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三世回忆1
自秦琰受伤起，川盈便如同赎罪一般，每日都准时前来伺候日常起居。秦琰知道她心里矛盾，也不多说什么，就任由她做事。
多亏了司命带来的清灵草，秦琰的脸色倒是一天比一天好，手臂上一直萦绕不散的黑气也有消退的迹象，腐败的伤口也逐渐有了愈合的趋势。但是内里的亏空只有他自己知道，毕竟一切的本质都在于他失了半颗魂丹。
这解决不了，也无法解决。
有时他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就这样停驻，离别尚未开始，快乐亦谈不上，有的只是浅淡的平凡的相处，足矣。
这天又到了川盈奉药的时辰，秦琰将唇边的血迹擦干净，藏好带血的帕子，静静地等着川盈敲门。
川盈准时出现在殿外。
自上次在修罗殿恍惚之后，川盈时常能看到类似的景象，只不过有时候自己是厨娘，有时候自己是舞姬，不变的都是李彦齐的脸。日子久了，她甚至有些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幻想。
她端着刚刚煎好的药盅走进内殿，径直放在了秦琰的床边。“今日与清灵草搭配的是司命星君上次送来的蟠桃桃胶，阎王老爷尝尝吧。”
蟠桃桃胶？秦琰挑了挑眉，司命的暗示也太明显了。
“是你做的吗？”秦琰舀了一口，入口甜而不腻、柔软清香。
“是。司命星君说此乃天界蟠桃，对身体恢复有益。”
“辛苦了，味道极好。”秦琰丝毫不吝啬夸奖。
川盈耳尖有些红。
她本来是不擅厨艺的，但是没想到自从幻象见得多了，厨艺竟然也无师自通。
阴司的事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秦琰仅休息了两日便已公务堆成山，崔钰的卷宗源源不断的送过来。一开始，秦琰还在内殿处理，没过两天，便索性直接回归了往日的日常，用过药后直接去到修罗殿办公。
秦琰之后再也没有提过他们之间的话题，连他们的关系也像是直接回到了原点，唯一与之前有区别的，就是他总是会温温柔柔的看着她微笑。
今日又是谢必安前来汇报的日子。
秦琰刚刚落座不久，崔钰与谢必安便通报上殿。
“禀阎王老爷，梁国洪沙之战已基本处理完毕，渡过忘川共五千余者，枉死化恶共九百余者。另有一人……”崔钰停了停，看了一眼川盈继续说道。“另有一人被强行改了阳寿……”
秦琰抬手打断了崔钰的汇报。他知道这些手下们心里都存着许多疑惑与不满，有些担心会波及到川盈，转头便让川盈先退下。
待川盈离开后，秦琰才示意让崔钰继续。“生死簿改写者乃梁国汴京世子李彦齐，因赵川盈破鬼门关还阳而得以逃脱，如今阳寿已另续三年。”谢必安接话道：“赵川盈乃已死之身，无论是破鬼门关还阳还是改阳间寿数，均应是化恶堕狱的下场。她不仅能够压制住范无咎的力量，在阳间甚至引来了众多冤魂集聚，如放任不管将引来更大危险。”谢必安是不知道魂丹之事的，当时他与范无咎双双去捉赵川盈之时，着实被她如万鬼之王的样子惊到了。
秦琰知道，无论是崔钰也好、谢必安也好，或者是从不多言的范无咎甚至是十罗刹，可能都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毕竟连他自己也是刚刚才明白了自己心意。但无规矩不成方圆，一旦破了例，日后再想重新建立制度规矩便是再无可能。现在直接点明了川盈之事，秦琰知道自己不得不给出个说法。
“赵川盈原身乃桃花妖，是紫微大帝点名的侍花仙子。如今落入地府，只因三世轮回未尽，待得尽三世之后，惩罚奖赏自然会有个结论。”秦琰三两拨千金，将谢必安的话推了回去。
如有惩罚，我来替她便好。秦琰心下暗道。
谢必安也不傻，听了这话就知道秦琰是在告诉他，他所担忧的徇私枉法不会发生，公理仍在但不是当下而已。谢必安联想到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隐隐觉出了这事没这么简单。他一直觉得秦琰为人过于迂腐寡淡，把这地府也带的死气沉沉，如今凭空多了一个赵川盈，让秦琰为她破了无数规矩，虽然顶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他谢必安可不是崔钰这种死脑筋，不吃这一套。
回去的路上碰到巡逻的持华，谢必安将今日秦琰的解释告诉了她。
“桃花妖？她就是当初拒绝紫微大帝非要与一凡人结缘的那个？”持华早就听说这个八卦故事，但是从来没和赵川盈扯在一起。如今对号入座，持华更加愤怒。“如此不识好歹之人，如何能伺候好阎王老爷，定要让她赶紧离开才是。”
持华直接去小院里找了川盈。
“持华大人。”川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按照往常一样向持华问安。
“赵川盈，我总算知道了你为何一直鬼鬼祟祟！”持华语气毫不留情。“自从你落到黄泉，这地府便一直不对劲，你偷看水镜、私自还阳，如今更是拖累阎王老爷修炼灵力，胡乱生事……”想起川盈的种种所作所为，持华的眉头越皱越紧。“紫微大帝许了你三世，可没许你在地府兴风作浪，你的三世已经结束了，我劝你早点接受这个事实，该去哪儿去哪儿。”
“紫微大帝？三世？”
“你别给我这演了”持华嗤笑，“你以为你一直留在地府就还能有机会？我告诉你，你已经彻底失败了，你既没法成仙，也没和你那凡人有结果。你知道这因为什么吗？这都因为你自己太贪心、不识好歹、心术不正，做了错的选择，自然没有好下场。”
做了错的选择？
这话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川盈眼前浮现另一番之前从未见过的景象。
“桃妖。放弃成为天界侍花仙子，只换得三次机会，你可确定？”一个紫衣白发，周身带着清绝之气的魁伟男子立在金光闪闪的大殿上，朗声问道。
“千年来，我被无数人踩过，也被车轮碾压过，无人看得到我，无论我是否盛放。只有他看见了我，赞美我桃花灼灼，甚至为我抵挡天雷。我要还他恩情。”川盈听见自己回答。
“一切皆是巧合，他本无意于此，你仍坚持？”
“人间常说，有恩便要报还。你们天界也常说，世事皆有天定，那这便不是巧合。”
“三世机会用尽，你若仍然缘分未定，你可后悔？”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紫衣男子浅浅勾了下嘴角。“你仍不懂。但既然坚持，便成全你。”紫衣男子大手一挥，川盈向下坠落云雾。
不过是修为散尽，从头再来，没什么好后悔的，不如一搏。
坠落之时，川盈听到远处飘来自己的声音。
“什么意思？”川盈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你还在打马虎眼？你不是喜欢偷看水镜吗？看的不就是你自己吗？”对方一直装傻充愣，让持华感觉自己的每一拳都打在棉花上，心里愈发烦躁，十分不得劲。“赵川盈，你不属于这里，不要再这里祸害我们，祸害阎王老爷了！”持华自知能力有限，也无法把川盈怎样，连狠话都撂的非常不干脆，气急败坏的拂袖而去。
川盈感觉答案就在眼前了，只需再向前一步，一切就都清楚了。
从一开始遇到孟姜，到秦琰的特殊待遇，再到自己看到的各种幻觉，从初入地府的那一刻开始的所有疑惑，都逐渐要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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