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病情

天台上的少年看上去像纸片一般柔弱，他抱着膝盖，头埋在了臂弯处，发丝随着风吹。他在等，但他也说不清自己在等些什么。

        他没有接管家的电话，那个人应该会很快派人找过来。

        他可以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也可以等着人把自己抓回去，再锁起来。

        但他没想到，比那个人先到的，是许惑。

        “阿逢！”

        周元逢回头看到许惑，突然感到些许恍惚，“惑姐，你怎么……”

        “你最近状态不对，我派人跟着你，结果听说你来了这，阿逢，到底怎么了？”

        “学校最高的楼就只有六层，我会死吗？”周元逢的声音很平淡，许惑来不及反应，周元逢突然笑着跳了下去。

        他最后说，“不要救我啦，不要麻烦他们。”

        周元逢再次醒来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他意识混沌，好像听到了许成崔的声音，很哑很着急的声音，但他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醒来，也不知道在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

        他每天要吃很多很多的药，隔几天就要做手术，许成崔变得很有耐心，对他很好很好，许成崔总在道歉，一遍遍的说对不起。

        他没和许成崔说过一句话，只是机械的接受所有治疗。

        那年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他被带回了帝城的别墅，不再经常治疗，许成崔很开心，天天都陪着他。

        他总在望着窗外，看着那些雪慢慢变得更厚，再慢慢变薄，看着新叶慢慢发黄，白玉兰谢了又开。

        他不知道许成崔为什么要在晚上偷偷哭，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一遍遍的尝试让自己和他说话。

        他不记得日子过了多久，直到一年夏天，许成崔对他讲，“阿惑高考结束了，她想见你。”

        原来，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后来许惑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她和孟可端分开了，就在他自杀后不久。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分开，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免在许惑和他面前提起孟可端。

        但其实周元逢明白的，这是许成崔和自己一起造成的。就算所有人都不再提起当年那个笑容得体的温柔少年，许惑的身边也没有过别的人。

        她大概永远无法释怀那样被深爱的时刻骤然消逝，周元逢想。

        从许惑第一次来看他，周元逢已经在慢慢的开口说话了，，他恢复的越来越好，他听到了很多很多深情的话语，不可置信的看到了许成崔捧出的真心。

        他想过离开，最后被许成崔抓了回来。

        其实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他在这个房子里锁了太多年了，他的语言能力，心理状态，交际能力越来越差，根本不适于生存。

        谢络延听完了他的故事，他什么都没说，暗暗思忖着什么。

        周元逢看着他，突然笑了笑，‘‘谢医生，你刚刚和惑姐说话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你是孟可端就好了。那样，她就也爱你了。’’

        谢络延的眼睛不自觉的闪了一下，没有回话。

        ‘‘我有些累了，抱歉，谢医生。’’

        谢络延在离开前不着痕迹的看了下墙角，果然，有监控。

        谢络延去找了许惑，但找了借口让她明天亲自来一趟他的心理咨询室拿药。

        第二天许惑来了之后，他仔细说明了周元逢的病情。

        ‘‘你的意思是阿逢已经没什么事了！？可是他明明看起来状态很差，而且’’

        ‘‘这些药只能让他睡个好觉，许惑，其实他很聪明，他需要生存，也需要你哥哥的自责，他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的心理状态很健康，而且在我们谈话的时候，他的逻辑严谨，思路清晰，就像在故意告诉我，他很健康。’’

        ‘‘可如果他是装的，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不确定，但我想，他不是要告诉我，而是你。他在透过我，告诉你，不要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许惑，你哥哥对他的伤害是真的，他自杀也是真的，一个人在死里逃生之后会发生很大变化，或许他现在只想好好活着。’’

        ‘‘他只见过你一次，他又怎么断定你会把这些告诉我，而不是我哥？’’

        谢络延愣了一下，想起了周元逢在他走之前说的那句话，神色暗了暗，‘‘他很聪明，许惑，再单纯的人被压抑了那么多年都会有变化的，他可能比你想象中聪明很多。’’

        许惑看着他的眼睛，莫名不再怀疑他说的话，谢络延身上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她总在完全信任他，从很多年前就是如此。

        可在许惑看来，她与谢络延，最多称得上讲过一些话的老同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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