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沈导，你找我？"小绵羊状的路祁在门口敲了敲门，试探性地问道。
"我有话和你说"沈舒窈借着昏暗的灯光伏桌苦干，听到路祁的话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路祁，不用太紧张，就是聊一下今天拍戏的感受"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拿一次性杯子给他接了杯热水
沈舒窈顺势在路祁对面坐下，将热水递给他，小绵羊捏着纸杯，手有点不受控制地捏紧。
"沈导，对不起，是我拖累了剧组"路祁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道歉，低头看着地面。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办法站上舞台，在镜头下自如地表演，明明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整个人都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情绪。这一刻，沈舒窈能明显地感受到路祁身上的悲伤
和他的长相相反，他是个很乖的小孩，甚至可以说乖到没性格，这种性格的人很难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
可惜沈舒窈就是个铁头，把这种演员打磨出来，更考验导演的能力
"你今天拍得还不错，你要知道之前我拍那个短片的时候，那可是……"沈舒窈说起短片的拍摄经历就滔滔不绝
渐渐地路祁也放松了下来，加上沈舒窈一分钟两个段子的输出，谈话变得轻松。
"你今天拍得挺好的，到后期放开之后越来越好。你要知道表演不是模仿别人，是去真实地体会这个人物。"沈舒窈最后想让路祁清楚，自己以后到底要往哪里走
沈舒窈是真心希望路祁能自己找到戏路，她会去引导他，不是将她变成自己意志控制的木偶
路祁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走的时候像入神了一样
太阳还没露头，鸡就开始引吭高歌，工作人员早早地就起来准备今天的设备，开工的现场就是一片混乱，脚下黑色的线像蜘蛛织的网。
铁质道具磕碰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副导演操着一口京片子，调度着整个剧组的准备工作。
上午场的演员也早早地来化妆间候场，还能听到低声背台词的声音。
正式开拍已经九点多了，今天比昨天顺利一些，尤其是路祁可以说是进步神速。
"我想要这种效果，不是平推过去。"沈舒窈说这，一遍给摄影师程林画模拟图
程林算得上是老炮儿了，玩摄影也有几十年了，可惜运气不好，这些年一直在烂片里打滚。
昨天沈舒窈露的那一手，就知道她是专业的"沈导，你是学摄影的吗？"
组里的几个摄影都看过沈舒窈拍的短片，都在猜她之前是做什么的，还有人开了赌局。
"我学文学的"沈舒窈笑道。
说完程林也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
"好了，各部门准备"少女的声音通过黑色的对讲机，传到剧组的每一个角落。
下午剩余的器材终于到场了，只是想到周弘琛会亲自送器材过来。
吃完饭后周弘琛找到沈舒窈说起周嘉洛放鸽子的事情
"周嘉洛最近签了星壹，接了《生不逢时》的男三"周弘琛拿下夹在耳后的烟，下午和借场地的钱厂长聊天的时候给的。
刚作势要抽，沈舒窈一个刀眼过去，周弘琛就又把烟夹了回去接着说："《生不逢时》是人星壹今年的大动作，难怪周嘉洛要鸽了你"
周弘琛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好似这件事跟他毫无关系
"好，我知道了，你打算在这里几天啊！"沈舒窈无视他一脸的玩味。
周弘琛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多留几天，怎么不欢迎我？"
"欢迎欢迎，我们大老板莅临指导怎么不欢迎"两只老狐狸互相飙演技，谁也不输谁。
经过几天的磨合，剧组的效率越来越高。
在待了几天后，大少爷周弘琛终于受不住包袱款款地回城里了。
剧组的环境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不算太差，但是对于锦衣玉食的周少爷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薄如纸的宾馆墙壁，他几乎能听到隔壁的呼噜声，还有那个一开就像织布机的空调，不仅滴水，制冷效果还奇差。
更不用说那带着脚丫子味的床单被套，就算没有洁癖也受不住了。
而这个时候，男女主那边就出问题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周弘琛身上，他在片场的这几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和路祁关系好。
剧组里流传出些风言风语，最受影响的就是女主角莫姿妍。
莫姿妍是中音播音主持的，勉强和表演沾点边。在她第一部短片的时候，是她从那商场的舞台上捡回来的。
当初试镜的时候沈舒窈就对她满意极了，要知道没有经过正统表演教育的能做到那样已经称得上一句天才
更不用说她那张天生为电影而生的脸，轮廓分明，仪态台词也是极好的，尤其是还会模仿各种地方语言
