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人是人非
“它们是我的回忆凝聚而成的。”残月看着眼前那一片由闪亮的水晶碎片组成的“森林”，喃喃地说道。
“你的……回忆？”我虽然很想问她回忆怎么能够变成水晶的样子，但随即想起我们现在是在由她思想制造出来的意识空间里面，就好像作梦一样，一切看到的东西都不是真实的。
“不……不仅是我的回忆……还有我的泪水……痛苦……仇恨……一切一切负面的感情……”她继续说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越是努力将它们埋藏起来……它们就繁衍得越快……最后终於变成了一片森林……”
“那些我不想面对的回忆……那些曾经令我生不如死的回忆……它们都在这里……”她自言自语地说道，眼神中的惧意更甚，身体也终於不听使唤地抖动起来。
我看她虚弱得好像要摔倒似的，心中对她产生了一点同情心，走过去扶住了她的肩膀，在她的肩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这么说，你最害怕的东西就是你的这些回忆了？”我低声问道。
“是……”她的美丽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点血色，好像一下子就憔悴下去了似的。
“既然你这么害怕这些‘回忆’，那还要到这里来干什么？”我问道。
“因为我要练功……所以不得不面对它们……”
“练……功？你怎么练？”我奇怪起来。
“很简单……”残月一边说着一边挣开了我的手，自己脚下动了起来，向那片“森林”虚弱地走了过去。
“从这片森林里走出去，就是我练功的方法……”
“走？你不会开玩笑吧？”我呆了一下说道：“这森林这么一大片，在这都看不到边际，你要走的话还不得走上几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现实世界里头？”
“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时间随我意志改变……而只有当我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我们才能出去……”她虽然语气很虚弱，但口气却没有一分放松的意思。
“那我们是否要一起走呢？”我又冲那森林里望了忘，看到里面水晶生长得“枝叶密布”，“盘根错节”，基本上没有留下多少缝隙，要是走过去的话很难不碰上它们。
“你的这些回忆的水晶碰一下就爆炸，我们要走过去的话不可能不碰上它们，还是算了吧，大家还年轻……”我劝她道。
残月没有回答，只是双手一晃，水晶的碎片立刻由两侧分开，形成了一个小道，通向那森林的深处。看那小道虽然不甚宽阔，但离着周围的水晶还有一定的距离，基本上碰不到，所以我心中也就踏实了下来。
“你身负碎心剑法外一式……假如能跟我一起从这森林里走出去……内外即可合二为一……”她又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径自向那森林里走了过去，不过没走几步便虚弱地又要摔倒，我不忍，快步走了过去拉住了她的身体。
“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走得了，反正我在这里待着也很无聊。”我说道，就这样架着她慢慢地走进了那由她回忆凝聚起来的森林之中。
还没走多久，残月突然惨叫了一声，我来不及拉住她，她已经向前倒了下去。
“有点不对……啊！”她惊叫了一声：“不要……我不要进来……”
她爬在了地上，声音变得凄冽，全身剧烈地震动起来，看来是刚才用极大的意志力控制着的恐惧终於完全爆发了。
“求求你，带我……带我出去……”她用恳求的语气冲我说道，看来真是已经怕到了极点。
“出去还不容易，反正还没走多远。”我说着走到她的旁边，将她的没有一点重量的身体给横着抱起来，向后一望，立刻大吃了一惊。
刚才走过来的小道已经被水晶给遮挡住，完全的消失了。
“这小道怎么……？”我冲残月惊道：“不会是你给变没了吧……”
“只能……往前走……”她摇了摇头，在我肩头虚弱地说道：“不要碰到那些水晶……”
“可你刚才叫我带你出去……”我说着，怀里的残月的身体突然停止了震动，双眼紧闭，好像已经昏了过去似的。
“不会吧，在自己的意识空间里昏了过去？”我心中奇道，晃了下她的身子，喊道：“喂，你先别着急晕啊，我现在怎么办？”
说着我又使劲晃了她几下，看她没反应又在她如仙子般的脸上煽了几个嘴巴。
“难道真是昏过去了？”我心道，看了一眼身后被水晶堵起来的道路，知道向后是不行了，没办法下，只好抱着残月继续向前走去。
※※※
不知道在这个向远处无限延伸下去的小道上走了多久，我早已没有了时间的感觉。
这个由“回忆水晶”组成的森林四周散发过来了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压力，不断地影响着我的思想，令我不得不用很大的意志力才能将自己的想法凝聚起来。那些水晶里更反射出一道道令人非常不安的亮光，仿佛剑光一样刺眼，我给了我一种可怕的感觉……
而怀里的残月此时除了脸色依旧苍白以外，其它地方却已经恢复了正常，而且嘴角边上渐渐流露出了一丝充满了幸福感的微笑，表情倒更像是在熟睡中作了美梦似的。
“你倒真舒服，不知道这里是谁在练功……”我一边看着她的美丽的脸，一边心道：“不过这个的样子倒真的很漂亮……”
残月的嘴突然动了一下，好像说了什么。
“嗯？”我赶紧将自己的耳朵凑到了她的嘴边：“你大点声。”
“你爱我吗？”
