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神牌逆位
死神牌逆位
许方外公的花圈是高研扎的，就在路边那个小小的一间下沉的房间里面。
屋子里幽暗，许方点着一盏台灯正在背单词，时不时往高研的方向撇看两眼。
许方外公的死因是脑溢血，手边刚刚扎完孙老头的花圈，自己就倒地了，两个人生前关系很好，常常约着一起下象棋，如今一起走了，镇子上的人除了惋惜，再就是凑在一起觉得巧合。
“许是那个老孙头在下边太无聊了，把老高带下去下象棋了。”
“妈呀，幸亏老孙头不喜欢打麻将，要不然现在他们还四缺二呢！说不准正在我们几个人里面寻摸呢！”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花街上的麻将馆经历了短暂的业绩停滞，逼得老板差点把棋牌桌处理掉。
高世乐在花街扎花圈的手艺独他一家，算得上是祖传手艺，但是他只有高研一个女儿，这本来是个传男不传女的手艺，如今高研也只能让她承袭了。
但是高研念过书，虽然是个大专学历，但是很有经营头脑，最近她正打算扩展她爸的“事业”，美名其曰，丧葬服务一条龙产业，争取做大做强。
当然这是后话了。
高世乐死了，高研没哭，冷静地倒是让许方觉得害怕。
在她妈妈的衬托下，许方虽然心里伤感，但是也忍着没掉眼泪。
“妈，你在想什么呢？”许方拆了个果冻往嘴里塞，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好像还有着她外公留下的气味。
高研长叹了一口气，“我在想要是现在手里的这个花圈是帮你爸扎的就好了！”
“嗡嗡嗡——”
晦气的人说来就来，许永昌的电话这个时候打来了。
“喂？”许方伸手接了过来，“有屁快放！”
“妈的，你跟你爸就这么说话？”许永昌本来想打电话安慰安慰他们母女二人，有道是死者为大，他和高研的离婚手续还没正式办下来，他倒是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反正帮忙就动动嘴皮就行了，出力不出钱，这样的好事他还没地儿找呢！
“给我。”高研伸手接了过来，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我记得我们昨天说得够明白了，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说话。”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能帮得上忙一定”
“我正在给你扎花圈呢，还有事儿吗？纸钱也给你弄高档的那一摞可以吗？我晚上就去烧去，就在阳溪镇上的那个电影院门口怎么样？”
高研骂地痛快，直接撂了电话，“真他爹的艹蛋玩意儿！”
“好了好了！别在这儿装模作样看书了，回家去吧，半个月就要开学了吧。”高研这段时间事情很多，难免疏忽了许方，她从皮包里翻出二百块钱塞到她手里，“你考上阳溪一中是件好事，我这段时间没时间陪你，你自己怎么愿意怎么来。”
许方看高研没有要跟她一起回去的意思，“妈，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高研摆了摆手，小声嘟囔，“我要在这里陪你外公，你自己先回去吧，记得晚上睡觉把门锁好，以后就咱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了，男人什么的，从今以后都不需要了。”
回家的路上，许方买了一份牛肉粉丝拎在手上，路过花街的篮球场，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郑琪琪。
郑琪琪是许方的初中同校同学，家住在阳溪镇上，面容姣好，是第一眼的美女，不管是审美正常的男生，还是审美不正常的男生，看到了都会喜欢的程度。
许方对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在她没清楚自己的想法之前，她也只是觉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能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或物呢？
像郑琪琪那样的女生，走到哪都会是焦点，即便是在男生云集的篮球场亦是如此。
许方站在路边踌躇了两步，刚准备离开，就看到篮球场中间乌泱泱聚了一堆的人，吵嚷声巨大，好像是在约架。
十分钟不到，她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里面窜了出来，一路狂奔没长眼，顺便带倒了一个正在往自行车后座上栓啤酒的年轻人。
姜黄色的啤酒液撒了一地，始作俑者却“逃逸”了。
果然，男生就是这样一种生物，没责任没担当。
被撞的男生好像被割破了脚，许方看见了，没有犹豫，转身走开了，花街上的人，她大多都不认识，偶尔看见一个新面孔，也没什么意外。
窄小的花街一下子被人堵住了，不偏不倚，人流把郑琪琪挤到了许方身边。
两个人肩膀撞在了一起，互道对不起。
郑琪琪看见许方的样子，愣了三秒钟，才问道，“你是许方？我记得你以前是长头发，怎么”
许方第一次觉得自己剃寸头不酷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摸了摸，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说出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句话，“哦，暑假让我家猫染了猫癣了，只能剃了。”
