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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明雪


柳琳琅将明雪姑娘带回了将军第,金蓬叫人封了环春楼,也回了大理寺去整理案籍。

        柳琳琅将明雪请到了自己的院子中,几人坐到了茶桌前面,听着柳琳琅跟明雪唠嗑,唠着唠着,柳琳琅鬼使神差竟掏出了冯默语最喜欢的九曲红梅,将茶烫了。

        明雪听柳琳琅讲故事讲得正入神,眠玉见茶泡好,便给他们斟了,明雪丝毫不客气地道了谢,接过便喝。柳琳琅正讲着话,她却是迫不及待地夸道:“竟然是九曲红,好喝!”

        柳琳琅和江眠玉不禁对视一眼,眠玉笑道:“说句不尊重人的话,姑娘就连口味也同冯姐姐一致。”

        柳琳琅疑道:“敢问姑娘是哪年生人?”

        明雪道:“我从不看黄历,只知道今年十六了。”

        柳琳琅想了想:“那姑娘是从何而来呢?”

        明雪嫣然一笑,道:“南海有处岛,名曰光阴岛,我自出岛以来,便寻不见了来时路。”

        眠玉一怔。

        柳琳琅:“光阴岛?听着像桃花源一般。”

        明雪微微抬起头,“的确是有些相似,我的确也不是这里人,也不叫明雪,这是那环春楼妈妈起的。”

        她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到:“我本姓洛,名叫雪柔。”

        柳琳琅和江眠玉又是双双怔住。

        没等他们反应,又听洛雪柔道:

        “那天,我在环春楼门口病倒,那里的妈妈就把我捡了回去,我就在那弹了两天琵琶,赚了点小钱……”

        边说着,她抓过茶壶,给眠玉和琳琅加了茶水,也给自己加了,又笑道:“扯远了,你们不是要我帮忙嘛,想让我装成你们冯姐姐?”

        柳琳琅忙接道:“洛姑娘误会了,我是想着……他是琴社社长,就告诉他你是我们今日有幸识得的琵琶仙子,那个琴社奏什么乐的都有,向他介绍有才之人入社,也是说得通的。”

        洛雪柔笑道:“你们果然为了这事,这事情我答应了。不过,我或许还可以帮你们一件事。”

        柳琳琅问道:“何事?”

        话音未落,只见秋择和秋蔹站在屋外,他们两看着眼前这位姑娘,秋蔹已然震惊,秋择更别说,慌忙跑过去跪在她面前,泪流满面,哭道:“师父——我就知道你不会放我们不管的……”他呜咽着,捉住洛雪柔的手,又将额头抵在她膝盖上,“都是秋择无能……”

        柳琳琅和江眠玉不知如何向他解释,眠玉正起身要过去,只听洛雪柔缓缓开口道:“你怎么无能了?说来我听听?”

        秋择抬起头来看她,泪眼汪汪,“秋择……秋择没救回师父。”

        “你可尽力了吗?”洛雪柔问。

        秋择低下头去,“是弟子学术不精……是弟子无能……”

        “你这不是尽力了嘛,”洛雪柔笑道:“你也才十几岁吧,又不是什么老医仙,什么人都能救。那时候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何况你这般凡人子弟。”

        秋择听她这样说,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洛雪柔摸摸他的头发,笑道:“别哭了,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柳琳琅和江眠玉相觑无言。

        秋择哭了好一阵子,洛雪柔便一直哄他,直到他慢慢平息下来。

        只听见她柔缓的声音说道:“不要再惦记这件事情了,我不知如何宽慰你,我也不是你师父……我叫洛雪柔,刚来到这里。”

        秋择愣了。

        他缓缓抬起头来,小声试探道:“你……不是我师父?”

        柳琳琅走过来将秋择拽起来,说道:“这位是洛姑娘,并不是冯姐姐……”

        秋择低下头去,欲哭无泪,作揖道:“洛姑娘恕罪……秋择失礼了。”

        洛雪柔莞尔笑道:“这有什么失礼,你若愿意,有什么想对你师父说的,都可以与我讲,当个寄托又有何难。”

        秋择被她这么一说,不禁哽咽。

        待秋择安顿好了情绪,柳琳琅又与洛雪柔介绍了秋择秋蔹,说有公务要查,叫璞儿送他们去休息。才又论起方才那事来:

        江眠玉问道:“方才洛姑娘想说什么?”

