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东渡崖
周围的一切突然消失了，那是一场短暂而疯狂的“盛宴”。江逾年和沈肆交换了一个眼神，刚才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荒诞却好像真实发生似的，尤其是那个人最后看他们的那一眼。
“爹爹你看那边！”铜锣惊叫一声，那里站着一个人。
准确地来说，是一个人影，迷迷糊糊看不真切，感觉随时要消失似的。他们追了上去，那人影径直往前走，逐渐消失在茫茫昏黄的尽头……
还是幻觉吗？
他们已经走到了那个人影最初站着的地方，顺着往前……
——
四周尽是荒芜残败，村庄、城市一片废墟，他们立于废墟之上。
那个人影又出现了，他机械般地绕过一处处断壁颓垣，两人连忙跟上。视野开阔之后，他们看到的是更大的废墟——还有一头高约一丈的野兽。
它身似豹、头有角，血盆獠牙，正缓慢地向一处逼近……
是另一个方向，不是他们，更不是那个奇怪的人影，而是废墟之中的人！
这里为何还会有人？
却是来不及思索太多，江逾年只身上前，而那个人影却是比自己更快一步，拦在了那个人身前。
江逾年将灵气凝聚为刃向妖兽刺去，灵气穿过了妖兽的身体，却未造成任何伤害，怎会如此？他召唤出霜予挥剑砍向那妖兽，依旧穿透，却没有造成伤害。
是幻觉？
那妖兽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人吞入腹中，他听到那人绝望的啜泣，消失在妖兽的咀嚼声中。
“呕——”他没忍住胃里一阵翻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还是这么残酷的死法，任他心理素质再好也忍不住作呕。
那个人影……那个人茫然地站在原处，像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但很快，像是找到了方向似的，他又坚定地向着某个方向进发。沈肆上前把人扶起来，江逾年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我们得跟上他，你现在感觉如何？”他将对方的反常记下，不过是死了个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就算是仙道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手下亡魂也不计其数。而这遥临仙人更是为了报仇血洗了重上之中的一个门派。
“我们走吧。”他在心里说服自己只是一个比较逼真的影片罢了。
一路走过，他是越看越心惊，尸骸遍地荒无人烟。
那个人影停了下来。
他停在一处坍倒的木屋旁，试图伸手去搬开横梁，当他挪开第七根木头和无数瓦砾之后，那个人影居然诡异地消失了？
江逾年走上前去查看，却发现透过小小的被扒开的口子，可以看到一双黝黑的眼睛，那双眼睛很亮，但是却让他莫名想起了被绑在刑场上的那个人。
这是一个孩子的眼睛，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废墟之下会有个孩子，他将四周的物体尽数移开，小心翼翼地将看上去不过一两岁的孩子从废墟中抱了出来。
这次不是幻觉，他能感受到对方的身体略微颤抖，因为害怕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但是他出奇地安静。江逾年小心地拍着他的背安抚道：“乖，没事了，别怕。”
小孩显得十分乖巧，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般，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显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铜锣此时也爬了出来，表达了它对人类幼崽的好奇，然而没等它跟小包子对上话，头顶上的叶子却被一只小手一把揪住。它不停地扑腾着手脚，尖叫着向江逾年求救。然而小孩却先被它吓哭了——从它的名字就可以知道它的嗓门，小孩子承受不了很正常，它整只团子被甩了出去，小孩还在“哇哇——”地哭。
小铜锣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爹爹，江逾年正温声安慰还在哭的小包子，铜锣瞬间觉得自己是只没人要的小铜锣了，一旁的沈肆一脸看它笑话的眼神，它蔫巴巴地低着头，江逾年蹲下身把可怜巴巴的小家伙托起来在头上揉了揉，“乖，我们先把这个小家伙送到其他人那。”
铜锣瞬间喜笑颜开——现在耀武扬威有什么用！爹爹最后留下的还不是它？郁闷一扫而空，也不计较胸口的位置被霸占了，乖乖地缠着江逾年的发丝。
江逾年虽然不喜欢小孩，但是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包子很难不让人新生好感，当然要是他不一直把玩自己的发丝，不和小铜锣打闹就更好了。
一路上也遇到了几头妖兽，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灵力不再无效，妖兽还没来得及靠近便被他瞬间斩杀，巨大的尸体与这荒芜分外合衬。小包子对这些并不害怕，他睁大了眼睛，整个人精力十足。
破败的痕迹渐渐淡去，房屋的保留程度越来越好，不远处应该就有人类驻扎。
再靠近些，他们已经能看到人类生活的痕迹了，百步之外便是人为建造的高墙，他将小包子放在地上，对方眨巴着眼睛看他，江逾年心瞬间软了。他指尖凝出一道纯白的光，小心翼翼地点上小包子的眉心。对方还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一脸懵懂的模样。
