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蓄意
07
歆奕说这些话时语调轻飘飘的，脸上也挂着笑。
看上去就像平日里他逗人开玩笑时的模样。
似乎真的就只是随口一提自己是因为屈服于现实所以转行的心路历程，与老同学们分享一下关于追梦的感慨。
所以大家听完，都没太当一回事儿，七手八脚地给他空了的酒杯里再次倒满了酒，起哄他说：“转行就转行吧，开心就好！那就祝你早点当上大老板，飞黄腾达、财源滚滚！”
一旁的江匀这时弯下腰，将自己手里的酒杯跟歆奕的碰了碰：“拜托，什么早日当上大老板，人歆狗早八百年前就当老板了，回陆京就是来开分公司的。”
“卧槽不是吧！歆奕你这个狗！”
“草啊，他不是狗，他是个挂！”
“歆大老板，苟富贵、莫相忘啊！”
……
一片嘈杂的笑闹声中，路绪的脸上却连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她看着被大家簇拥着的歆奕终于收回与她交汇的视线，拿起酒杯再次爽利地一饮而尽，整颗心脏都仿佛被人用手捏紧了。
路绪曾在心底猜想过无数次，他为什么会出国，却连做梦都想不到会是这个理由。
她多想假装她听不懂他的轻描淡写。
可只有她知道，他那些话里，字字句句都与她有关。
她连一分干系都摆脱不了。
歆奕一旦喝过酒，就会比平日里话要多一些。
大伙儿见他愿意多说，都高兴疯了，各种想方设法往他身上递话题，引他开口。
他们班有对双胞胎女同学，长得很美，当年在学校里也很有名。如今两人都结了婚，其中一个姑娘居然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当时班级群里的人都乐疯了。
所以自打他们两家人进了包厢，包厢里的喧闹程度便再度上了一层楼。
两个小女娃娃一人扎了一个小辫子、穿着粉色连衣裙，乖乖巧巧地捧着手里的果汁喝，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说话的声音奶声奶气的。
路绪虽然对孩子向来不感冒，但见着那对精致的小女娃娃，心下还是不免觉得可爱。
歆奕最开始用桌上摆着的骰子逗过她们玩，她们俩便黏上了歆奕，一左一右趴在他的大腿上，冲着他咯咯地笑，怎么扯也扯不开。
大伙儿都看乐了，双胞胎的妈妈摇了摇头：“这么丁点大的小不点就已经知道冲着帅哥撒娇了，我可真无语。”
别的同学立马在旁边说：“嗐，你就别装了，孩子随爹妈，谁不知道你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颜狗啊！”
“就是就是！你女儿可是替你干了你干不了的事儿！”
大家说着说着便笑作一团，那个双胞胎妈妈看着歆奕饶有耐心地跟两个女娃娃说话，忍不住说：“歆奕，你要生个女儿那得多好看，肯定比我们家这两个还好看。”
旁边的同学立马跟上。
“就是就是，歆奕啊，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带个娃来给我们瞧瞧？”
“咋滴，还不准备结婚？准备一辈子当钻石王老五啊？”
……
这么多同学里，有心眼儿的这时候都没接话，目光悄咪咪地在歆奕和路绪这对曾经的风云情侣之间来回转悠；不长心眼儿的，比如这几个接话的，压根没考虑过在场还有一位黑面神坐着。
黑面神的脸色自从被强架到歆奕对面就没有好过，且越来越臭，臭得连包厢里五光十色的灯光都救不回来。
歆奕这时揉了揉女娃娃的脑袋，淡淡笑答：“其实我这次回国，也不全是为了工作上的事。”
顿了顿，他说：“我打算顺便结个婚。”
此话一出，整个包厢又炸了。
路绪握着手里的酒杯，感觉自己像原本在高空中行走、而后不小心一脚踩空的行者。
她甚至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那种无力又绝望的失重感。
所有人都燃起了熊熊八卦之魂，抓着他不肯松手：“你可真是闷声干大事啊！居然就要结婚了！？怎么从来都没见你在朋友圈晒过你女朋友啊！”
“长啥样？好看不！有没有照片？”
“一定是个特别好的姑娘吧，能让你动了想结婚的念头。”
……
大家在那七嘴八舌地问着，他握着手里的酒杯，只是含糊地答道：“我喜欢她很久了，很早以前就想和她结婚了。”
那句话里带着浅显的宠溺之意，让所有人都禁不住起哄了起来，说他今天来这一趟原来就是想给大家撒狗粮的。
还有人起哄完动了心思，偏过脸、神色微妙地想看一看路绪的反应。
而路绪此刻却没有心思去注意任何人的目光。
她只是在想，自己真是可笑。
她忍不住扪心自问——路绪，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你是不是觉得，他的心里可能还留存着你的一席之地，所以你才会一反常态巴巴跑来这个聚会，企图探探他心中的虚实，哪怕你已经亲眼目睹过他身边有了别的人。
你就像是个跳梁小丑，在工作室里演了一出独角戏还不够，非要今天再来这儿被无声奚落一场，再听一次他对宋沁的情深义重，再感受一回他即将成为他人丈夫的既定事实。
几年前，在你自己亲口叫他离开你的人生开始，你们俩这辈子就没有可能了。
为什么你今时今日，还会抱有这样的幻想。
你是疯了么？
……
路绪浑身紧绷地静坐片刻，终于微颤着手将酒杯搁在茶几上，站起了身。
其他人都还在一心八卦歆奕的婚事，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和脸色，只有余柠和江匀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朝她靠了过来。
余柠从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绪绪，你要走了？”
她拿着包，脸上没什么血色，语气也很冷：“走了，留在这等着过年么？”
江匀摸出手机：“喝了酒不能开车，你再坐一会儿，我和柠柠帮你叫个代驾送你回去。”
“我没喝酒。”路绪指了指桌上的酒杯，“一口都没碰。”
余柠和江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挽留她，但她却没心思再多听他们说半个字，大步离开了包厢。
分明滴酒未沾，可她出了包厢站在走廊里，却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阵的发晕。
路绪闭了闭眼，走进了包厢斜对面的洗手间。
在洗手台用冷水拍了拍脸颊并站了片刻，让自己的神志变得清醒一些后，她才离开了洗手间。
只是，她刚一推开洗手间的门，就看到洗手间对面的白墙边站了个人。
是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那人英俊的眉眼在走廊灯的折射下，看上去更为让人移不开眼睛。可能是因为刚才喝得有些多了，他白皙的皮肤上透着与平日不同的绯红。
看着有点儿说不出的性感。
歆奕听到洗手间的开门声，抬眸朝她看了过来，目光便没有再移动过。
路绪阖了下眼眸，当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转过身就往旁边的出口方向走去。
却不料，下一秒，手腕便被他从后轻轻扣住了。
“我喝的有些多。”
她背对着他，感受到他灼热滚烫的呼吸从耳后飘散过来，“绪绪，你能做我的代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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