这大概就是天赋型选手了，虽然很多细节很稚嫩，只要稍加□□绝对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所有演员里最有天分的就是她，但是最近的表现确实有点不如意。
在第三次不小心挡住路祁的镜头后，沈舒窈就知道这场戏是没一天过不去了。
“程林，换滑轨。“这个镜头已经拍了好几次了，效果一直很不理想。
工作人员迅速上好滑轨，沈舒窈示意再来一次，开始程林还没回过味来，以为是拍摄角度，所以沈导要重新再拍摄
慢慢地在一次有一次的叫卡，程林也明白了，滑轨比手扛可轻松多了，看着演员一次又一次的重来，有些老油条还是明白上头这位的心思了。
今天晚上因为天气原因全组都提前收工，莫姿妍也接到导演要找她聊一下的消息。
嘉南县只是一个小县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尤其是这些累了一天的工作人员，大家收工一般就准备睡觉了。
剧组最近的气氛有点不对，尤其是沈导一看就是处于爆发的边缘，今天晚上的气氛格外诡异，在剧组不好惹的沈导开始找人一个个谈话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老刘，老刘谈完就到莫姿妍。
"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沈舒窈也觉得奇怪，就算是组里那些话莫姿妍也不应该是这种状况
从最开始的短片到现在，莫姿妍从镜头都找不到的小白，全靠沈舒窈手把手的教，到现在也像个老把式了。
她在剧组里信任的就是沈导，现在听到她这么一问，莫姿妍也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想一吐为快
"沈导你会换了我吗？"莫姿妍一脸惴惴不安地看着沈舒窈，这就轮到沈舒窈摸不着头脑了。
接着莫姿妍把最近在组里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了，最重要的是这事还和周嘉洛有关系
她一直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女孩子，有的时候可以说正义感爆棚。
她还记得上次拍短片的时候，村子的上风向有个工厂，只要到了晚上就开始排放废气，空气中都是灰尘和颗粒物。
连他们这种暂时过来拍片子的人都有点受不了，更何况是这种长居于此的村民。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可能就是事不关己。但是莫姿妍可不是，她找到自己在央台做记者的同学，曝光了这件事。
因此受到了当地的重视，那家黑工厂也被取缔了，后来他们走的时候，村民都是夹道欢送。
两人最开始都是小白，一起拍摄了人生中第一步主角戏，自然情分匪浅。
分开之后也一直有联系，而最近周嘉洛又联系上了她，话里话外就是沈导为了关系户把他给换了
莫姿妍一直是个正义要强的女孩子，知道这种事情之后，为周嘉洛抱不平，心里不舒服才会频频出错。
听到这里沈舒窈是懂了，这个周嘉洛就算走了还要阴魂不散。
等莫姿妍说完，沈舒窈给她看了当时那条短信，也说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由，最后还向她保证会好好敲打组里那些说闲话的。
莫姿妍就是沈舒窈的迷妹，现在偶像这么说，几乎恨不得马上就拉黑周嘉洛，也气自己会被别人当枪使。
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沈舒窈也和副导他们商量了一下，最近要整一下组里的风气。
一个剧组就算是小投资，也有半百多人，当地也没有什么消磨时间的娱乐，就只能在组里传写莫须有的消息。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的默契越来越高，尤其是两个主演的演技进步神速，就连老刘都感叹沈导是□□演员的一把好手
演员不会演了沈导亲自教，摄影不会拍了沈导亲自教，剧本有问题沈导亲自改
在这个处处透露着贫穷的小剧组，每个人都要身兼数职，而沈导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在嘉南县紧锣密鼓地拍了两个半月后，全组就转场到魔都的影视基地拍好好学校的部分
面包车飞驰就能带起半碗黄泥土的街道，歪歪扭扭挂着店铺的牌子，这里的一切都想活在上个世纪
而这就是华国广大乡村的现状，相较于高速发展的城市，这些缺少年轻人的小县城像被时光留住了一般
而住在这儿的人，也像那个时代的缩影，人性里最微妙丑陋的那些玩意，淋漓尽致地体现在镜头里
一个总把自己打扮得油头粉面的男人叫刘诚，他混迹于县市最底层的迪厅和酒吧，勾搭着那些有些小钱的缺爱女性。
他总对外称自己是个大学生，实际上就是个初中还没上完的软饭男，这些年靠着吃女人的日子混得勉强还可以。
故事的一切要从勾搭上一个已婚的妇女说起，妇女是县城一家搞房地产公司老板的老婆。
电影的开始就是刘诚和女人在野外偷情被老板抓个现成，老板叫人狠狠地揍了刘诚一顿。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偶遇了年少时的初恋，也就是莫姿妍饰演的女主陈娟。
陈娟在很早之前就没读书了，现在在给一个大老板做小三，吃穿都靠大老板。
但是看着肚子能刮出三十斤油的大老板，陈娟还是觉得恶心，这个时候她遇到了自己的初恋刘诚。
