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葛主任也笑了，摘下老花镜，“老谢啊，你真是太客气了，小陶，去通知厨房做点便餐，弄几个素菜就行了，不要酒。”
年青的保姆应了是，关上破旧的木制双开门，离开了。
就她所知的规章看，领导们谈话是绝对应该回避的。
她一出去，谢省长的眼睛就在到处乱转，“咦，嫂子呢？今天孩子们都没回来？”
葛主任的笑容敛去，捏了捏鼻梁，做出一副疲倦的模样，“老谢，不是跟你说过嘛，我这里你少来，来往频繁了，会让别人起疑的！”
谢省长得意地笑道：“放心了，现在人大期间，我来这里汇报工作，顺便看看老领导，谁会怀疑？”
葛主任不再说话，他起身走到一个破旧的五斗橱边，拉开橱门，从最里面掏出两个大牛皮信封来。
他走回来，递给谢省长，“这是五十万美元，你回去给戴汝明他们，另外，要小心那个叫沈开山的人，他又不要钱，又不玩女人，很有问题。”
谢省长眉头一皱，眼袋挂得像两只桂圆，“我正要和您商量这个事情，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他调到南方省，当中院的院长。”
葛主任阴沉沉地摇了摇头，“有些人放在眼前倒兴不了什么风浪，一旦跑远了，便纵虎为患，不定犯出什么事来！依我看，还是尽早除掉此人为好。”
谢省长搔了搔秃头，肥胖的脸上显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葛主任您多虑了，沈开山再能，也不过一个副院长而已。再说，最近弹压雷神集团内部拍卖一事，已经弄得省府市府里焦头烂额了，要不是您老下了一个通知，白向前不定要搞出多大的尾巴出来！所以，我看沈开山的事，暂且放一放，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动作没，如果有，我们再弄他不迟！毕竟，我和汝明那里，已经掌握了他不少材料了。”
白向前是，葛主任早就想把他扳下来，但此人背后靠山不小，而且官声较清，因此暂时还动不得。
“老谢啊，我们要小心。虽然驰得一时顺风船，却未必年年有这样的好运哪。”葛主任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一手仍在空中挥动，“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再贪色，那个什么渡假村，少去，别让人弄了都不知道！还要警告戴汝明几个，一定不要贪污受贿，我们集团有钱嘛，赚得少点不要紧，关键是一直能赚！听说，你们省委胡秘出事了？”
声音很严厉的样子，谢省长额头有些见汗，抱怨道：“葛主任，您不是不知道那小子，头脑灵得很，但却栽在一笔几万块钱的公款上，纪委是白向前的人，素来与我不合，我虽然和政法委的老臧打了招呼，但还是来不及……”
葛主任重重一拍沙发的扶手，满面震怒地站起来，在客厅里负着手来回踱步，“老谢，你看看你都选了些什么人！”
谢省长继续擦汗，眉头都皱到了一处，“葛主任啊，您也知道我手里可用的兵其实没几个，小胡虽然人贪了点，但做事毕竟伶俐，而且上次各部委改组期间，他对您的忠心不也没变吗？”他小心翼翼地陈述着，看着对方似乎略有意动的样子，忙道：“您就放心好了，这一次我通过老臧，已经提前把对小胡不利的证据弄掉了，小胡家里也已经安排了，这个人很讲义气，况且数额不大，不会让上头起疑心的。”
葛主任眼睛一转，凶狠地说，“若是起疑，我们全都要掉脑袋！”
谢省长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葛主任这才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无力地挥了挥手，“你去吧，把钱放好了，别露出马脚来。”
谢省长点点头，把牛皮袋装在三层塑料袋里，塑料袋表面还印着“华金超市”的字样。
“老首长，那我就先走啦。”
“不吃饭了？”
“不，不不，每次来都麻烦您，这样我的心里也过意不去，正好组织上安排我到京另有任务，我就先走一步了。”
“不送，不送了。”
谢省长和葛主任明里的讲话也结束了，他笑眯眯地提着一大塑料袋东西，往门口走去。葛主任家的小保姆热情地笑道：“领导还把东西再拎回去啊？”
“哪里，这是老首长帮我留的两袋新炒的云雾茶，可不是我拎来的地瓜干啊……”
对于在野外里生存这种简单的课目来说，经过严格训练的人都不存在任务问题。
只是，对于宋涵香等四个女人，这个漫漫长夜竟然是如此的难熬。她们蜷缩着依偎在沙洞里，洞口留着火头。想到有些方面的问题，她们就显得焦躁不安，尤其是面临着组织的威胁时，她们普遍生起一种无法躲藏的危机感。
“涵香，我们还回得去吗？”徐卉手枕着后脑壳，有点茫然地问道。
说起来她们四个人早年的境遇几乎和宋涵香如出一辙，马甲收了她们，也同时让她们“家破人亡”，变成了孤女。
对于她们，组织就是家。这也是她们会被特殊照顾，特殊训练，最终成为组织的利器的主要原因。
而现在，她们的行动以惨败告终，损失了七名最好的人手，这对于已经被组织里相当一部分人嫉恨的她们来说，是个最不好的消息。
宋涵香背靠着沙壁，抱着腿坐着，她也睡不着。
火苗摇曳的桔红色光线，投射在她脸上，更显得她有种惊人的美丽。那玉雕粉琢的皮肤，轻黛般的柳眉和水色浓郁的眸子，小巧而感性的双唇以及皓白的贝齿，让人简直无法相信这是在一场生死作战后，已经被沙子和尘灰所掩盖的面容。
