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凡人们
但丁堡右城堡区锻造室。
“温度高了！小狗崽你在搞什么！集中注意力！离月底没几天了，我们还要凑够100件才够还这个月的债务。”老矮人赤着上身，长长的胡子好像被烧掉了半截，随着他“砰砰砰”打铁的声音，那些末梢焦黑卷曲的胡须上下跳动，模样似乎非常凄惨。
浑身爬满丑陋伤疤和可怕肉包的斯努比斯双手张开，被细细的枝桠缠绕包裹的“混沌核心”漂浮在他双手之间，源源不断得往锻造台下的火炉中释放魔力。“原初之树”的枝杈打造出来的魔法杖神奇之处远远超乎斯努比斯的想象，至少从来没有一根法杖，能像它一样收缩和生长，更别说它蕴藏的澎湃生命力量。
“四阶到五阶之间，一点点都不要高！该死的，这是魔法兵器的材料！你的火焰温度太高了，它们要的是精细的、均衡的火焰。”老矮人一边指挥一边骂，口干舌燥的他连总是伴随着他开口说话的唾沫星子都看不到了。
斯努比斯娴熟得驱使着火系元素，把火温调整到了老矮人需要的程度。此刻的他毫无怨言，不仅仅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老矮人的风格，更是因为现在老矮人所做的事情，实际上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在拿到“阴影”法杖的第二天，刚刚在亚索面前秀完这把法杖威力的斯努比斯就被老矮人给抓进了锻造室。
原来，那根“原初之树”上掉落的枯枝是老矮人从矮人王国王室宝库里偷出来的。老矮人的那位矮人王堂兄差点带着亲兵卫队杀到但丁堡来，毕竟老矮人虽然和他关系不错，也只是矮人王四十二个堂兄弟之一。在老矮人信誓旦旦得承诺分十个月给这位矮人王堂兄补偿两千把魔法兵器后，这位脾气暴躁的矮人王才勉强原谅了老矮人。当老矮人按约将第一批兵器送给矮人王的时候，亚索贴心得加上了十桶新啤酒，这才让老矮人重新获得了王室的友谊。用矮人王的话说，矮人们对亲人的不满从不隔夜。难得吐槽的亚索评价了一句：确实不隔夜，一般都当天举起锤子解决了。
不管怎样，斯努比斯在这个时候都得安安分分给老矮人做助手。因为武器的量实在太大，所以斯努比斯在不断尝试各种省力的方式控制火系魔法的威力和集中度。在老矮人的建议下，他们一起尝试了避开火炉，直接指挥火元素在金属材料内部构建火系魔法的办法，效果显著。虽然一开始这样加工后的毛坯还需要老矮人后期再加工，但随着斯努比斯的熟练度不断提升，一次性成品的几率越来越高。这次的锻造还需要回炉的主要原因是，斯努比斯的精神力快透支了。
将这把武器打造结束后，老矮人举起因为高温而发亮的武器，往旁边一个立在复杂魔法阵上的水缸里浸了进去。水缸里出自奥科维奇之手的特殊魔药溶液迅速冷却了它，而水缸下面的魔法阵则开始发亮，将那些魔药融入了武器模具留给这把半成品上的特殊图纹中。
然后，老矮人举起这把刻着象征着“坚韧”特殊图纹的单手锤，在手里掂量了下，满意得点了点头后往后一丢。这把单手锤精准得带入了一个看上去就很牢固的木箱中。锤子砸在安静躺在木箱里的其他武器上，发出“邦”的一声巨响。
“收工，矮人不是机器，再打铁撑不住啦！”老矮人一把拿起材料桌上的酒瓶，咕咚咕咚一口灌了下去。
斯努比斯手一招，那根名为“阴影”外观千变万化的“法杖”落在他的右手上，细细的绿色藤条缠上了他的五指，将那颗被更多藤条缠绕包裹但是形态未变的黑色魔力水晶——原本的“混沌核心”固定在了它的掌心。
一股奇特的凉意从右手传到他的全身，斯努比斯身上的汗水奇迹般得迅速消失，“阴影”法杖甚至开始补充起他的体力和精神力来。
披上法袍，斯努比斯对着刚刚熄灭锻造炉的老矮人说：“明天我想试试直接用火焰将金属锭塑形。”
老矮人嘟囔着说：“随你随你，反正弄废了钱你赔。矮人从不管多余的事。”
斯努比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锻造室。
老矮人疲惫得坐到了一张椅子上，然后从一道阴影里浮现出了一个黑袍人，正是把脸藏在一张黑曜石面具后的索尔。