        只看洛雪柔起抬眸子,扬起眉毛,微微勾着唇角,“两位是不是在查,那个环春楼的妈妈。”

        “洛姑娘知道?”柳琳琅急切地问道。

        “略知一二。”

        眠玉见洛雪柔的眼神,像极了冯姐姐,忽然鼻子一酸。他抿了抿嘴,赶紧低下头去捣腾茶叶。

        洛雪柔道:“前日,有人给了妈妈一封信。那信我也不知是什么信,不过我知道是谁送来的。你们去问问送信之人,或许能知道是从哪里送来的。”

        柳琳琅正要开口,她又说道:“若要只是普通的家信,那你们可不能怪我。”

        “洛姑娘哪里的话,”柳琳琅道:“如今线索都断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当然得先查了再说!”

        柳琳琅这话出口,虽说不是什么要紧话,洛雪柔听了,忽而却大笑起来。

        她捉起茶杯,“少将军豪气呀,我就喜欢你这般豪气,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眠玉温温笑道:“看来洛姑娘也是豪爽之人。”

        柳琳琅与洛雪柔碰了杯,问道:“那送信的是何人?”

        “隔壁那座茶楼里的跑堂小弟,汪域文。”

        柳琳琅心中默默记下,“洛姑娘认识?”

        “认识。”洛雪柔道:“那厮隔三差五就过来唠嗑,这个姐姐长、那个姐姐短的,不理他他也要贴上来。后来有一番、妈妈带我去他跑堂那家茶馆喝茶,那儿的伙计竟都以为我们这里的姑娘念他念得不行呢,一问才知道,原是他自己说的。真不知他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本事、是怎么练就的。”

        说着说着,洛雪柔抿了口茶、问道:“江先生,你们家可有酒?”

        眠玉道:“自然有的,我这就去窖中取。”

        江眠玉起身,便去取酒。

        洛雪柔笑道:“少将军莫非不爱喝酒?”

        “何出此言?”柳琳琅放下手中的杯子,“我自然爱喝。”

        “那就是江先生不爱喝了?”

        “他沾酒即醉,”柳琳琅悄悄朝外望了一眼,又说:“可别告诉他我说了他。”

        洛雪柔听罢,垂眸匀了匀杯中的茶底,道:“看来少将军时时刻刻都念着江先生。”

        柳琳琅正要点头,忽然发觉不对。

        时时刻刻都念着?这说的就像是什么情深伉俪一般。

        洛雪柔见他不言语,抬眸看他,“莫非是我猜错了?”

        柳琳琅愣愣地摇摇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又听洛雪柔道:“树也无言,又怎知风有意。风既不语,又怎知树无情?”

        柳琳琅眼神一亮,顿在那里,似乎凝住了呼吸,却又连心跳了几下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对眠玉有意。

        把根本不敢接着往下想的事情接着想下去了,分明就是在肖想眠玉。从不敢这样想,可是而今忽然有人竟同他讲这番话。

        心臊。

        他说不出话来,瞳子都在微微颤动。

        柳琳琅揉了揉眼睛,“洛姑娘,我们结拜金兰如何?”

        “好啊,”洛雪柔浅笑,“少将军不弃,我自然也不敢推辞。”

        说到这里,就看眠玉抱着酒进来,说了句:“久等了。”

        洛雪柔递了杯子,眠玉给满上了。她喝了酒,又说了些什么话,柳琳琅半个字也没有听见,只看着眠玉又抬起那个酒壶来,给她倒酒。

        他甚至忘了洛雪柔是洛雪柔,以为回到了冯姐姐还在的日子里。

        眠玉还是那般温润,阳光还是从窗棂中透进来,茶香酒气,还是从前那几种。

        眠玉爱喝白毫,冯姐姐爱喝九曲红梅,持哥儿只喜欢吃雨前的龙井,而他自己,什么东西都喜欢要两口来尝,却也尝不出个所以然。

        方才好像是冯姐姐问他说,是不是对眠玉有意,又为何不与他说呢……

        “喂,少将军,如何不说话?劳你表个态。”

        洛雪柔凑到他面前,打断了他的游思。

        “什么?”

        柳琳琅问道,“表什么态?”

        “看来这痴货全然当成耳旁风了,”洛雪柔又闷了一杯酒,“方才问你、觉得一会就去找你们的那位姐夫如何?”

