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约定兑现
三百年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川盈的记忆越来越差，每日刻在木简上的字也越来越少。但她知道自己的记忆越差，就代表着秦琰重获自由的时间越近，所以她怀着这样一种微妙的心情，每天花大量的时间阅读之前刻下的木简，重温自己的回忆。
直到刻下最后一个木简，上面只简单的留下几个字：“无间地狱，高山流水。”放下早已磨损的不成样的匕首，川盈抬起头看着挂在院子上空的圆月，只隐约记得是自己做法挂上去的，但是具体的原因已经想不起来。
估计是时候了。
川盈起身，迎着月光立于院中，等待着紫微大帝的召唤。
“桃妖。”天上传来紫微大帝的声音。“你可做好了准备？”
“回紫微大帝，川盈已准备好。”川盈听到声音，跪在地上。
“这三百年，你日日雕刻木简，赴无间地狱抚琴，是否心中仍有不舍？”
“川盈固有不舍，却甘愿换秦琰一条生路。”
“好，那便按照约定，你交上你的真心，秦琰从此自由。”
阿鼻地狱。
今日没有琴声。耳边只回荡着风声与私语声，这声音比往常还要嘈杂，令他的头痛更加剧烈。“是我的幻觉醒了吗？”秦琰甚至有点怀念幻觉带来的琴音，这让他在无尽的痛苦之间仍能博取一丝清意。
就在恍惚间，秦琰忽然感觉到周身的烘热之气散去了，原本漆黑的地狱逐渐被照的明亮。
秦琰在阿鼻地狱的漆黑中渡过了三百年，一时难以适应明亮的日光。待他看清周围的环境，发现他被重新带到了诛仙台。
“秦琰。”一切就像三百年前的样子，南极长生大帝站在诛仙台的最远端，身边站着似笑非笑的紫微大帝，周围并立着五帝三尊。
秦琰疑惑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按照约定，你可于今日获得自由。但你毕竟失职，又破了你的孤寡命格，已不再适合掌管阴司，位居修罗神位。如今便将你放入人间转世轮回，自生自灭。”
“约定？什么约定？”秦琰隐隐觉得他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约定与你有关，又与你无关。你为何非要知道？”紫微大帝开口。
“是什么约定？”秦琰心下的恐惧逐渐扩大。在面临堕入阿鼻地狱之时，他都不曾如此恐惧过。
“我本应该永堕阿鼻地狱，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本应分分秒秒时时刻刻遭受无间之苦。可如今却跟我说我可于今日重获自由。那剩下的时间所承载的苦难，要谁来受？！”秦琰目眦欲裂。
不要是川盈，不要是川盈，不要是她做了什么约定，不要是她承担后果。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紫微大帝看着秦琰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想到了什么。
不要！
本应是由我受这苦，由我担这罪！
“她在哪儿？她在哪儿！她在哪儿——”秦琰低吼，恐惧在周遭的沉默中逐渐成为现实。“告诉我她做了什么约定——”秦琰跪在地上，一手掩面，一手握拳不住锤向自己胸口，直至血从嘴角缓缓留下，绝望、痛苦、不甘、哀伤、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甚至连曾经力主秦琰有罪的玉清圣境元始天尊都不禁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好了，看来是值得。”紫微大帝看向南极长生大帝。“你便告诉他吧，他毕竟是你之前选定的人，我不好多说。”
秦琰听闻，猛地抬头盯着这两位上古天神。
南极长生大帝微叹一口气，皱着眉缓缓开口。“桃妖赵川盈，与紫微北极大帝约定，以其真身换你自由。你自由之日，便是她失去一切之时。”
“她是……”秦琰浑身颤抖，那个字他说不出来。
紫微大帝看不得这一幕，略作解释。“倒也没有死，只是天下再也没有她。她可能是天下任意一颗花花草草、飞鸟游鱼、豺狼虎豹，亦或是人间某个人，地府某个鬼，只是你不知道，她不知道，甚至我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还活着！她还活着！
秦琰颤抖着抬头，瞬间的大悲大喜甚至令他面目扭曲。
还活着就有希望！
他要去找她！
“长生大帝、紫微大帝，秦琰恳请坠于畜生道，以妖身临世。”
秦琰此话一出，诛仙台上顿时一片私语。连带着紫微大帝也十分惊讶，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何至于此，畜生道乃三恶道，更何况以妖身临世，要遭万世屠戮。你已重获自由，为何放着好好的人间轮回不要，偏要选此路。”
“秦琰愿寻其踪迹，哪怕只有千万分的可能，也想再试一试。”秦琰回答。
“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本座与她的约定，便是她的真心与你的自由，如今她放弃了心神，放弃了一切换得你的自由，你却偏偏又要用你的自由去寻这个不存在的心神。”紫微大帝不解，这个请求交缠又矛盾，仿佛偏要与这世道拧着来，偏要与常理拧着来。
南极长生大帝轻哼一声，打断了紫微大帝的劝解。“你既已决定，那便如此。此后你再不是修罗神，更无法回到三善道中了。”说罢，南极长生大帝甩手离去。
紫微大帝见状，也只得叹一口气，转身一并离开。五帝三尊也纷纷叹息着散去，一时间只剩角落里的司命与诛仙台前的秦琰。
“司命，”秦琰看着仍未离去的司命星君，有些愧疚。“之前没有来得及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今后怕是更无从报答了。”
司命悄然上前，眼神示意秦琰不要出声，凑过去低声道：“紫微大帝不许我再插手此事，因此我只简单说一句：南极长生大帝所赐的金纹乃太古神咒，力量强大，才可使人间魂魄飞升修罗神。其他的我不好多说，未来一切靠你自己了。”说罢，司命整理了下衣襟，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秦琰心里一亮。向着早已走远的司命背影深深地作了一揖。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秦琰走到诛仙台前，深吸了一口气，向下纵身一跃。
上一世我为公理、为道义，从不曾为自己。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禁锢，我只愿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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