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真爱之门内，是一片广阔的绿色草坪。玫瑰花瓣从高空纷扬而落，绣球花拱门矗立在草坪的尽头，正中央的空地上摆着许多花艺椅子，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女孩。
她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像是已经等待了许久，此时正用善意的目光望着杨姝等人。
杨姝表情微妙，停下脚步。
“创世神。”少年说，“你又装出这副模样来骗人了，你就靠着这些手段来获取力量吗？”
小女孩没有搭理少年。她从椅子上蹦下来，朝杨姝走过去。
“杨姝。”小女孩的声音稚嫩悦耳，“谢谢你来到这里，请问你可以帮我杀死你旁边的少年吗？他是创世神。”
少年眉尖微蹙，对杨姝说：“姝姝，你不要相信她。她很危险，我当时就是被她骗了，才失去了神明的权柄。否则，你在d镇被诬陷的时候，我一定会帮你的。”
小女孩已经走到了杨姝跟前。她身量未足，个子大约到杨姝的膝盖高度，正仰头看着她，“杨姝，我知道你一定会相信我的。这是魔法粉钻，我可以把它给你。”
她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交叠的手心闪过金光，从她的心口，幻化出了半颗漂亮的粉钻。
它似乎原本应是一整颗切工完美的钻石，但现在它只剩一半。秋日下午的阳光温柔地照射下来，这半颗粉色的钻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粉钻上，只有小女孩仍仰头望着杨姝。
小女孩说：“杨姝，刚才在真爱之门，创世神说谎了。他向你告白，门却没有开，他假装喜欢你，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还有离间你和裴致的关系。”
“你才在挑拨离间。”少年往杨姝的方向更靠近了一点，想隔开她和小女孩。
“真爱之门不会撒谎。”小女孩肯定地说。
杨姝莫名想起了裴致刚才念的句子。
少年说：“刚才真爱之门明明要开了，就是你做的手脚吧？姝姝，你还记得吗，在废弃工厂幻境，是我救了你。”
小女孩脸色微红，恼怒地说：“是我救了杨姝！”
“姝姝听见的，确实是我的声音。”
小女孩对杨姝说：“在真真的病房里，裴致想要攻击你。我借着真真身上的残余白雾，让你进入废弃工厂幻境，想给你一个异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创世神闯到这里，他替换了我的声音，让你向前跑。还抢走了半颗魔法粉钻。”
少年召唤出一条藤蔓，想要打断她，小女孩用更快的语速说：“我为了活下来，等待你的到来，被迫关闭了真爱之门。创世神进不来，因为他心中根本就没有真爱。”
杨姝挑了下眉。
少年的藤蔓朝女孩袭去，“巧言令色！谁知道她又在耍什么花招！姝姝，她很危险，你离她远一点！”
小女孩面色一变，握紧魔法粉钻，往杨姝身边走了一步。
王驰易叫道：“小心那些花瓣！”
在小女孩脚步落下的霎那间，整个婚礼现场的玫瑰花瓣变成了利刃，它们齐齐旋转一圈，对准了杨姝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
杨姝动了下指尖，裴致却已经抬起手，空气中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少年的藤蔓被当场压制，以一个进攻的姿态停在半空，无法再挪动一丝一毫。
杨姝转而召唤出君临剑，剑影交叠，剑气以她为圆心，向四周纵横而开。
千千万万道利刃被瓦解，重新凋零成散落的花瓣，但还有十之二三的利刃抵住了攻击，朝几人飞旋而来。
与此同时，少年的藤蔓和凋零的花瓣结合，重新蠕蠕而动，直接抓住了小女孩手中的半颗魔法粉钻。
在魔法粉钻被抓住的瞬间，少年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他露出一个微笑，说：“啊，再见了，你们这群愚蠢的——”
杨姝的剑气不知何时已经回旋，插入了少年的胸口。
少年猝然睁大眼睛。
在他的视线中，漫天的利刃全部化为玫瑰花瓣凋落，纷纷扬扬，像一场绮丽的梦。而杨姝站在这绮丽的梦境里，表情平淡地望着他，没有一丝愤恨或骄矜，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少年的传送被迫打断，身影从半透明重新变成实体。他感受到杨姝的剑气上凝聚了这整个世界的规则，带来强大而不可抵挡的力量，迅速剥夺他全部的生机。
