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和好
第十三章
元府角门的小厮免费赠送了一次传信机会，陆瞻努力挤笑向人道谢。
“小兄弟，这次多谢了，”
“没事公子，小人看得长远，小人马上去叫小鱼姑娘出来。”
小厮一脸诚恳，快手快脚麻利关门，一溜烟往兰睎院去了。
陆瞻在门外静等，心罅不由琢磨着那句看得长远，味儿有点怪，敢擎要一直拿他当冤大头，便碾了碾牙口。
小鱼穿着葱绿短襦，墨色撒地长裤，跟在小厮身后，一来便见陆瞻乌黑的眼圈，不禁掩鼻笑。
昨日元晞气冲冲回府后，兰睎院也是火烧房顶，姑娘看谁眼里都带有火光，晚膳只吃两口便啪地一声搁下碗生闷气。今日跟这主一样，眼下一片乌青。
“她怎么样，气好了没有？”
“陆公子，姑娘怕是不想见你，后日便要进宫当差了，此刻正在理书也不得闲，奴婢还要给姑娘整理箱笼，也是抽空出来告诉一声，您别等了。”
陆瞻喃喃自语：后日，秦翊也要进宫。
小鱼见他魂不守舍，不好立刻就走，又多安慰了几句：陆公子别担心姑娘，秦府送来的诗集，她一页都没翻过。“说完，噙着笑离开了。
陆瞻眸中亮了亮，心情些许舒朗开。转念一想，肚子里的坏水转得飞起来，唇角闪过一丝不明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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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霈为了哄娘子回心转意，这几日留在府中尽心竭力忙女儿的事。正巧今日家中绸缎庄的谢掌柜亲自来送元晞进宫所需的衣裙，见到东家在兰睎院中坐镇，忙上前打千请安。
“谢蕴昌，请起。你送来的东西全搁到外屋，给姑娘看看。我另有事交代你。”元老爷讨好女人的手段就一招，就是在华服奢裳，珠宝翠玉上狠砸银子。
一招鲜几乎吃遍天下，他唯一没有把握的只有腻腻，因为腻腻的银子比他还多。倒不是元家家底不厚，而是大笔的银子都在生意上流水转圜，他手头可调动的数目比起以土地田庄和商铺银楼为主的娘子少出太多了。
这次为让腻腻开心，他预备好了放血。等谢蕴昌将缝衣匠精制的十几身夏季新衣交给小鱼，见小鱼抬着转身进了里屋，才对他眼一勾，招招手：过来吧。
谢蕴昌颠颠地跑回东家面前：老爷，东西都交进去了。
元霈略捋着下颌须，问道：你那还有多少蜀锦？
谢蕴昌立刻拱手作揖作答：回老爷，商号里还有绕枝牡丹、如意天花、满地红孔雀羽的，一共三匹。
元霈满意地点点头：全部留下，不外售，你速派最好的缝衣匠来府中，为夫人量尺寸，将这三匹蜀锦按照最时兴的款式模样定制好了送给夫人。
谢蕴昌听完，血都凝固了，那可是三匹蜀锦啊，价值几何老爷应比谁都清楚，这哄媳妇的牌面简直比皇家都大！一时愣神没顾得上回话。
元霈蹙紧眉心，挤出一个深隽的川字，斜觑着他问：你可有难处？
谢蕴昌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难处，请老爷放心。
答应完乍舌不止，乖乖，得赶紧回去盯着。前几日尚衣监的公公刚传过话，太后想要一身云雀贺寿蜀锦定制的成衣，他还回说要等从蜀中运货，加上定制周期需得两月才到。
倘若太后等不及，把这三匹先要走，那麻烦可就大了。看东家此时的心气，万一不巧让他等两个月，怕是要让自己找块豆腐去撞死。
元霈心情愉悦，才办妥了一件，后继还得接力跟上：谢蕴昌，你出府后，先去把象虞珠宝行的杨掌柜叫来，我有话要交代。
谢蕴昌擦擦鬓角的汗珠，答复是之后，退步出了兰睎院，一行急走，到了角门先让小厮火速驾车回绸缎庄，将那三匹蜀锦从售架中取下，自己匆匆拔脚来到象虞珠宝行，将东家的指示下达。
