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馆 > 九重一路有你 > 第83章 80、各自为谋

第83章 80、各自为谋


不出半日,董宦钦奏请兴王留京,引得龙颜震怒一事,已然传遍禁宫内外。

        钦天监一早接到重择兴王就藩吉日的上谕,立刻开始了占卜,在监正钱和的带领下,阴阳术师们很快将新日子给定了下来——弘治元年二月初四。

        因着是闰年,故而比之原定的三月初五,正正好好提前了一个月。

        酉时日影西斜,皇帝亲往清宁宫,告知了太皇太后兴王即将在二月就藩的既定事实。

        老人家表示支持理解,待皇帝离开,随即屏退一众宫人,单独传召了披香殿侍长夏禾,交予她一包有助于安眠的薰衣草香,并和着兴王提前就藩的消息,让她捎带回去。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卑鄙无耻之人?”邵贵太妃听了夏禾的密报,在披香殿中大发雷霆,将梳妆台上的珠宝首饰,连带着妆匣里的私房钱,统统砸摔于地,“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天道人伦,兄友弟恭啊!有个南蛮子的娘还真就是”

        “娘娘,小心隔墙有耳!”夏禾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赶忙作揖制止,“您糊涂了不成,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兴王计呐,刚才那些大不敬之言要是传到御前,您想过后果么?”

        “呵,事到如今,我们母子还怕什么后果?”邵贵太妃苦笑一声,绕着玲珑香案悠悠走着,道出心中的隐忧,“你当真以为祐杬去了湖广安陆府,皇帝便会良心发现,放他弟弟一马么?本宫告诉你,想都别想!那小子绝非什么善主,去年的废储之议他还没忘呢,他不光清楚记得这些,先前万贞儿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也都统统记着咧!”

        夏禾对于主子的这番分析,倒是深以为许,“奴婢原想着,皇妣之仇不共戴天,陛下既肯饶过万氏一门,想必已放下了旧怨,兴王也定然是无碍了,怎料得……究竟是何缘故,他非得这般为难自己的手足兄弟?”

        “他不是不报弑母之仇,”邵贵太妃稍许平复心绪,低眉轻抚那香案的边沿,“即位之初,他需要安稳大局,而现在,才是真正反攻倒算的时候。本宫料定,祐杬一旦离京,踏上千山万水的就藩之路,他的性命,就好比是这刀俎上的鱼肉,生机渺茫啊……”

        她悲叹之余,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太皇太后赐下的薰衣草香,若有所思间,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寻来金剪子,拆开那香包。

        果不其然,里头除了五袋绛紫色的薰衣草香碎末,还藏了一袋翡翠色碎末,袋口煞费苦心地系了块木牌,上面刻着“三枝九叶”四个小篆。

        “哟,这不是教坊司的宝贝嘛,”邵贵太妃顿时来了劲,拾起那袋三枝九叶香,在掌心里掂上一掂,交给了夏禾,“禾儿,你即刻去趟北五所梨山院,把这个交给杜音,再将我珍藏多年的鹿血参酒,就是库房百宝箱底格的那个白釉瓶,拿去一道给她,让她务必想法子,教那朝鲜丫头用上。”

        “奴婢明白。”夏禾接过那袋草粉,小心翼翼地塞入怀中捋平。

        “你且速去,早去早回,”邵贵太妃说着,绕过地上的狼藉,坐到窗边磨起墨来,“汝宁府的人刚刚到京,我还要给祐杬写回信,一会儿得劳烦你再跑趟兴王府。”

        “是,奴婢先行告退。”夏禾行了个福身礼,转身离去。

        适才入夜,杜音从司膳司回到了乾清宫西暖阁,恰逢苫烟前来报道,杜音便让她去请秦古居来复诊,自己则乘间与郑绿梳在内室密谈。

        “什么,教坊司的迷情香,还有大补的鹿血参酒?”郑绿梳越听越瘆,惊得从榻上坐起,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姑姑,您怎能要卑职去做这般下作之事?是,卑职是想谋求圣宠,好为南泫报仇,可也犯不着用媚药邀宠啊!您难道瞧不出来么,陛下对卑职已有怜惜之意,只要卑职再花些巧心思,我保证用不了多久,他就会”

        “你的保证一文不值,”杜音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义正言辞道,“这三枝九叶香乃是太皇太后亲赐,她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你该明白。皇城大内,向来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从前皇后擅宠,弄得六宫皆无法进御,现下不照样被陛下厌弃了么?所谓风水轮流转,这回只要你乖乖听话,别说是飞上枝头了,就是怀个一儿半女,也不是不可能。”

        郑绿梳默然垂头,盯着枕边的香袋和白釉瓶许久。她不禁怀疑起那里头是否掺了毒,想来杜音这般威逼利诱,自己的处境与傀儡又有何异。

        也许争宠不是目的,弑君才是真正的阴谋。

        她思及其中利害,心中渐渐生出对这帮人的恨意,面上却依旧恭谨,“姑姑,既是太皇太后懿旨,卑职不敢不遵。只是卑职尚未病愈,此刻若贸然用药求欢,唯恐身子经受不住,还请您代为陈情,再宽限卑职几日。”

        杜音皱了皱眉,“那你倒是讲清楚了,究竟打算何时着手?”