他不可思议地低下头，胸口的血一股股冒出来，须臾后，这些血变成渺茫的灰气。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杨姝抽出自己的剑气，少年的血溅到她脸上，却在接触到她皮肤的瞬息，化为一缕缕灰气蒸发。
杨姝抹了一把脸，斩断藤蔓，拿走被缠绕的魔法粉钻。
“从你不停地给我们出馊主意开始。”她端详着手上的粉钻，淡淡地说，“大多数人都不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同样的计谋翻来覆去地用就没有意思了。更何况，贾仕仁的演技还比你好一点，起码他懂得朋友间应该怎样相处。你不是人，所以不理解这些，对吗？”
少年的呼吸逐渐微弱，他的眼神变得极为阴鸷，仅一个呼吸，他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灰云。
“这是他的本体！”小女孩说，“不——不对，为什么是灰色的？”
巨大的灰云笼罩了他们，杨姝环顾四周，只看见了灰蒙蒙的一片，像是陷入了最深的浓雾里。
她握紧魔法粉钻，散开空间感知，询问道：“他和以前不一样？”
小女孩——也就是世界之灵，她用右手牵住了杨姝的衣角，说：“嗯。我第一次看见他时，他是黑色的云，后来他吸取了真真身上的力量，不知道为什么变成白色的云。”
“但是很奇怪。”世界之灵说，“这确实是他给自己捏的身体。他学习到人类的生活方式，按照人类的审美，给他自己捏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身体。”
在她牵住杨姝衣角时，从她的右手手心散出金色光芒。这光芒形成一朵巨大的金色玫瑰花苞，她和杨姝被笼罩在花苞里。
裴致和王驰易也围了过来，步入玫瑰花苞笼罩的领域。
裴致站得离杨姝更远，视线落在花苞外的灰云上。
杨姝问：“怎么消灭他？”
“把你们的攻击力借给我。”世界之灵伸出左手。
“这样吗？”杨姝把手搭在她的左手上。
“嗯。”
在两只手相触的瞬息之间，玫瑰花苞陡然绽放万丈光芒。
它的花瓣一片一片展开，灰云被逼往外退散，从灰云深处，隐约传来愤怒的、不似人声的嘶吼。
然而很快，就像是清泉失去了泉眼，花苞有一丝力竭，杨姝也感受到一些沉重的压力。世界之灵说：“裴致，我还需要你的力量。”
裴致停了一下，慢慢走近，把手轻轻搭在杨姝的手背上。
杨姝感觉自己手背上，搭上了一只修长的手。
这只手骨节分明，清瘦有力，一开始如玉一般冰凉，渐渐有了温度，逐渐带上温和的触感。
杨姝闻到了雪松和檀香木混合的清雅香气，她的耳边传来创世神无尽的嘶吼，以及裴致微微停顿，又很快恢复的清浅呼吸。
非常短暂的停顿，就像是没有发生。
裴致安静地立在她身旁，目光落在花苞外的黑云上，身姿端正挺拔，俊美矜贵，看上去没有丝毫注意力在她身上。
他强大的攻击力以一种玄妙的方式，转换到花苞里。
杨姝受到的压力陡然被他分摊了绝大部分，那朵玫瑰花苞全然绽放，刺目的金光像刀剑一样刺向四面八方，黑云宛若被抹去的污垢一样迅速泯灭殆尽。
世界之灵放下了两只手，皱眉感受了片刻，说：“创世神好像被解决了，又好像没有被解决。”
“什么意思啊？”王驰易问。
“大概是解决了一部分？”世界之灵说着，吟诵了一段漫长而温柔的咒语，杨姝手中的魔法粉钻闪烁了一下，在半空中投射出一个地球仪。
地球仪慢慢旋转着，在它的地轴北端，不时闪过黑色的光芒。
“这对应的是北极？”杨姝问。
“嗯，北极的上空。这是另一半魔法粉钻的位置。它既然在那里，那么创世神应该也在那里。”
“那刚才那个少年，不是创世神？是他的傀儡吗？或者分身？”杨姝一边问，一边回想自己读过的为数不多的幻想小说。
“应该是分身吧，他的一部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世界之灵略带迷惑地说完，又对杨姝道，“我很抱歉，让你卷进这些事情里。在我的安排中，你会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得到我所有的帮助，但是在我使用魔法粉钻打通两个世界的通道时，创世神闯进来重伤了我，我没办法再对你提供太多帮助。”