元霈转身进屋，唇角上扬，见女儿正偎在娘子身边，母女两抻着一件淡紫色的云锦宫装上下打量，便踱到一旁发表意见：晞儿穿红色，紫色的衣裳，最是灵光。这件素紫色的款式大方得体，正适合进宫穿。
母女俩听声音才扭头瞅见他，元晞扑哧一笑：父亲为女儿定制了十几身夏衣，加上祖母每季例行的八件，怕是这整个夏天都穿不完了。
元霈捻着须，目光柔旭，对女儿说：晞儿不仅光耀了元府的门楣，更是父亲和母亲的骄傲。
眼睛朝着曹氏身上睇，见她戋戋笑着，并不接语，心中踌躇的壮志一番潮起潮落。
曹氏将手中紫色的衣裳放下，又拿起一件蜜合色云锦襦裙在女儿身上比，元晞接过来，褰着裙裳在父母跟前转了一圈，眼中欢喜之色跃然，鼓起小脸问：好看吗？
元霈张嘴欲夸，赞扬的话刚到嘴边还没出口，曹氏蕴着温和的眼风带着凉意扫过他，落到女儿身上便升了温：晞儿在宫里要穿淡雅些，这件蜜合色的就很适合，不灼人眼目，又温婉娴静。宫中女官们也有寻常女子心性，与她们相处，打扮太过出挑，终究不合时宜。
元霈想起自己刚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笑容趔趄几许，忙找补回来：你娘说的有理，腻腻，咱们的晞儿生的太过美丽，若有人妒忌，在宫中给她使个绊子，可不是玩笑得的。
眼光直往娘子身上瞟，又不见她要回应，悻然暗想，当着女儿的面也不给他面子，光凭三匹蜀锦怕是还不够博得一笑了。
不过只要腻腻人在元府，他就有机会！元老爷信心不减，望着周身华贵、气质清韵的娘子和聪明灵光的女儿，一阵甜蜜沁至心底。
一时又有送胭脂花露的人来回，一家人忙到晚膳时分，才去老太太房中~共同用饭，元霈还抽空独自会了象虞珠宝的杨掌柜，吩咐把商行价值万金的紫玉原石挑出来，制成钗环首饰。
这下，她总该会原谅自己吧？元老爷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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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庭除间的石灯笼已亮起黄光，石榴树投下摇曳的光影，兰睎院内，还有来人拎着一担食盒回禀：小鱼姑娘，这是惠食坊送来的烤鸭，客人特意交代现场将鸭肉片好，小的带了疱师来，正在院门外候着。
元晞阖目欹在门口的酸枝壸门躺椅上，闹了一天正懒怠动。红色苏绣踯躅裙裳裹着玲珑身段，霞烟檀粉皆化成媚体上飘举的仙姿。
在墨色渐浓的夏夜长风中，落到那忍不住抬头，身穿庖厨服饰的宸宁男子眼里，迅速卷起他眸底的一片猩红。
小鱼吓成结巴：陆。。。。。。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唇边露着狷笑的男子低头径直走到门栏，对那柔媚作揖行礼：姑娘，请。
元晞有些迷离，熏风融融，她的杏眼似惺非惺成一条狭长的缝，她以为在梦中。
真讨厌，连梦里都要来烦她，嘴里便嘟囔了一句：烦人。
翻身换另一边睡，两腿交叉翻叠时，裙鋸晃晃坠地，露出光滑白嫩的腿，双足点着丹蔻，纤纤玉笋在墨色中氲了一层冷霜。
小鱼反应过来，迅速将院中的人纷纷打发走，自己警惕地守在院门外，睁眼盯着，不敢放人进去。
男子俯身拾起裙鋸，喉结上下滑动，慢动作盖回她腿上，红裙下的两只玉足白如霜雪，荧光致致，他如中蛊般，呼吸越来越重。
男子倚在躺椅边忖着脑瓜，不时咽下口水，不声不响地贪餮而视。
碧云龙翔香的气味萦绕在她四周，眉心欻地蹙起，怎么梦还没醒，那个讨厌的陆瞻还在。蒙昧中燥急不堪，又将身翻回，裙裳摆落，玉腿上下交叠，在他身前挑逗。