她声音虽轻，但还是弄得我心头剧震，身体也跟着一震，差点失手将她给扔出去！
“你爱我吗？”残月又重复了几次，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从来就没有过女生问我这个问题，所以我也是吓了一大跳，脸红心跳地说道：“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种问题了？这个……这个……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这个……况且……互相还很不熟悉……我们是不是该交往一下先？……哈……”
但我随即有了给自己一个嘴巴的冲动，心中恨道：“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你这个处男！”
“当……当然……我是无所谓的……没有感情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我赶紧改口道：“年轻人本来……本来就是要享受人生嘛……哈哈……”
我干笑两声，只觉得口干舌躁，全身无力，怀里残月好像突然变沉了几分似的。再向她的脸上看去，之间那凝白的脸上突然多了几丝红霞，有如少女般地甜蜜地微笑起来，神情越来越迷人了。
“你爱我吗？”
“我……这个，发展得太快了点了吧……”
“你爱我吗？”
“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呵呵……”
“你爱我吗？”
“既然如此……爱，我太爱了，哇哈哈哈哈。”我此时已经是满脸通红：“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开放啊……”
残月好像并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似的，仍然不断地重复问着这个问题。我这才明白她这句话不是在冲我说的，长嘘了口气，轻松了好多，但心里却难免有点遗憾。
“到底是嫩，竟然这么快就自作多情起来了。”我的心情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这时才觉得有点不妥。四周的水晶突然都轻微地震动了起来，而且离我和残月所在的小道上也好像近了点。
“不会吧？还是我眼花了？”我心中立时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觉，赶紧加快了脚步，向前跑了起来。
※※※
残月无休止地念着那四句话，虽然声音很优美，但久而久之，那四个字听在耳里却是越来越刺耳，越来越难听。
“别吵了！”我一边跑一边喊道，突感手中的残月向下一沉，而这一次两旁的水晶很明显地向小道移动了几分，这不禁令我全身汗毛竖起，想到假如被这些巨大的水晶包围起来，万一碰到的话，所受的痛苦必定可怕至极！
“喂，你别在装睡了，快醒过来吧。”我使劲摇晃了一下残月的身子，她没有反应，只是继续不断地说出那句话。
“我不爱你！”我嚷道：“不爱你，行不行？你都快烦死我了！”
刚说完这句话，怀中残月突然剧震起来，终於停止了那句话，依旧闭着双眼，但她脸上的神情却突然被一股极度的恐惧和痛苦所代替。
“求求你，不要杀死他，不要杀死他，不要杀死他！”她惊声尖叫了起来，身体痛苦地抽搐起来，双手不断在空气中乱抓着。
“你又怎么了！”我急问，感觉她变得越来越沉重，我几乎已经抱不动她了。
“不要杀死他！不要啊！”
“你可别吓唬我了……”
“父亲！！求求你放过他！”她传出了一声痛苦刺耳的尖叫声，我吓得一怔，眼看着那些缓慢移动着的巨大水晶突然停止了震动，几根离我们最近的向我和残月迅捷无伦地倒了下来，心底下立刻变得一片冰凉。
“我靠……”
※※※
四周高大的水晶向我和残月倒了下来，既密且快，我根本避无所避，只能将残月压在了自己的身下护住她，而背后在同一时间被几座首当其冲的水晶砸到！
它们一碰到我的身体立刻爆碎，无数碎片接着刺进了我的身体之中，迅速凝聚成一股极痛的力量，从我的神经里一泄而下，感觉竟然比上次被龙风刺穿肚子的疼感还要强猛的多……
但更恐怖的是，伴随着那极痛的感觉，很多被撕扯得零碎的画面从我眼前像幻灯片似的一闪而过，虽然我什么都没看清楚，但是却能感受到心中腾起了一股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悲痛感觉，呼吸竟然也变得困难起来。
“是残月的回忆……”我还没想完便声嘶力竭地在这个“意识空间”里惨叫了起来，若是在现实生活中我可能已经疼的晕过去了，但在这个虚幻的地方我却不得不硬生生地承受住这种折磨！
当疼痛的感觉几乎达到了一个极限的时候，身下的残月突然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我的脸上被痛苦扭曲的样子，眼中先是一怔，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紧接着被吃惊的神色所代替。
“怎么……你碰了这里的水晶了？发生了什么事？”
“好疼！”我嘶声惨叫道：“快带我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她身体突然不再虚弱，在我胸口使劲一推，将我的身体给击得向上高高飞起，她自己也跟着跳了起来，猛地抓住了我的前胸。
“愁怨谁人知，悲恸藏心间……”残月嘴中轻声念道：“给我出来……”
她这话一出，我立刻感到身体中的难过感觉轻了几分，接着，无数闪耀着的水晶碎片从我的肌肤中刺了出来，瞬间又组合成巨大水晶的模样。