看着斯努比斯离去的方向，索尔说：“惊，控，火。”
老矮人瞟了一眼这个曾经一起从“奴隶战争”里存活下来的伙伴，翻了个白眼说：“你要不还是让你的分身出来和我说话吧，至少它们最多还能说七个字。”
索尔看着心疼得开始摸胡子的老矮人，一声没吭。
老矮人最受不了索尔这个沉默不语的样子，他哀叹了一声说：“好吧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问题是，你这该去找基戈尔说去啊，都是他的主意。要是你做了这么多年烧火匠，你放起火来能没点心得？矮人从不思考这些麻烦的事，总之基戈尔说让我最近多让他放放火，听着就是了，废那脑子干嘛。”
索尔扭头看了看那些已经装满魔法武器的木箱子，用那一成不变的语速说：“基，说，打。”
听到这两个字老矮人乐了，他搓了搓手，将自己打铁用的巨大铁锤像是玩具一般在头顶抡了两圈，然后对着索尔说：“嘿嘿，你早说这件事就愉快多了嘛，都二十年没打架只打铁了，我们矮人有句老话——不打架的矮人老的快。先说好了，到时你得让你那些石头人安分点，先等我打尽兴了再说。”
索尔又开始沉默得盯着老矮人，直盯得老矮人受不了骂骂咧咧得赶紧溜了。
娇小女法师丹妮的房间里。
莉莉丝抱着胸瞪着大眼睛看着埋在一堆零件里的眼镜女孩忙碌了半天了，她实在忍不了问了一句：“我的丹妮，你到底在捣鼓什么东西啊？”
右手拿着一只比她前臂小不了多少的扳手的女法师丹妮从那堆金属零件里抬起头来，她对着莉莉丝举起了左手握着的一个带着锋利刃尖的拳套。
“给你做的，你试试。”
“？”
丹妮认真得给一脸疑惑的舍友解释说：“我从地精图书馆里看到了一本分析金属材料特性的书，里面介绍了一种合金配方，能锻造出属性亲近暗元素的特殊合金。前阵子我请佛朗斯基先生给我尝试着锻造了一点。可惜合金需要的关键催化材料大地母银实在太难找，只成功做出了一小块。你不是总是埋怨暗系魔法腐蚀性太强，老是弄伤宝贵的手指甲么。我按照合金数量和那天第六大厅里朱莉安给我的灵感设计了这款武器，你戴上试试。这个拳套能自动富集暗元素，并且在成功击中敌人后按你的精神力引导直接生成大部分攻击型暗系魔法。”
莉莉丝一下扑到娇小女法师的身上抱住了她，把她的脑袋摁到了自己胸前那个富有弹性的地方之后，这个小时候被基戈尔从血族领地西西里带回的女吸血鬼用夸张的语气喊：“嗷，我的丹妮小甜心，你为什么要这么暖心！”
丹妮用头顶了一下莉莉丝，从可能会把她闷死的沟壑里挣脱了出来，她刚刚准备帮舍友戴上这只为她特别打造的武器，就看到莉莉丝愣愣得看着自己胸口。
满脸油污的娇小法师看了看这个对机油味道特别敏感的血族女法师。果然，那身昂贵的低胸晚礼服上，留下了一块人脸状的油渍。
宿舍里回荡起莉莉丝凄厉的惨叫：“丹妮！”
位于但丁堡东侧的靶场。
崔希丝正背着她那把样式古朴的巨弓看着远处脸色迟疑不定的威廉。她叹了口气，再次向这个总是一脸怂样的同窗发问：“你确定好了没有？我可没有时间一直等你。”
威廉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说：“确定了！来吧！”
一群小脑袋从左城堡区三楼的窗口探了出来，中间还有一个带着又尖又高的旧时代法师帽的老法师。
这位除了基戈尔、索尔和老弗朗斯基外最早也是唯一一个被基戈尔正式邀请过来的老法师最近正乐此不彼得教导着那群从帝国境内带回来的孩子们。和刚刚送完那些中低年级魔法学徒回来的女法师翠茜丝女士不同，这位幽默的老法师但凡有热闹可看，什么内容都可以先暂停下来。把热闹看完之前，老法师觉得什么事情都得缓一缓。
老法师一本正经得说：“先生们，女士们，下面我们即将看到的是，一个优雅的水系魔法师分支——寒冰法师是如何修理一个动作过快的男士的。”
可惜没人听得懂他这个饱含深意的讲解。在听到“寒冰法师”四个字后，胸口戴着“冰雪女神之泪”的少女碧.安迪德斯下意识得把手放在了那颗银色宝石上。