杨姝摇头道：“谁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你的白雾已经帮助了我很多。但是，为什么这本书的配角栏会有我的名字呢？为什么会有人提前对我的奶奶下手？你早就选中了我是吗？”
世界之灵歉意地说：“是在今年五月份选中你的。每个世界的世界之灵，都只有一次选择穿书者的机会。
“六年前，真真出事，这个世界开始崩坏，而我正在沉睡。醒来后，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了你，觉得你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于是我在小说的配角栏放上你的名字，借此提醒你看一下剧情——虽然剧情大多已经脱离了轨道，但是聊胜于无。”
世界之灵苦笑了一下：“然后，我开始搭建两个世界的通道，但是通道并不稳定，我无法预知你到达的具体时间。当时我就发现创世神想对你进行诅咒，我以为我拦住了，结果没想到并没有拦住，而是转移到了你奶奶的身上。对不起。”
她似乎真的对杨姝感到抱歉，她解释了魔法粉钻蕴含的举世无双的力量，又对杨姝说：“现在它只剩一半，但仍然可以打通两个世界的通道，只是不太稳固。你可以选择留下来帮助我，或者让我送你回家，无论你做出了哪个选择，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她的语气真诚而郑重。
杨姝的目光落在那半颗魔法粉钻上，陷入沉吟。
裴致一直站在她两步之外的地方，身形颀长，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
王驰易倒是看了杨姝好几眼，但他忍了忍，终究没有干扰杨姝的选择。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一个穿书者呢？你刚才表现出的力量也很强大。”过了半晌，杨姝忽然询问。
刚才世界之灵的花苞，放大了她和裴致的力量，以一种摧枯拉朽的速度摧毁了那团灰云。
如果她计算得不错，那么世界之灵直接把投注在她身上的白雾送给裴致，单凭裴致一人的绝顶天赋，加上世界之灵的“放大力量”异能，就足以歼灭创世神，何必辛辛苦苦再找一个穿书者。
世界之灵说：“因为创世神持有了这个世界的权柄，所以这个世界的任何存在，都不能杀死他。”
“可是——之前裴哥不是让那个少年说不出话吗？”王驰易问。
世界之灵看了看王驰易，然后把目光投到裴致身上。她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过了片刻，不知为何，她忽然笑道：
“我想起来了。裴致，你攻击过他三次对吗？你当时可以轻而易举地击中他，一是因为这个灰云，不知为何被削弱了能力，打不过你；二是你当时没有真正想伤害他。如果造成了真实的伤害，这伤害就会反噬到你自己身上，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裴致……攻击过那个少年三次？
杨姝疑惑地想，竟然有这么多次吗？
她明明只看见过一次，就是他当着她的面，给少年下了168个小时的禁言禁锢那一次。
世界之灵的笑容愈发扩大：“真爱之门能打开，还要多亏了你，本来我打算让小精灵放水的。”
裴致表情平淡，停了片刻，忽然说：“创世神或许会有新的动作。”
他的嗓音和缓平静，话音还未落下，世界之灵突然痛苦地蜷缩了一下，额头上冒出冷汗。
她脸上所有的笑意都瞬间消失了。
“怎么了？”杨姝问。
“我听见了这个世界在哀嚎……有东西在吸取他们的生命力。”
世界之灵一边说，一边在半空中点了一下。半空中的地球仪忽然开始放大，投射出七个光幕，每个光幕中，都是一个大洲的地图。
当杨姝把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地图上时，她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这个大洲上的具体画面。
这些画面是无声的，她看见繁华大街上走过许多人，而此刻这些人的头上都出现了一根半透明的丝线，丝线往上延伸，一路延伸到天空的尽头，而浩瀚无边的天空上，只有越来越多的翻涌的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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