“被刺进了这么多水晶，你竟然还活着……”残月惊道，也不敢去碰那些水晶，只是将它们隔空抓起，然后手使劲一晃，将几根水晶全部远远地挥了出去，插进了森林的深处。
疼痛的感觉瞬间消失，我这时才长嘘了一口气：“好家伙，差点疼死我！你这些水晶可真够利害的……”
“我们出去。”残月打断了我的话，抓住了我的胳膊，带着我向天上的太阳飞了过去，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地面上的水晶森林已经变得模糊。
那耀眼的太阳离我们越来越近，光亮却越来越暗，而这时我才发现，那“太阳”根本就不是太阳，而是一个人的眼珠……
※※※
“醒过来吧。”残月冰冷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心里一机楞，赶紧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身上寒冷潮湿，四周只能听到滴水的声音。再一摸身前，肚子上硬梆梆地多了个硬物，显然是已经回到了真实世界里面了。
“我们还是在这个地窖里吗？”我问道，这时那些萤火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又回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自然。”残月冷冷地说着，一阵“啪啪”的杂音从她的方向传来，接着我们所坐的石台震了一下，开始慢慢地升起，上方则渐渐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既然什么都看不见，我索性闭上了眼睛，回忆起刚才在残月意识空间里发生的事情，想起了那些由回忆凝聚起来的水晶森林，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太恐怖了……”我心里念道。
“那些水晶就是‘碎心剑法’内一式的精华。”残月感觉到了我心中的想法，说道：“我可以将它们用我的思想强行刺入敌人的心中，敌人所受的痛苦，你刚才也体会到了。”
我睁开了眼睛，想起刚才水晶入体时的可怕痛苦，不禁心有余悸。
“不过这内一式必须要用身体接触才能使出。这也是为什么内外两式同时使出来时候要比单一式强大的多，可惜的是我还是无法将两式同时使用出来。”
“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心分两用……要知道，控制那些内一式需要很大的意志力才能办到。”
“那么……从那个森林里走出来，就是在训练你对它们的控制能力了？”
“是。”她淡淡地说道：“但今天有些奇怪，不知为什么今天我一进入那个森林里面立刻感到一股强烈的思想，好像是从你身上传来的，它令我对那些回忆的抵抗力一下子减弱了很多，而且竟然让我在自己制造的‘意识空间’里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但更令我奇怪的是，我在晕过去以后，竟然对你起了杀意……”
“你想杀了我？……”我惊道。
“是我的潜意识想要杀了你，那些倒在你身上的水晶不是偶然的，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她冷冷地道。
“为什么……要杀了我？”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是第一个进入我意识空间的陌生人，也许是因为我对你的本来就心怀杀意，因为你见到过我的裸体……”
“一起洗澡可是你自己的主意。”我赶紧说道。
“是我的主意……因为我算错了一件事……”她说到这里，我们所坐着石台已经升到了空旷的大厅里面，传来了一阵机关碰撞的声音。
借着四周微弱的烛光，我看到了残月脸上依旧带着那白色的柔纱，一双漂亮深邃的美目却正在注视着我，眼神复杂，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说却又说不出口，这令我不禁想起了她在意识空间里的如同仙子下凡般的样子，心里立刻有了种想将她脸上白纱揭起的冲动。
“不要妄想了，我的真正的容貌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的。”她感觉到我的想法，冷冷地说道，又从石台上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语气突然变得温柔了些。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你替我挡下了那些水晶，否则的话……”残月顿了下，说道：“否则的话，我虽然不会死，但是却不得不想起我的……回忆，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想起的东西……”
“你的回忆……”听到这话，我晕了一下，脑海迅速闪过一些被她的回忆水晶刺到后看到的扭曲变形了的画面，依旧无法分辨出究竟是什么。可能因为速度太快了吧，残月也没有查觉出。
“回忆真的那么可怕吗？”我沉声问道。
“对於我来说的确如此，我……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的。”残月接着轻轻地飘落下地，双手背后，淡淡地说道：“你想见你的那些手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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