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8、红墙大内
在这之后，星梦、乐迎同其他的贴身侍女一样，被教习姑姑们带回到西华门口。
“你们且在这儿歇息，不可随意乱走，若是主子中选，将直接遣往大内。”说话的是教习陈氏，一脸严肃。
殿选名义上由王皇后主持，实则由皇帝、王皇后、万贵妃共同决定，从初选通过的三十六名秀女中选出三人，封为嫔妃。
这一期的殿选定于储秀宫举行，皇帝的亲临让众人都多了几分紧张，有几个秀女尚未面圣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依照规矩，秀女们三人一组，进入殿内待选。
如燕被分在第六组，此时她正安静地站在殿门口，心下做着准备，如何行礼，如何答话，如何走步，如何弹琴，这些虽然在广福早已练过千百回了，此刻她内心还是有些紧张，不过面上仍表现得沉着冷静。
静心候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轮到了她所在的一组。
在内侍的指引下，如燕和另两个秀女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宫内。
按照殿选规矩，秀女立而不跪，回答各种问题，三人在悦心殿外的空地上站成一排，垂目而立。
“张如燕。”王皇后看了眼册子，读出她的名字来。
“民女参见陛下，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如燕福了福身。
“张氏，籍贯南京，应天府右参议张峦之长女，”王皇后打量了一番如燕，询问道，“你读过书否？”
“民女识字，亦读过四书五经。”
“有才艺否？”
“民女粗通古筝，愿献曲一首。”
“那就……”
“有这事儿，呵呵……”王皇后听见笑声，看了身旁的皇帝一眼，见他正与万贵妃轻语说笑，全然无视眼前的佳人，只得摇头作罢，略带无奈地拿起册子，读了下个名字。
整整两个时辰，在西华门那儿，众侍女都等得不耐烦了，碍于大内禁地不可放肆，谁也不敢嘀咕一句。
星梦和乐迎倚在宫廊的红墙上，安静地闭目养神，突然听到面前有人声，睁眼一瞧，见一个老宫女正盯着她们，不由吓了一大跳。
“你俩是张贵人的侍女么？”
“张贵人？如燕她”
星梦和乐迎面面相觑，虽然想过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俩和沈嫔、安贵人的侍女一道，随陈教习入宫，”那老宫女说着，对身后不远处的陈氏笑道，“秀姐，这次给你的可又是肥差啊。”
“哪里哪里，都是上头的恩典，”陈氏微微颔首，目光扫视了下眼前的六人，“你们随我来。”
“是。”
一路上，众人途径右顺门、宣治门、中右门、后右门、隆福门，面对这前庭后院皇家地，红墙宫里万重门的盛景，大家不时发出唏嘘的惊叹声，心下一阵欢喜。
“到了，这儿是坤宁宫。”陈姑姑回头看了看六个丫头，指着隆福门里面道，“你们主子就在前院，先过去与她们汇合，待会儿一同觐见皇后。”
那六侍女也不急着离开，先是围着陈氏一顿恭维孝敬，再问清了必要的规矩礼仪之后，便快步进了前院。
话说坤宁宫前院里，这会儿正立着三个聊天的少女，中间那神采奕奕的正是如燕，她见星梦和乐迎向自己招手，便和身边的两人道了几句，笑容满面地朝她们走过去。
“大小姐，您真是太棒了！”乐迎甚是激动。
如燕满脸喜悦，见一旁的星梦眼里泛着晶莹，于是将手搭在她肩上，宽慰道：“你当时劝我来是对的，如今爹和娘也能舒口气了。”
星梦看了看主殿上的牌匾，“坤宁宫”三个字亮在眼里，耀在心头，不由感慨：“我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能来到这儿，姐，都是沾了你的光。”
“别那么说，”如燕摇摇头，凑到星梦耳畔，轻笑道，“以后，我们要相依为命，互为依靠。”
“嗯，”星梦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身边的乐迎，“还有乐迎，我们以后就是你的左右手了。”
三人正聊得起劲，忽见一个宫女从殿内出来，在台阶上用高亢的声音喊道：“各位，娘娘有请。”
众人于是进殿，看到正中宝座上端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头戴凤冠，神色端庄，正是王皇后，便一齐行跪拜大礼。
王皇后只道了句免礼，遂吩咐三人就坐，不一会儿，内侍前来上茶。