她叹了口气，舔了一下有点干裂的嘴唇，“我也不知道，马甲会帮我们的吧？我们毕竟知道了一些更重要的情报，那就是这个人绝对不能以惯常的手段对付……”
徐卉先是打了个寒颤，随后又兴奋地喊起来，“是，没错！我们和马甲报告这个秘密，他一定会为我们求情的。”
尚琳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她，冷笑起来，“阿卉，这是你的话吗？！这还是我熟悉的那个热情热心，有侠义心肠的徐卉的话吗？”
徐卉望向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有些生气，“你什么意思？”
尚琳望了一眼宋涵香和秦娜，后者已经过来了，她脸色苍白地躺在众女的中间，重重的毛毯多半被她占用了。
“你说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那个人有无数次杀了我们的机会，而且我们还曾经是他的俘虏！他怎么对我们的，而我们该怎么对待他呢？是出卖他吗？是要继续折磨这一个可怜的人吗？别忘了，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只剩下自己的父母，而我们，却还要讨论是不是把他最后的秘密交给组织！”
宋涵香淡淡地瞥了尚琳一眼，“琳琳，请注意你的语气！组织是我们的家，它纵然犯过错，也不能这样敌视的！”
徐卉却已经听懂了，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我清楚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帮不了你，组织也未必会听任你的想法。要知道，我们没少干过伤天害理的事，这个人值得你如此同情吗？”
尚琳的火气一下子爆发出来，“狗娘养的，老子掐死你！”
她朝徐卉扑过去，这次像是来真的，徐卉不也甘示弱，跳起来和她拼命地互相掐着、打着。
宋涵香却忽然出人意料地笑起来，“琳琳，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家伙了？”
秦娜疲倦的眼中也流露出笑意。
徐卉在打斗中张大了嘴——她不是第一次和尚琳如此交手了，两人的交情，有一多半是靠这样厮打获得的，这也是她们不同于其他女孩子的地方——她的嘴张得仿佛可以吞噬天地一般大！
尚琳象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窜起来，朝宋涵香扑过去。
徐卉却已经哈哈大笑，丝毫不觉得脸上挂了花有什么不妥，“琳琳，我宣布我已经原谅你了，我不可能不对一个恋爱中的女孩有同情心的。”
宋涵香侧翻躲开，犹自微笑，“琳琳，住手！我看你真是昏头了，连我都敢碰？”
尚琳通红着脸，似乎承受着什么重压般，大嚷，“你，你血口喷人！”
“难道不是吗？我们几个人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几时看到你这么激动地维护一个人的？这不是恋爱是什么？”宋涵香重新回到秦娜身边，温柔地帮她把毯子的边角塞紧。
“不，不是的。”尚琳在徐卉的笑声中，反而放低了声音，“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被他打败，我要在下次击败他，而且是堂堂正正的击败！我绝不会允许那种阴暗的事情出现。”
见大家都缄默下来，宋涵香以眼睛示意秦娜有话要讲。
受了重伤的秦娜艰难地开口道：“上次涵香的事情，大家都没忘吧？”
众人都摇摇头，眼神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一缕黯然和伤感的光芒。
借宋涵香杀人事件，组织里头许多人开始说三道四，且把银联走下坡的事实归罪于她。若不是马甲，可能她们这些行动者无不是被处死的下场。
马甲在组织里地位和另两人相当，但孤掌难鸣，且现在年纪大了，也没了当年的冲劲和胆气，威势逐渐下落。
“因为马甲对我们的恩惠，我们拼了命在干这件事，但是失败了。我们不能再有任何侥幸心理。”秦娜静静地说，喘了两口气，“马甲不会死，他顶多被夺权，而我们……你们说丁老大、金老二会放过我们吗？”
宋涵香心里面不愿意去想这件事，然而她的冰质聪明，岂会一点不透？“马甲是妨碍组织成为某些人发号施令的关键，虽然前辈的规定犹在，但他们无疑会利用这件事情打击马甲的威信，随后实行他们纳粹般的罢了！”
“？”徐卉喃喃道，她再次仰倒睡下，不禁触动了痛处，闷哼一声，“这两个人渣，若不是马甲撑着，银联会支持到现在？就凭他们和某些官员的联系，能把银联再发展壮大？”
尚琳忽然坐在火堆旁边，伸出手去翻来覆去地烤着，一面静静道：“不管如何，我想在那个人身边呆一段时间，我要去看看他怎么制作那个蠕虫的。”
众人愕然，这才醒悟过来，她们这个任性而且男性化的朋友，对网络技术的着迷，简直可以媲美女孩们为了追求美而不惜一切的态度。
“我们都去吧。”宋涵香在短暂的冷场后，忽然作出意外的决定，“正如娜姐所说，我们不能回去了，既然决裂，只有投靠最强大的敌人，才有生存的机会。”
这种视弱肉强食为必然的心态，纵然以秦娜等人的抵受能力，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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