“希望你能一直这般无忧无虑。”他轻声道，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靠近，江逾年缓缓后退，与沈肆一并消失在小孩的眼前。
他们本就是外来者，不该干涉太多。
小孩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脚也跟着迈了一步，摔倒在地上。
……
“这里有个孩子！”
“真可爱啊，外面太危险了，姐姐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阿敏，我们才刚出城，今日再找不到食物可能就撑不过接下来的妖兽潮了。”
“少女苦着一张脸，难道我们要丢下这么小的孩子不管吗？我可做不到。”
“那我把他绑在身后背着，先去找到食物。”
也只能这样了，她看着玩着自己手指傻乐的孩子，心底一片柔软。
……
见小包子被人捡走了江逾年才放心离开，这地方处处透露着古怪，他们需要捋清思路才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其中最大的线索便是那个一直看不清的人影，他们目前的每一步都是跟着他在走。他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快看！他在那里！”铜锣软软的声音传来，这个小家伙又爬到了江逾年的肩上。
“等等，有人！”江逾年五感敏锐，“还有……除了人还有其他东西，很多。”
“是妖兽。”
沈肆警惕地看着四周，他也感受到了，妖兽在靠近，不是一头两头，而是一群！
——是妖兽潮！
很快有一群人到了这附近，他们有人拿着弓，有人持着刀剑，有人身披铠甲……
是战前的姿态，江逾年能感受到这些人中大半是修士，里面修为最低的人也远强于先前遇到的疏家家主。
这些应该是前来抵抗妖兽潮的人类，一行人直接越过他们看都未看一眼。看来果然如预料的那样，他们作为外来者并不能参与到这个世界之中。除了那个小包子。他应该是一个重要线索。
小孩被人捡走了，如今在城里应该很安全，他们并不担心。目前更重要的线索还是那个一直引导他们却看不清脸的人。
他们跟上刚刚拿着武器的那群人，那些人的阵型略微分散了，每个人都在固定的位置按照相同的速度前行。率先剿灭最前方的冲锋型妖兽，城门的防线便很难突破，届时只需要投火石、射箭将大部分妖兽拦下。
至于最后方的“强者”，他们之中的佼佼者早就已经埋伏好了，掐头去尾，这一仗算是打赢了一半。
一定要把损失控制到最小！
江逾年看着他们完美的阵形，心中有些宽慰：“他们应该会成功吧？”
沈肆却摇摇头，他们站在高处，下面的一切都可以看得很清楚：“他们的阵形显然是极为熟练的，虽然看似完美无缺，却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不知变通。”
“对付妖兽也需要变通吗？”江逾年并不了解妖兽，也可以说他对这个世界基本上也是一无所知的。
“曾经不需要，但是后来出现了高阶妖兽，它们有了智慧，也会简单的排兵布阵。”他沉声说道，“再愚笨的妖兽，同样的阵容屡战屡败，也该知道变化了。”
“最早出现神智的妖兽，在百万年前的人境，人类与妖兽的一次对战中。”他十方天纪史学的不错，地下双方的交战即将开始，“也是劈开东渡崖的上古大能的那个时代。”
他们如今被困住这位上古大能的秘境之中，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亲眼所见的现在。
——人境初纪一千九百年，人与妖兽共存已两千余年，战争不断，死伤数不胜数。妖兽潮再次爆发，修士小队出动。
先遣队全军覆没，妖兽潮兵临城下，精锐队准备围剿高阶妖兽时才发现妖兽已进一步进化，原本每次仅一两头凝元境妖兽出动，此次居然有五头！精锐队不敌团灭，仅斩杀两头凝元境妖兽。
东域人类防线全面崩溃，城内居民开始撤离……
最终幸存者不足十分之一
——人境初纪两千年……
战争一触即发，江逾年看着埋伏好的陷阱，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中了！
前排的妖兽纷纷倒地，所有人看着横冲直撞的妖兽队伍，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大型踩踏事件。一排排的妖兽相相继倒下。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前仆后继尸体叠成了一座小山。
“放箭！”
施了灵诀的箭矢纷纷射向暂时失去行动力的妖兽，紧接着又是一大波妖兽倒地——所有人忍不住欢呼。
这次竟然比以往还要顺利！他们脸上充满了喜色。
不对，好像太容易了些……
他们看不清，但是从江逾年的角度却是看得明明白白，他倾身飞了下去，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这些人……
中计了！
当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速度极快体型硕大头上顶着巨大的角的妖兽从后方猛然冲出，叠成小山的妖兽尸体被撞飞出去，小队的领袖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撤退”的信号，便被飞来的巨大尸体压成了肉泥。
鲜血……死亡……牺牲
江逾年眼睁睁地看着砍空的霜予，他好像能感受到温热的鲜血溅到他的脸上，直到断裂的肢体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地上，他才停下了可怜的、徒劳地挥着剑的手。
而在这场灾难之中，他只是个旁观者。
黑压压的影子压着整座城都喘不过气来。
人境初纪一千九百年，人类迎来首次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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