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苏老师的前女友
程夙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听错了。而后又在意识到自己没听错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又一次活在这世上。他如今不太说得清上次他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在他意识到自己喜欢沈纪的时候，或许是在他听到那声隔世而来的神仙哥哥的时候，或许是在看着沈纪认真的做桂花糕的时候，或许是在他第一次酿出沈纪喜欢的杏花天的时候
兜兜转转几千年，此刻苏墨站在他眼前，而他又一次以前所未有的鲜活的样子活在了天地间。
一直都是他。
程夙在这偌大天地间孤独了几万年。曾经的他从未奢求过能有一个人会在乎他冷不冷，也不屑于又这样一个人。在那些真的从来都没有人在乎他的岁月里，他也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苦的，反而觉得那些会觉得冷的人都是矫情。
可也不知什么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自己也会因为某个人的出现而活的矫情。
可他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当他懂得这些的时候，那个如火般温暖明亮的生命却已经熄灭了。
一直都是他，但再也没有愿意为了他而傻傻的等一辈子的他了。
清醒如程夙，他没有奢望，没有幻想，甚至他在旁人眼中依旧是那个不近人情的神，依旧清冷，甚至说冰冷。
但不知是不是那个人可怜他，又或许是上天可怜他，让他在活过来且体验了几千年茕茕孑立的生活之后，却听到了这样一句温暖到有些过分的话。
那已经不再是他的火了，却还是很仁慈的愿意去暖一暖他这个快要冻死了的人。
真的很仁慈。
有一瞬间，程夙很想伸出手去抱一抱眼前的人，但是刚抬起手，他就猛的听到了一个老者的声音。
“我希望啊，你能忘了我。”
你只教会了我如何记住你，你没有教过我怎么忘记你，我该怎么才能忘记你？你陪着我看过了那么多美景，陪着我走过那么多时光，我又怎么舍得忘记你？
但却也真的放下了贸然伸出的手。
苏墨也不知道自己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看着程夙忽明忽暗的眼睛，没来由的就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可怜。这种心情让苏墨此刻有些心软，而这种心软又让他更加的烦躁起来，胸口又一次有些闷。
为了不再让自己更加不舒服，苏墨扭过头，随口说了句：“我去买点东西。”然后也不等程夙反应，就直接拐进了一个岔路口。
苏墨赶到医院时，陆叔叔正一个人坐在手术室门外。见到苏墨的时候，老人家似乎想站起来，但或许是因为太累了，老人家试着撑了几次椅子也没能站起来。苏墨赶紧走过去扶住老人。
“陆叔叔。”
老人家看着苏墨，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伸出颤抖的手，拉住苏墨的手，“小墨，你阿姨她……她能出来的，对不对？”
“陆叔叔你放心，陆阿姨舍不得走的。”
可他虽然这样说着，但实际上苏墨自己也知道，陆阿姨这次可能是真的要走了。陆阿姨本就患有严重的高血压和心脏病，随着老人家年纪越来越大，这些年一直在靠药物维系。而这种靠药物维系生命的方式似乎也到了头，今年陆阿姨已经进医院三次了，算起来，这次是第四次。
陆叔叔紧紧拉着苏墨的手，苏墨能感觉到老人的手在微微颤抖，手心还有一些汗。苏墨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老人的手背上，他有些笨拙的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让老人安心一些。
过了很久，手术室的指示灯熄灭了。苏墨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他扶着老人走到手术室的门口，而手术室的门也同时打开。
陆阿姨还是走了。
苏墨本以为陆叔叔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崩溃，然而实际上老人家当时却镇定的让苏墨感到害怕。当听到医生说出“节哀”两个字的时候，陆叔叔忽然就放开了苏墨的手。老人家缓缓的走到病床面前，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最后再触摸一下躺在病床上的人，又似乎是想要唤醒她。而最终老人什么都没做，他收回手，转过身，不再看。
以陆叔叔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办法去办理陆阿姨的后事，而此刻陆叔叔的女儿飞机才刚刚落地，从机场赶到医院还要花上30分钟左右。于是苏墨主动表示他来负责这些事情，但是他又不放心留陆叔叔一个人。陆叔叔和陆阿姨的感情很好，如今陆阿姨走了，苏墨担心把陆叔叔一个人留在这里老人家会想不开。
当他想着要不要把张媛从家里叫来陪老人家的时候，他忽然就看到了拿着药站在不远处的程夙。
见苏墨看到了自己，程夙走了过去。
“你好像需要帮忙。”
程夙说完后看了一眼苏墨身旁坐在医院走廊椅子上的陆叔叔，他蹲下来，握住老人的手。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的手，老人家抬起头。
见陆叔叔抬头看向自己，程夙露出了一个微笑，和陆叔叔打了个招呼。
苏墨想着自己平时出门的次数虽然不算多，但也不是特别少。如果自己都从来没见过自己对门的这位邻居，那自己周围的人也应该都不太认识程夙才对。可是他没想到陆叔叔不仅认识程夙，而且似乎还恨他很熟。见到程夙后，老人不仅叫出了他的名字，还问了他怎么这么早来医院。
“来买点药。”程夙说着举起了自己手里的药，他坐到老人旁边，“对了，昨天的桂花糕味道怎么样？”
“你不提我都忘了。”陆叔叔说，“你做的桂花糕可真的是太好吃了，你阿姨特别喜欢，还多吃了”