在这群刚刚习惯法师之城生活的孩子们注视下，那个身材修长的年轻女法师从背上解下了那把让很多孩子都觉得帅得不行的长弓。然后，在炫目的魔法阵引导下，孩子们看到她拉开了没有箭矢的弓弦。随着尖利的弦声响起，那个浮在长弓前的魔法阵中，冒出了数量惊人的冰矢。
而那个看上去有些有气无力的男性法师身边突然冒出了无数电光，开始以让孩子们眼花缭乱的速度在靶场上挪闪躲避那些箭矢。当无法闪避时，男性法师身边的电光就会跳跃起来击碎那些带着乳白色寒气的冰箭。
有些孩子开始欢呼起来，并迅速形成了两个派系：一边觉得女法师这个魔法攻击帅的不行；一边觉得男法师这个雷系魔法又好看又好用。
老佛洛依德乐呵呵得给他们做起了讲解员：“你们看，那位身材完美的女士使用的是中级冰系魔法‘霜冻之雨’。但是这位女士可不仅仅是释放了这个魔法，她成功将它融入了弓箭的射击技巧里。如果你们喜欢这个实用的改良魔法，那么首先需要有娴熟的射术哦！”
年幼的孩子们中有一个缺了一颗门牙、长着桔红色头发的少年开心得跟老法师说：“佛洛依德老师，我练习过弓箭，族里的老猎人们都夸过我是一个优秀的弓箭手呢！”
老法师露出了欣赏的表情，他对着这个咧着嘴的孩子说：“嗯！小罗帕，非常优秀的技能，一个擅长射击的男人，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
可惜仍然没人能理解老法师的深层次含义，这让老法师此刻非常想念那个得意门生提利昂。
在孩子们的大呼小叫中，场上的练习终于告了一个段落。崔希丝完全没有理会远处楼上那些杂声，她看着气喘吁吁仍然耷拉着眼镜的威廉说：“没想到你不狂化都能完全防御住我的‘霜冻箭’。老师说的对，我应该先搞明白弓箭和魔法的关系。”
达克索安人威廉一边喘息一边摇了摇头说：“等你搞明白了我可能身上就得多几个窟窿了。因为我刚刚狂化了，也差点没防得住你这招。”
通常都是面无表情的高冷女法师微微有些惊讶：“你刚刚狂化了？”
威廉露出了一个稍许有些开心的表情回答女法师说：“嗯，我刚刚成功把狂化维持在一个很低的水准并集中在了肌体部分，虽然外表没有改变，但是实际上肌肉的反应和血液的流通速度都远高于平时。根据刚刚的测试结果来看，我可以保持这个状态很长时间。”
女法师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得说：“很不错，等我再想想怎么解决冰系魔法威力不足的问题，然后再试一次。”
说完这句话，不喜欢多说话的高冷女法师转身就走了。
然后威廉的一点点小兴奋瞬间消失殆尽，他的内心有点纠结。一方面，他为崔希丝主动邀请下次对练感到内心有些雀跃；另一方面，他很清楚，这个女孩在对练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因为可能会在他身上留几个窟窿留手的。
基戈尔隐秘的次元空间实验室里。
凌乱的地面还残留着激烈战斗的痕迹，魁梧的大法师正喘着粗气看着鲜血涌回胸前那道长长的伤口里。基戈尔在呼吸平缓下来后，将一瓶散发着疯狂气息的恶魔血液浇在伤口上，那道被伯格多称为“圣痕”的伤口发出一阵“呲啦”的响声，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让基戈尔眉头紧皱，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闭上眼睛静静养了一会神，想到刚刚那个从伤口中冒出来的面目又更加清晰了些许的神明分身说的话，他冷笑着说：“卑微而藐小的凡人？呵呵，霍迪海斯，你这个被神明身份蒙蔽了双眼的愚蠢又傲慢的家伙，竟然完全没意识到，我打碎你分身的难度越来越小了么？”
基戈尔站起身来，看着刚刚被打散的神明分身倒下的地方，咧开嘴说：“老师只教出了我这么一个‘凡人’，而我可是教出了一堆。再耐心点吧，你很快就能收到我给你准备的凡人们的‘惊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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