“如今殿选已结束，本宫想你们也都乏了，司礼监会同内廷，现已将住所安排妥当，黎双，你给她们读一下。”王皇后说着，将手边的一本折子交给身旁那位宫女。
“是，娘娘。”黎双翻开折子，朗声读道，“嫔位沈氏，居咸阳宫，贵人张氏，居长乐宫东配殿，贵人安氏，居长寿宫东配殿。”
“直殿监已经派人去打扫过了，黎双一会儿会领你们回宫休息，”王皇后抿了口茶，见几个新人依旧小心翼翼地坐在下面，于是做了个手势，一旁随即有宫女们给三人奉上礼盘，“这是松江府上海县的番布料子，你们每人一匹，全当是见面礼了。”
众所周知，松江布名扬天下，这样金贵的好东西三人可是从未见过。她们盯着那缎子好久，只见光泽细腻的纹路上绣着麒麟的图案，又添了几分吉气。
星梦见三人一直在端详那缎子，赶忙拍了下如燕的背，后者急急站起，福身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的恩典。”
“喜欢就好，”王皇后含笑点头，又看了看刚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沈嫔和安贵人，挥手温言道：“都不必谢恩了，黎双，你且带三位娘娘回宫歇息吧。”
话说出了坤宁宫，黎双先去送了居住在东六宫的沈嫔和安贵人，然后又带着如燕一行人跨过隆福门来到西六宫长廊上。
乍眼望去，重重宫门嵌在长廊深处，看不到尽头，阳光一路上洒在金色的檐瓦和青石板上，衬上两边的红墙和宫殿的檐角，给人梦幻一般的感觉。
“前几日下雪，这地上仍旧湿滑，贵人小心。”黎双见如燕不时环顾四周，忽略了足下，便提醒道。
“多谢姑姑提醒，”如燕放慢了步子，但见远处不时有宫女和内侍朝这边过来，纷纷驻足给自己行礼，心下有些不适应，又见那长廊通向远方，似是没有尽头，甚是好奇，“黎姑姑，不知这长廊尽头是何处？”
“回贵人，这条廊子最前面是月华门，于门前向右走，便是太后居住的仁寿宫了。”
“原来如此，那长乐宫还有多远呢？”如燕眺见前面不远处有座宫门。
“这儿就是了，”黎双指了指那宫门口的牌匾，蓝底金字赫然在目，她向如燕微微欠身，走上前去叩门。
不一会儿，宫门徐徐打开，只见三个宫女和三个内侍按照品阶次序，整齐地跪在门槛后面，黎双见此情景，再度躬身道：“贵人，既已送您到长乐宫门口，奴婢也得回去了。”
“黎姑姑留步，”星梦叫住黎双，走到她跟前，将自己手上的那只羊脂玉镯拽到她腕上，轻声道，“方记的小镯子，算作是我们张贵人的一点儿心意，劳烦您收下。”
黎双低眉瞧了眼那羊脂玉镯，又看了看星梦，微微颔首，“那就劳烦姑娘替我谢谢贵人了，请留步。”
星梦目送她远去，又听得长乐宫内领头的宫女和内侍朗声道：“奴婢齐翓儿、奴才覃善才参见张贵人，恭迎贵人入主长乐宫。”
“都起来吧。”如燕保持着面上的从容，她回头看了看乐迎，示意她拿银票，“这些是小意思，你们忙了一整天，拿去犒劳犒劳自己。”
“谢贵人恩典。”那领头的内侍覃善才站起身来，接过乐迎递给的银票，眉开眼笑地将如燕一行人迎进宫内，“启禀贵人，直殿监的人昨日已来咱们长乐宫打扫过，今儿个奴才们又将东配殿的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您去看看还满意不？”
“覃公公有心了，”如燕跟着他来到中庭，看到满园新栽的植株和一架高大的秋千，不禁喜上眉梢。
目光无意中瞥见那长乐宫正殿，远远瞧见门窗都开着，里头却毫无动静，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这长乐宫的主位是哪位娘娘，先带我去拜见一下。”
“这个，呃，”覃善才愣了片刻，定了定神，这才道，“启禀贵人，这儿……早已……无人居住了。”
如燕站在殿前良久，发现这大殿乍看之下陈设一应俱全，却是无人其中，她回头看了看星梦，对上的亦是疑惑的眼神，“那，之前是哪位娘娘在此居住呢？”
“回贵人，成化十一年的时候，这里……曾住过纪淑妃，后来……就一直空着了。”覃善才虽极力保持着镇定，声音不免还是有些颤。
如燕听他说话，心下愈发奇怪，不过瞧他僵硬的面色，也不宜再问，于是转过身子，“咱们还是去看看东配殿吧。”
“贵人这边请。”覃善才见她主动岔开了话题，着实松了口气，忙向东边殷勤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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