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不用钱。”
林荫瀑满，蝉声聒噪；空气中散发的蒸腾草叶气息，更让人感觉慵懒而烦闷。
就在这样一个酷夏的中午，一个脚踏着白帆布鞋、身上穿着浅绿色衬衫的男生手握着冰水，低头专挑有枯叶的地方走，在空荡的柏油路上踩得吱吱作响。他胸前的铭牌写着：t大，荀彧眠。
转过了一个蔷薇花墙，他抬手拨下了耳机，这才听见了吱吱呀呀的二胡声。于是他蹲在一个榕树的庇荫下，静静地听了会。
“梅花三弄啊……”
荀彧眠搓了搓大腿，直起身来，朝二胡声的来源走去。拐墙过去是一条有点偏的街道。但毕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条街上早餐店、花店、服装店、五金店应有俱有。在街道的尾巴却不伦不类地种了一丛罗汉竹，竹丛旁坐着一个戴墨镜的大爷，正是他在拉二胡。
男生俯了俯身，“大爷，您的二胡拉错调啦！”
二胡声毫无凝滞，继续旁若无人地拉奏。
荀彧眠直起了腰，探身往竹后一看，看见了一块照壁，有点惊讶在城市里还有这种建筑，便走了进去。
这块照壁上头的镂空映着后面的桂花树，绕过去能看见桂花树下的菊花花圃；花圃后面是间饭馆——敞开门的厅里有几张桌子，每张桌上都摆着茶壶。厅门的上头用行书写了一块匾：“任尔何方”。
荀彧眠迈步走了进去。一个有点甜津津的声音在柜台后面响起：
“欢迎光临！”
他走到柜台前，柜台上有一束洁白的桔梗花，他端详了一下花，然后探头看见了红木柜后躺椅上的女生——她原本在读一本《诗经》，这时她把书拿下来，坐直了身子，却不怎么看着荀彧眠，有点偏着头地重复了一遍：“欢迎光临。”
荀彧眠看到她却是一愣。
女生的皮肤很白皙，有点发棕的鬓发微微遮住了小半边脸，露出她优美的鼻尖弧度——不是漂亮，但有那种很耐看的、柔和的美丽；这样的面相第一个从人们脑子里蹦出的词绝对是什么温柔淑婉。
但细看便会发现，她清澈的眼眸在光下会泛着浅淡的琉璃光，眉形像是一弯新月，显得更为灵动，却也有点不近人情的样子——尤其是她不用正眼看别人的时候。
荀彧眠目光闪了一下，突然觉得有点奇异的熟悉感——像是以前一瞥而过的、又像是曾经在梦中出现过的人。
女生抿了抿嘴，觉得他是个登徒子——盯着人看这么久。于是声音冷了下来：“菜单在柜台上。”
荀彧眠如梦初醒，“哦、哦，抱歉，”他抬手扶了扶黑框眼镜，却发现菜单上只有菜名而没有价格，“嗯……有什么推荐的吗？”
女生撩了撩鬓角，向后面喊了一声：“邱姨，炒一碟水律菜炒五花。”
“好嘞！”
这里不用问一问客人吃不吃就直接开煮的吗？不会要很多钱吧？荀彧眠挠了挠头，还是没有直接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广东人？”
女生把《诗经》重新拿起来继续念，只回了一声低笑。
荀彧眠无声地叹了口气，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这句诗是周大夫经过故国时见到故国杂草丛生、风华不再有感而作，抒发了昔盛今衰之叹。”
荀彧眠边说边用桌上的茶漱洗餐具，眼镜上蒙上了一层水汽。
女生的念书声一滞，像是思索了一下，换了一首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溯游从之，道阻且长。”荀彧眠抿了一口茶。
女生愤然把书丢在柜台上，“你不是学医药的吗？懂那么多诗有什么用？”
“你怎么知道我的专业？”
“你当我瞎？”女生没好气地说，“你穿着t大医药系的衣服，还戴着铭牌。”
“菜来啦！”
荀彧眠朝送菜的邱姨点头致谢，摘下了眼镜。屋内冷气开得自然舒服，饭菜也香浓色美，让人感觉骨头都要酥在这。
于是他懒懒地说：“你和医药系的挺熟？”
女生嘟了嘟嘴，“……不算吧，只是知道。你们学校医药系是全国排名前三的专业，谁人不知？”
荀彧眠夹了一筷子炒菜铺在冒尖的米饭上，然后夹起来吃了一口——水律菜泛着酸香却不会酸得呛人，五花肥瘦相间，像用了花生油煎过，有点焦香；陪着清甜软绵的米饭，简直让人胃口大开。
他咽完口中的米饭，“还好，都是水分。”
女生眨了眨眼。
荀彧眠继续说：“大部分都是参与全国竞赛被保送进来的，真考试可真就说不准了。”
“那你呢？”
“我没他们那么有钱去参与比赛，我是g省的生物状元，好不容易考进来的。”
女生意识到他在凡尔赛，翻了个白眼，又躺回去念诗。
邱姨送来了碗排骨汤，放在柜台上，“小寻，别学习了，喝点汤准备吃饭了。”
女生闻言立马坐了起来，端起了汤：“等等我邱姨，我和你一起去吃饭。”
“等等！那个……小寻？，这顿饭多少钱？”
女生闻言端着汤走了过去，把汤推到他面前，“这顿饭不用钱。”
“为什么？”
“丛叔和我说你很聪明，不用付钱。”
荀彧眠却定住了准备拿茶杯的手，出了神。
——
“姐……姐？”
“不能说谢谢哦，给你的你就拿着！你真的好聪明呀！”
“谢谢……哦不……”
“唉，原来还是个傻的。”
……
——
“喂！……怎么又乱走神？”
“嗯？”荀彧眠抬手掐了掐眉心，“抱歉。”
女生抱起了胳膊：“不用道歉。另外，不要乱叫人，我叫于寻。”
荀彧眠笑了笑，问道：“那我叫什么？”
于寻皱眉盯着他胸前的铭牌，片刻后移开了眼，“荀、彧、眠。”
荀彧眠笑得更开怀了些，“太难得了，很少有人叫对我的名字。”
什么玩意？看不起人是吗？？
于寻嗤笑一声，“大学士，我有个问题。”
“请问。”
于寻将双手撑在桌面上：“《诗经》里的那人在蒹葭丛里寻找的是什么呢？”
“也许是情人，也许是亲人，也许是前程，甚至还可能是君主。”
“可不可能是他自己呢？”
荀彧眠扶了扶眼镜，“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觉得有可能吗？”于寻只是继续问。
“我觉得，有可能吧……啊，我知道了……”
于寻得意地笑了笑，“看来大学士还要再深造几年啊！”
荀彧眠抿了口茶，仰起了脸，“反正我又不学文学。”
开始偏西的阳光悄悄拉长了茶杯的影子，也使荀彧眠的侧脸轮廓清晰起来；他深黑色的睫毛像是不小心沾上了金粉，看着她的时候，仿佛露出了一丝本应早早泯灭在岁月里的天真。
于寻突然倒吸一口气，愣了愣。
——荀彧眠的左眼角下，有一颗泪痣。
【作者题外话】：新手上（这个站的）路
晓得稳定更新的重要性，
所以我一定会按质按量及时更文的！
先发五章看看效果（？）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98631/98631267/854131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