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假心假意
“呀！轻点。”
明娘子被一个丫鬟抱着，另一个丫鬟蹲在地上用小铰刀细细清理了她腿上的碎瓷片，一边拔她一边痛叫一声，蹲在地上的丫鬟都压不住笑意，只有玉娘子坐在她身边还担忧地安慰道，“大姐姐，你疼不疼，疼就让玉娘给你摸摸。”
明娘子哪敢让她上手，只能自己强压住喉咙里快要溢出来的痛呼，面容更是扭曲。
玉娘子看着这样的场景却是心情极好，她本就是故意最后抓住明娘子，只是怕是连明娘子自己都以为是周天香拉的那一把，才导致她连带着明娘子一同倒下来了的。
你们越发痛苦，我才越发快乐。
玉娘子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是越发心疼的模样，倒让明娘子忍不住来安慰起玉娘子，“妹妹，我一点也不疼，你不要怕，之前都是大姐姐吓你的。”
前世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她的身姿挡着阳光，倒显得自己本就该沉浸在黑暗之中，耳里还能听到她领来的奴仆在那处翻墙倒柜，又或是她拿着匣子翻看过后，嚣张跋扈地大笑。
“还给我！那是母亲留给我的！”
无力的抢夺只会招致招招到肉的拳打脚踢。
最后奴仆们散去，她走过来随意地补上一脚，自己用尽力气也挣脱不开那只踩在自己胸口的脚，那只脚就像是一个钉子把自己最后的尊严给钉在地上，四分五裂，碾压成尘埃。
“像你这样的卑贱玩意，配得上这么金贵东西？让大姐姐为你保管。”
她当时的叫嚣还回响在自己耳朵里，面前却是明娘子担忧的面容，“妹妹怎么了，怎么哭了，”明娘子想要用手指替妹妹抹去眼泪，却看到自己黑漆漆的指甲缝，又难为情地收回了手。
玉娘子擦了擦眼泪，咧嘴笑了，“姐姐不要吓玉娘，玉娘会当真的。”
会当真想用鞋底给你碾一碾。
不一会儿，外边的丫鬟走进来，领进来一个提着箱子的中年人，先为玉娘子看过手心，只为她点上点药粉，又裹上了干净的纱布。
川朴赶紧问道：“怎么样了？小主子伤得重不？会留伤疤吗？”
“这位伤得不重，那位的伤就麻烦了，”那大夫不做声了，细心地检查起明娘子的腿，半晌后摇了摇头，“这位娘子伤得太重，又没有及时地处理，”明娘子倒提了口气，难道自己要瘸了？
玉娘子眼里也泛起了泪光，“就是我不好……”
却听这大夫继续说道：“这伤疤不知道消不消得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川朴拍着玉娘子的背，瞪了一眼这恶趣味的大夫，大夫又叮嘱道，“这药粉撒了可不能用纱布抱起来，最好让它长出新肉来。小孩子身边好，很快就活蹦乱跳了。”
送走大夫，丫鬟把行动不便的明娘子抱到西厢房来，让她可以躺着休养生息，“大娘子，您就先在这儿住下，我们几个就在外边守着，要是有事叫我们一声便进来。”
还留在屋内的川朴也抱起坐在床边的玉娘子行礼告辞道，“大娘子好好休息，玉娘子明天再过来看您。”
“嗯，”明娘子应声道。
她看着屋梁，心里感叹道：没想到自己再住进这屋里，却是因为这样的事情，难道是老天一直看着这一切怜惜玉娘子，不让她为我们所骗，顺便惩罚做出这一切事情的我和母亲？
要是自己是老天爷，也会爱怜如此可爱的小娘子吧。
玉娘子却是满脸不悦，挣开川朴的怀抱，噔噔噔地爬上明娘子的床，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才不要，我平素最怕黑了，总要川朴陪着我才能睡着，大姐姐一个人住在这里一定很寂寞，我也要陪着大姐姐。”
“小主子别闹，要是您在这里，大娘子反而会睡不着。”