郑琪琪笑得娇俏，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寸头，“我还以为你听了阳溪一中的那个校规呢！那个是男生，不是我们。”
阳溪一中有个明文规定，男生必须剃寸头，女生的头发一律不允许过肩膀。
这个严苛的校规，是其教导主任，一中的“活阎王”只手遮天制定的。
更变态的事情，是许方开学的时候，真的看见李双强一个班级一个班级地巡视，一个同学一个同学地审查，没有漏网之鱼。
许方事后觉得自己跟郑琪琪的相遇并不算太美好，但是她清楚地记得那天花街路边上的梧桐树的绿和阳光的黄。
还有她眼睁睁看着郑琪琪和身高一米八的男朋友走后，自己失落地走到拐角处，看见在棋牌室门口摆摊的“小神婆”。
“塔//罗//占//卜，十占九灵。”
小小的一个摊位上架着一块木板，上面竟然用遒劲的毛笔字写着八个大字。
许方骨子里的那股逆反劲上来了，伸手在木板上蹭了蹭，结果蹭了一手指的黑，“好家伙，你这墨都没干是吧！”
说话的人，带着卫衣帽子，甚至还有口罩，看不清长相，只露出两个眼睛，但是可以肯定是个女生。
手里像盘核桃一样揉着一个水晶球，神神叨叨，要不是那毛笔字好看，还有明码标价，许方真的以为这人是个神经病。
“塔罗占卜，五块钱一次。”
十年前，小布丁才五毛，一份牛肉粉丝才五块，许方的一顿饭钱就要这么被这个“小巫婆”骗走了。
看许方给钱的动作稍有犹豫，小巫婆连忙补充，“你可以先体验五分钟，之后再付费解锁后面的内容。”
许方从棋牌室门口顺了个小马扎，两个人隔着一个木板桌子开始唠嗑起卦。
“五分钟，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小神婆聚精会神地洗着一摞像扑克牌的东西，手法之熟练，很难不让人怀疑此人和棋牌室的关系。
都是命运的赌徒，买定离手，绝不反悔。
五块钱像是个巨大的诱惑，被许方用随手捡来的石子压在了桌子上。
78张牌一字排开，小神婆告诉许方，让她从上面抽一张，神秘兮兮地补充道，“说出你的问题，抽一张牌，牌会告诉你答案。”
许方冷笑了一声，随口问道，“我爸什么时候死。”结果伸手翻牌的时候被小神婆拦住了，“哎哎哎！你等下，生死之事我测不了。”
“那你不是说你什么都能测？”许方不乐意了，伸手就要把五块钱抽回来。
“你这是诅咒，我要是占了，会增加我的业力”小神婆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许方听不懂的话，她听得实在是烦，干脆妥协，再不回去，牛肉粉丝倒是真的“粉”了。
“那行吧，我问一个人喜不喜欢我。”许方声音压低，用眼神威胁小神婆，“这个行吧？再不行我走了！”
“行行行！”
许方抽了一张死神逆位，牌面的骇人程度不亚于她妈妈扎的花圈。
“这是不喜欢的意思是吧？”许方自己都会解牌了，双指夹着一张牌质问小神婆。
小神婆没想到自己第一桩生意就惨遭呛行碰瓷，发誓要说点不一样的。
但她毕竟是初学者，迷上这种东西才一个月，启蒙是《百变小樱》，速成是一本街边买来的盗版书，之所以敢在花街这里支摊，全是仗着他舅舅的棋牌室门面，当一条地头蛇。
“不止这些，我从这个牌面还能看出点别的什么东西。”小神婆指着上面的骷髅人问道，“你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一个男性长辈去世了？”
小神婆不是空穴来风，她靠的不是什么玄学本领，而是许方偷偷藏在书包侧兜里的黑色肩章，那是家里有长辈去世时一定要佩戴的，这是花街的习俗，并不难想到，眼下她只是猜了一个性别而已。
许方听到这个答案，脸色已经大变了，她哽了一声，“你确定吗？”
小神婆一看有戏，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这不是我说的，是牌说的，至于你问的那个问题，牌的回答是，你以为死去的爱情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也就是说，有个转折点。”
小神婆偷偷在桌子下翻阅盗版书，手上擦了一手黑，但也总算是终于是糊弄过去了，许方没有怀疑，郑重地把五块钱交到了她的手上。
“后面你不问啦！”小神婆看她要走，以为自己白赚了，结果却被许方告知，“剩下的我明天再来找你。”
“不是！有什么事情今天就说了呗，我每天的能量都不一样的！明天我不一定在这儿了！”小神婆话还没说完，许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匆匆就跑开了。
“田一然！吃饭了！”田强在棋牌室里喊道，“今天开张了吗？”
田一然抖了抖自己手里的五块钱，笑道，“小赚一笔，明天可能还有呢！”
许方用余光瞥到郑琪琪和她的男朋友在不远处好像起了冲突，她没头没脑地冲了上去。
“滚！人家不愿意没看见啊！”许方伸手直接把郑琪琪拽到自己身后，护食一样护了起来。
“艹！你特么的是她新男朋友吗？”男生笑着看向了许方的胸部，“哦？原来是个女孩，还是个飞机场啊！”
这回，许方直接把手上拎着的牛肉粉丝直接扣在了那个“臭流氓”的头上，拉着郑琪琪远远地跑开了，在花街的妖风里，她暗暗想道，“那个小神婆真他爹的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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