        眠玉接道:“我是怕持哥儿还在伤心时,若是带洛姑娘去见他,怕免不了觉得我们对冯姐姐不敬了。”

        柳琳琅拍了拍脑袋:“是哦,持哥儿那脾气,听说他今天直接向陛下辞官去了……还是等他缓几个月再说。”

        眠玉道:“那我们就去拜访一下,茶楼里那位跑堂的小二吧。”

        柳琳琅点点头,又看了看洛雪柔,洛雪柔道:“那就走吧,这也正好,还好让我在你们家多蹭住些时日。”

        几人来到那间茶馆面前,洛雪柔道:“你们二位先在此稍后,我去把他引出来。他如若真与那妈妈有牵扯,知道你们来、便躲起来就麻烦了。”

        “那就劳烦洛姑娘了。”柳琳琅低声道:“我们就在旁边的小店中吃茶,能瞧见那边发生的事。”

        “好。”

        洛雪柔才进了那馆子,便开始擦眼泪,那茶馆里的大老爷们大都半辈子没见过这样梨花带雨的场面,纷纷围过去问她怎么了。

        洛雪柔捻着帕子,泪珠子一个一个掉在地上,“众位老爷,小女不是有意往店里带晦气……可是,可实在是咽不下这泪水。”

        那些老爷们也都是少年人长起来的,而今这样的美娘似乎遭了不幸,他们都想演一出年轻时候没演过的英雄救美的戏,哪能不追着问下去。

        “谁欺负你了?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今天在这里看见了的,都帮你做主。若是做不了主的,也替你到乡县去说理去。”

        洛雪柔呜呜咽咽,说道:“这里的跑堂小二汪域文,前些日子说要把我赎出环春楼,我才勉强答应见他,谁知道他见了我,便跑了,就连本该给的银子都没给,别说帮我赎身了……现在环春楼被封了,妈妈死在楼中。我去茶楼找他,却连他也没了人影子……各位老爷,还求帮小女做主呀。”

        “姓汪那小子竟然是这样的人。”一位壮年大叔气愤道:“还天天与我们讲,环春楼的姑娘念着他,真是不可理喻!”

        又一个大爷同洛雪柔说:“姑娘别急,我现在便叫掌柜的把他提出来见你!”

        洛雪柔不搭腔,只是两行清泪涟涟垂下,更叫人怜惜。

        几个大老爷们凑着安慰她,又不会说话,听着好笑得紧。

        没过一会儿,店里就闹起来了。

        “都说了汪域文今早上出去了就没回来,你让我去哪找人?”掌柜急了,和其中一个大爷理论,“他在哪我哪知道,问老板去啊!”

        闹了半晌,竟然真把老板请来了。老板听完,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小厮竟能闹得成这样场面,他叫人去街上找,店里刨,都得把汪域文给揪出来。

        有一位和他要好些的,到了他家门口,正巧撞见他背着行囊出来,便喊道:“文哥儿,你要去哪?”

        汪域文回头看见是他,搪塞道:“我娘亲病重,我要回老宅去探望。”

        “那你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啊!”他拽了汪域文的手,“走,回去和掌柜说一声,他必会放你走的。”

        他倒是也没敢和汪域文说、是环春楼姑娘来找上了,怕那事儿是真的,汪域文不肯回去。

        他个子壮得很,汪域文根本甩不开,只得被他拖回了茶馆,刚进门便被那些大老爷们围起来说教。

        柳琳琅和江眠玉见了人被抓回来,便赶了过去、抓出腰牌,提了那小厮就走。

        洛雪柔苦着喊着,说有什么事情她也要知道,一路顺理成章跟回将军第去了。

        进了家,洛雪柔先是笑了一顿,问他们说:“少将军,我演的可好?”

        “好好好,好极了。”柳琳琅陪着她一起笑,眠玉也笑起来。汪域文看他们看得一脸茫然,忽而想到什么,气急败坏,问道:“草民不知犯了什么罪,值得少将军把我捉到将军第中来亲自审问?”

        柳琳琅敛了笑容,蹙眉道:“你那日,是替谁人送信给环春楼的老鸨?”

        汪域文道:“我没有。”

        柳琳琅冷哼道:“洛姑娘亲眼目睹,你还敢狡辩?”

        “她目睹?”汪域文偏她一眼,“□□无情,戏子无义,少将军宁愿信一个烟花女子之言,也不愿信我这良民的话。”

        眠玉正想开口,没想到柳琳琅直接上去给了他一巴掌……

        那可是武人的巴掌,那巴掌下去,汪域文瞬时头晕目眩,双耳皆鸣。

        洛雪柔看傻了眼,却见柳琳琅没有半分怜悯,一字一句的与他说:“我们相信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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