尤其是现在的刘诚长像帅气，完全褪去了几年前的土气，将她和胖老板一对比，陈娟不禁心开始热热地。
她知道胖老板除了她，外面还有好几个，所以她对于自己出轨的事情毫无心理负担。
一面要面对胖老板的油腻脸，一面是刘诚的温柔乡。日子一久陈娟也熬不住了，想尽快捞一笔跑路。
就在某天晚上和刘诚完事之后，陈娟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知道最近胖老板有笔工程款到，会存在保险箱里
而她在胖老板某次喝醉后看到了密码，一个计划由此诞生。
可惜他们不知道与此同时还有一批人也在惦记着这笔钱，就是那群等着拿工钱回家过年的工人。
三个为首的工人组成了一个偷盗团，企图将他们的工资钱偷回来，经过几天的踩点和计划。
他们将时间定在了星期天的晚上，每天这个时候胖老板都会去县里最大的足浴城消费，没有五六个小时是不会回来的。
而那晚也是陈娟她们动手的时候，就这样五人经过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意外后，陈娟她们拿到了钱。
陈娟的两人团先逃走了，而工人的三人团被提前回来的老板抓了现行，好不容易逃脱之后。
便开始了你逃我追的故事，陈娟的二人团被工人的三人团追，而胖老板的手下则在追三人团。
沈舒窈用的是三线叙事的手法，在追的过程中发生各种囧事，以一种黑色幽默的方式呈现出来。
胖老板一直在追的不是钱，而是一起带走的u盘，那里面都是他这些年的贿赂的证据。
工人追的是自己一年的血汗钱，而那个一直文质彬彬的初恋男友也露出了他邪恶的嘴脸，他想一个人吞掉所有的钱，还想让陈娟背黑锅。
最后的最后聪明机智的陈娟反杀刘诚和胖老板，那个迎着朝阳微笑的女孩子在这一刻终于逃离了这个肮脏的世界。
陈娟是被父母买给胖老板做小三的，当年胖老板看上了陈娟，用钱收买了当时还在他手下做事的陈娟父亲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要给不成器的哥哥在老家修婚房，娶老婆。
而胖老板也就是最开始被老婆带绿帽子的人，他靠着女人起家，最后也折在了女人手上。
辗转三地历时三个半月的长篇电影《追逃》也终于杀青了，在全组吃了一顿饭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
沈舒窈最忙碌的时期也来了，其实这个时代很多导演都会自己做好粗剪和明确自己的想要的效果后就找外包公司做。
而沈舒窈最看重的就是后期制作，哪怕有外包公司，所有的流程都要自己全程去盯着。
现在剪辑还是让沈舒窈有点头疼，这个设备也太落后了，沈舒窈好不容易适应了现在的剪辑节奏。
粗剪的时候基本就能奠定整个电影的基调，后续的一些工作便可以同步进行。
因为是要假期档，所以内容不能太过于严肃，要考虑到时间和受众，有很多太出格的镜头基本上就是一剪没。
周弘琛在看过粗剪之后的效果，就开始准备加码宣传费了。
沈舒窈这边开始就遇到了大麻烦，要知道在实拍的时候有些声音无法通过收音设备收录，只能靠后期补录，要保证真实感就很考验拟音师的功力。
送去的工作室也算业内知名的，做过不少大电影的后期配音，但是给沈舒窈送的第一版就让她火冒三丈。
第一幕的脚步声就对不上画面，这个让沈舒窈这种细节控抓狂，普通的导演基本上就放过这种小瑕疵。
但是对于沈舒窈这种来说，这种效果远远达不到她的标准，尤其是第一幕，基本算得上电影的灵魂，就这么重要的一幕就错了。
还能指望观众宽容地看完整部，观众看电影是为了享受，不是来做慈善，她们做的要对得起观众的票钱。
简直不能忍，虽然发回去重做不仅耽误时间，还要浪费金钱，沈舒窈是不管这么多了。
到后期她就直接坐在人家后期剪辑室，出一段她就听一段，直到她满意为止。
整个出片过程沈舒窈几乎都是亲力亲为，看得周弘琛都要劝她别那么操劳。
周弘琛不懂沈舒窈的执着，上辈子她了解电影制作的每一部，只要给她设备，她可以自己做部片出来。
沈舒窈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这个时代的电影后期，这是一个导演的基本功。
在沈舒窈磨了整整五个月后，电影的首次成片终于问世了
在举行了内部观影之后，周弘琛感觉这波稳了。
开始很多人觉得是一个讲农村县城题材的现实主义电影，谁知道几乎几分钟一个包袱，尤其是15分钟的时候一个小高潮，就将观众带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仅仅看到这，周弘琛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导演强大地可怕，终有一日华国的影史上会留下她浓墨重彩的一笔。
像沈舒窈这种天赋型选手，首部长篇电影大可弄个晦涩难懂的文艺片，往欧洲的电影节上一送，就算拿不下最佳影片，至少混个重量级的提名。
那样的话名声就有了，后续的投资便不用愁了，但这对他们公司来说就是笔亏本买卖。
那种电影注定是一个小众圈子的狂欢，不受市场追捧，却是导演的登天梯。
但是沈舒窈在成片的时候，却兼顾了商业性和艺术性，是一部极其成功的市场电影，满足了三拨人的需求。
这种片子只要上，做好前期宣传保证就是赚得盆满钵满
周弘琛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去送审，这类题材稍微打了点擦边球，能不能过审还需要他这边运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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