川朴冷下面容，声音严肃，平时玉娘子最听她的话，每次被她这样一说就会乖乖听话，但今天不管用了。
玉娘子拉着明娘子的手不放，直勾勾地盯着川朴，眼神中有种令人信服的里面，不知为何川朴无法直视她的眼睛，低下头，声音低沉道：“好吧，等一会儿，我会禀告老爷，要是老爷同意就留着您陪着大娘子。”
“太好了，”玉娘子偏过头对着明娘子笑得眯起了眼睛。
“但是晚上我得陪着玉娘子，”川朴不包含任何感情的目光盯向明娘子，明娘子笑得苦涩，这是在防着自己啊，可是自己甚至不能解释什么。
却听到外边隐隐约约有人声，帘子别掀开，像是刮过一阵风那般，玉娘子却是被人抱起，“我的小乖乖，快给父亲看看，到底伤到哪里了？”
或许是那丫鬟去请大夫之后，顺便去铺子里找了花老爷来，说实话花玉娘最不能面对的便是这个父亲，她不能埋怨他的无情，因为他对待自己已经足够优待了，又不能疏远他，因为只要还在这个宅子里生活，她就必须仰仗着父亲。
最后她只能摇摇头道：“父亲，我一点也不疼，倒是大姐姐受的伤很重。”
花老爷不过是随意瞟了床上那人一眼，便回过头继续对玉娘道：“你要是想要她留下就留下，要是不喜了，就让她走。”
这话说的无情，但也是真理，要是三番两次任由着这一家人欺负自家娘子，就算是石头人也会有脾气。
“大姐姐才不会欺负我，我们会一直和和美美地做着姐妹。”
花老爷也不说多话，离开了，他抛下大堆事务回家，看到自家乖乖平安无事，也就放心去继续处理他的事务。
不一会儿听到轻碎脚步声，帘子再次被掀开，川朴走了进来，“奴婢给两位娘子送来饭菜，”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分别提着食盒。
摆出来热腾腾的饭菜，和干净的两套食具，用着两个小桌子分别放置。
一个桌子被丫鬟端到床上，那个丫鬟扶起明娘子，在她身后放上一个靠背，让明娘子可以舒服进食，动作温柔没有明娘子感到丝毫不适。
另一个桌子摆在床边的软塌上，没等川朴来抱玉娘子，玉娘子主动跳下床。
进食罢，玉娘子继续坐在明娘子身边，明娘子怕她无聊便给她讲起自己所见所闻的市井故事，时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到快要落灯的时间。
玉娘子洗罢脸后，乖乖地窝在明娘子身边躺好，明娘子今天难得做了一天的残疾，倒是生出一丝悲凉，甚至想和玉娘子说些体己话了。
只是川朴坐在床边坐着针线活，有些话却是不好说。
夜渐渐深，两位小娘子都已经眯上眼睛，川朴打了个哈欠，吹灭烛火，去隔间睡觉去了。
隐隐约约能听见隔间有丫鬟的夜语，嘟哝几句又没了声响。
黑暗中骤然睁开一双眼，屋中漆黑一片，但是她准确找到了身边那人的脖颈。
在这里呆了这么久，等着的不过是这样一刻，终于要成真了！
她试探着把自己的双手放在那人的喉咙处，可以感觉到手下有轻微的震动，鲜活的生命，马上就要在自己手下被扼杀，终年的噩梦也终于要少去一段了吗？
她沉浸在黑暗中，周身都笼罩不祥的气氛。
就在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将手掐下去的时候，突然手下的小娘子突发出一阵夜语，“妹妹，不要相信我和母亲……”
她的手一僵，之后的话含糊不清，她不知为何却是把手放下，重新躺回床上。
前世与现世总归有些不同吧。
这个幼小的身体，还是不要太早沾上鲜血吧。
她闭上眼，这次就算是为了母亲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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