        “十日后,上元夜,”郑绿梳抬起头,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如今皇后娘娘离宫受罚,想必陛下亦别无兴致,那夜定会回乾清宫安置,届时卑职沐浴焚香,预备薄酒,再跳上一支高丽舞……”

        “郑女官,”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叩门声,“秦副院判已到,现方便入内否?”

        隔着殿门,与她文绉绉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黄昏时刚进门又被急急打发走的苫烟。

        郑绿梳闻声,旋即躺下,装成虚弱病患的样子,轻咳了两声,“苫烟姑娘,快带秦大人进来吧。”

        话说秦古居一番诊视之后,发现郑绿梳已无大碍,道是再服一剂药,卧床休息三日即可痊愈。

        杜音大喜,欲让苫烟再送他,却被郑绿梳叫住。杜音明白她的用意,于是改口同路,亲自送了秦古居出去。

        至此,殿内只剩下了郑绿梳和苫烟。

        二人今日虽是初次照面,却早已彼此闻名,互怀戒心、成见与敌意。透过床头半笼的玫色纱帘,苫烟远远打量坐在榻上的朝鲜姑娘,正如那姑娘也是这般,于无边无际的寂静中,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她。

        “苫烟姑娘,谢谢你肯来为我侍夜,”或许是觉出气氛有些尴尬,郑绿梳微微露笑,朝苫烟招了招手,“你放心,我睡觉不打鼾不磨牙,绝不会吵到你的。”

        苫烟见她主动示好,遂到榻前略一欠身,“郑女官哪里话,奴婢既受命于内务局,一定尽心侍奉,不会躲懒。”

        “你叫我绿梳就好,”郑绿梳佯装咳嗽不止,稍稍掀开纱帘,将那装着鹿血参酒的白釉瓶递了过去,“这是我从母国带来的老参酒,有暖身养颜的奇效,入冬以来,夜里时常冻得难以入眠,我每每小酌上一口这个,便可驱走寒气,好东西定要一道分享,你不妨也尝尝。”

        “既如此,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苫烟帮她拍了拍背,顺手接过那白釉瓶子,她自是晓得郑绿梳满嘴胡言,其目的无外乎用这瓶来路不明的药酒试探自己。

        尽管她可以找千般借口,推脱这番居心不良的“好意”,但她不能露怯,更不能教眼前这厮起疑。

        苫烟这样想着,毅然掀开那瓶口盖的红棉布,瞬时,一股血腥味幽幽地漫了上来。

        她立时屏住呼吸,放空脑海里的一切,然后捧起那白釉瓶子,饮下半口,含在了舌底。随后,她装着胸口突然涌上一阵反胃的腥咸,强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咳起来。

        “怎么了?”郑绿梳见她咳得面红耳赤,痛苦不堪,眸中闪过一丝惶恐惊骇。

        “没事……”苫烟挣扎站起,步履蹒跚地去到暖炕边倒水,趁着这背过身去的片刻功夫,她飞快地掏出绢帕,将嘴里含着的药酒尽数吐在上面,然后不动声色地收起来。

        郑绿梳见她远离视线,唯恐她耍什么花样,于是悄么声地下了榻,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苫烟正立在那儿斟茶,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凉风刮过,不多时,冰凉的手触及她的细颈,“听杜司膳讲,你年纪虽小,却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我观察了半旬,发现这乾清宫一到夜里,便再无旁人进出,真是这样的么?”

        “嗯,”苫烟吹了吹徐徐打转的茶叶,回身挽住郑绿梳方才作祟的手,将自己斟的香茗轻放到她掌心上,“天子居所,自当如此。”

        “那就好,”郑绿梳瞅了眼那盏香茗,也不推脱,当面微啜起来,“记得明晚三更,替我寻个俊俏檀郎过来,要好相与些的。”

        苫烟听了这话,眉头骤紧,“你说什么?”

        郑绿梳迎上她不安的目光,笑着解释道:“你放心,我不会胡来的,只是想请他帮忙,试一味药而已。”

        “试药?试什么药?试——”苫烟突然缄口,她猜到了这厮的真正用意。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17470/17470352/857271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