陆瞻有点难做了，眼前一幕是要让他犯罪，只得硬忍着，轻唤两声：元晞，元晞。。。。。。
双手迅速捂上耳朵，眼皮用力贴紧，眉心皱出一个肉疙瘩。元晞心中直害怕，这梦怎么那么真，是自己想他想得做梦吗？这简直。。。。。。羞耻！
鬓边的碎发被挽到耳后，耳沿触到温热的体温，元晞发现自己醒着，既然没做梦，那。。。。。。
猛地张眼，那人就在她眼前，霎时瞳孔摇晃，脑仁也跟着晃。迷登着撑起身，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眼前人。
“是我。“陆瞻餮足了她，压着暗哑的嗓音说道。
刚挽起的发丝掉下，垂在雪颜两边，被风撩到眼前，横住了她的视线。
“陆瞻？“她还是难以置信：你怎么在这？
“我错了，元晞，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你去宫中教女官读书，我每天去接你就是，只要你让我每天去见你，好吗？“
男子的声音带哑，压抑着翻涌的浪。
一只温凉的手拊上他的耳，揪住轻捏：好，要是不来，可要罚你。
男子带着薄茧的大手盖上了正使坏的白嫩小手，放在脸上来回摩挲：我认罚，把我罚给你，我做你的人。
柔情自婉转，羞脸粉生红，一摔手：谁让你胡说八道。
陆瞻得意洋洋：到时候我看那个秦翊是不是还贼心不死！哼！
元晞抬指，用力点在他的眉心：你别给我招惹外人，得罪人家我能落着什么好？
陆瞻眼中的春水又荡了荡，蹲着的身子挪到了椅沿上：他本来就是外人，我们才是一对。
“下去，不准上来挤我。“元晞嫌弃得撇嘴。
“我就挤你，看你还对我翻脸，你自己数数，咱们认识以来，你过河拆桥多少回了？“陆瞻边说边使小性子，蹭上躺椅不挪窝。
元晞只得侧身坐了起来，把椅靠让给他，转念想想不太甘心，又伸出爪子推搡他：让开，这是我的椅子。
那个梗着脖子说不让，两人继续为了一把椅子四爪互薅，争执不下。
“你今日干嘛来的，来跟我抢躺椅的吗？“
“哼，我来片鸭子的，姑娘，你看好了，108片一片不少，少一片就罚。“
“罚什么？“
“罚你吃鸭屁股！“
“你吃鸭嘴了吧，死鸭子嘴硬。”
“我吃你来了。”
“走开！”
小鱼在院门口听见两人闹得掀房顶，身上直冒冷汗，心中暗骂两位祖宗！是不是想把人都招来看看！
暮风中她瑟瑟发抖，这对冤家活活把人在夏天吓成抖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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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剩一丝天光残留在穹顶，云山院内，小舟端来漆盘，将一个官窑脱胎填白盖碗放在曹氏手边，曹氏揭开浅尝几口，木犀的甜香便沁通身心，正受用着，婢女来报：夫人，绸缎庄的谢掌柜派了裁衣匠来给夫人量身。
曹氏一皱眉，搁下瓷碗：现在？
婢女答：人已等在院中。
曹氏昂头，透过窗绡一望，果然有一人身着简朴棉衫，长身玉立在院落间的辛夷树下，迟了一疑，她说：请进来吧。
兀自低头喝着木犀露，用冰拜过的清露香甜凉沁，馨香透喉，消解了一日的暑燥。
足惬地抿起嘴角，擦眼望去，来人已等候一时了。
莲台灯上的火光被风扯偏，曹氏莞起的嘴角渐渐抹平，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
来人缓缓抬头，眼中隐约跳动着暗红的灯火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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