刺激到情绪。”

        “嗯,我也没说不好,就是让人心疼。”姜墨嘟囔着,似乎不打算多说,转而问,“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陆繁荫想了想:“回去,我待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她在这里会很多余,要是郁子离醒过来,两人也会很尴尬。

        之前被对方的状况震惊到,陆繁荫确实情绪翻滚得厉害,但是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她可能还是离郁子离远一点好。

        或许跟自己保持距离,对方的情绪就不会总被她影响,而她确实也不能因为他一时的脆弱,就将那些复杂的过去一笔勾销。

        还是别再相互纠缠了。

        挂上电话没多久,医生就出来了,说郁子离躯体症状还好,就是过度疲劳导致虚脱,安静休养就可以,至于心理上的问题,需要等他醒过来,配合心理医生检查才能下定论。

        两人都松了口气,接下来秦琴去办手续,陆繁荫跟着护士把沉睡的郁子离推到了病房,打算等秦琴回来再走。

        男人躺在病床上,身上套着病号服,眉头依然皱着,似乎在沉睡中也不得安宁。

        他浑身都是汗,肯定很不舒服,陆繁荫试探地摸了摸他的手臂,果然很黏,忍不住想,要不帮他擦一下?

        下一秒她就扇醒了自己——荫荫,你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怎么又这么心软?

        可是心里另一个声音又说,不管怎么样,今天引他发病的,也是你故意制造的“误会”,怎么也得补偿一下吧?

        不,如果他早放我走,不纠缠的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陆繁荫心里两个小人打成了一锅粥,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把这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去,决定浅浅地帮他擦一擦。

        她翻出病房里的一次性毛巾,在洗手间里用温水洗了一遍,拧到不滴水的程度,走到郁子离的身边,替他擦了脖子和脸。

        医生给他开的点滴里含有镇定成分,这人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服服帖帖随她摆弄。

        接着陆繁荫解开了他上衣扣子,替他擦了上半身。之前在拳击笼里没顾得上看,现在她算看了个够本,毛巾拂过那漂亮结实的胸肌和腹肌的时候,她心里忍不住感叹——啧,男色确实太诱人了。

        下半身她不打算动,还是交给护士来处理,做完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秦琴还不回来,她只能继续等。

        沉睡着的郁子离没有任何攻击性,也不会纠缠人,陆繁荫无意识地拖了椅子,坐在了他的病床边。

        她看着他英俊的眉眼,山峦起伏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嘴唇,目光又落在了他的手上。

        尽管有拳套和手绑带保护,可他打拳时间太久,双手手背依然一片红肿。

        陆繁荫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拂过他靠近自己的这只手,心想,就算发病,这人依然是对自己最狠。

        能不能别这么倔?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行吗?

        她正出神地想着,郁子离的手却冷不丁翻转过来,紧紧攥住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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