老人似乎是说到这里才意识到他话中的主人公已经不在了，陆叔叔的眼神忽然暗淡下来。见此情形，程夙和苏墨两个人对视一下，然后程夙说：“叔叔，你要好好的，阿姨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嗯。”老人家面上依旧平静，眼神也依旧暗淡。
“这样吧，叔叔，我陪你在这里说说话，让苏墨去忙其他的事情，你看可以吗？”
这还是苏墨第一次听到程夙叫他全名。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苏墨就是觉着仿佛有一片轻柔的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他的心，可随之而来的他的心他忽然莫名其妙的抽痛了一下，这一下疼的突如其来又毫无道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等到疼痛感消失后才又抬头看向程夙。
而程夙刚好也在看着他。见苏墨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程夙朝着他点了点头。苏墨会意，他无声的朝着程夙说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开去忙陆阿姨的后事了。
苏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叔叔在和程夙聊天，而此刻陆叔叔的女儿陆雪儿也已经到了医院，此刻正坐在陆叔叔的另一边。
程夙这个缺德的也不知道和陆家父女两个人在聊什么，苏墨隔着很远就看到陆叔叔在擦眼泪，走进了他甚至看到陆雪儿眼圈也是红的。
苏墨走到陆雪儿身边，说起来他上次见陆雪儿还是六年前。虽说上次见面对于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很愉快的回忆，但他并不觉得人家女孩子说的有什么错，而且在这些年来越来越认同陆雪儿那句“苏墨，你真的不配被别人爱。”
很伤人，也□□，很过分，但是苏墨真的很认同。
见苏墨走向自己，陆雪儿站起身，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苏墨。”
苏墨点点头，将手里的一大堆东西递给她，“医院这边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好了，剩下的事情有需要随时找我。”
陆雪儿的笑容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她承认六年前和苏墨分手的时候说的话有些过分，这些年也确实想过很多次来找苏墨和好，但是碍于面子她一直没有来找过苏墨。
可此刻，她终于忍不住了。这姑娘忽然就扑到了苏墨怀里，扑的苏墨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苏墨凶巴巴的看向程夙，用眼神质问他和陆家父女两个说了什么。然而这一看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此刻程夙没有看他，也没有看陆叔叔，他将头转向一边，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原本就白的皮肤此刻看上去更是苍白，整个人仿佛是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原本还有些生气的苏墨火一下子灭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火气则是被抱着他哭的陆雪儿的眼泪给彻底浇熄了。
“别哭了。”苏墨不太知道怎么哄女孩子，这句话说出来显得干巴巴的，他觉得这句话或许安慰不到人家女孩儿，然而没想到他这句话说出来后陆雪儿竟然真的渐渐放开了他。
“对不起。”女孩儿揉了揉自己红着的眼睛，然后又说：“谢谢。”
“客气了。”苏墨说这句话时候没什么表情，他走到陆叔叔身边，“叔叔，医院这边的事情我已经办完了，东西给了雪儿，你也忙了一早上了，现在先和雪儿回去休息吧。”
陆叔叔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他看了眼自家女儿，又看了眼苏墨，最后却又转头看向了程夙。老人看着程夙，问：“后来呢？”
程夙依旧低着头，那样子就像是他抬起头就会看到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一样。他说：“后来他死了，可我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于是我才会这么喜欢桂花糕他心善，若是他知道你和陆阿姨爱吃桂花糕，一定很开心。”
不知为什么，苏墨听到程夙说这些东西就很烦躁，他甚至想要直接出声让程夙不要再说了。可陆叔叔听到他说的这些后却叹了口气。
“好孩子，你要好好的。”
一直低着头的程夙这才忽然笑了，“陆叔叔也要好好的。”
说完这句，程夙也才终于抬起头，他看了一眼陆雪儿。苏墨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程夙看向陆雪儿的眼神有些不友善。
而陆雪儿则是伸手扶住老人，“爸，医院这边的事情苏墨已经帮咱们弄完了，咱们先回家吧。”
陆叔叔转头看向苏墨：“麻烦小墨了。”
苏墨点点头，随即目送这陆家父女二人离开。等到陆家父女两个的背影消失之后，苏墨叹了口气，他转过身，打算回家。
可他一转身才发现程夙竟然没走。
不仅没走，这人甚至还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坐在刚刚他坐着地方。
这人可真是闲
苏墨这样想着，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是出了什么问题，他竟然鬼使神差般的坐到了程夙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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