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蝴蝶幻影
方才汪若华和岳千山现身巷道之时，乔君慌慌张张地去寻周智远做救兵。好巧不巧，周大庄主前脚刚出门，叫她扑了个空。
正当乔君在书房外乱转之时，正碰上周智迁。事出紧急，乔君也顾不得对师叔的害怕，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周智迁没多说什么，径直随她离开。
到了山庄门口，乔君停下脚步，一副踟蹰的模样。周智迁知她胆小，便让她留在庄内，自己径直去了巷道。
其实乔君也有些孩子心性，是想要出去看热闹的。但她自知脸上有伤痕，不愿到外人面前现眼。
可又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赶忙跑到后巷围墙边，轻轻一跃，跳上墙边树干，学着方才岳千山的样子借着花枝掩映往外观望。
只见周智迁也刚到后巷，他一眼便看见了不依不饶的山庄弟子正团团围住梁十三和孙汉泉二人。
梁、孙二人尚不知周智迁的身份，但见汪若华上前拱手行礼，口中唤他“师叔”，又见费少仁之流看见对方来了便一脸怂相，便也多少猜出他是何来头。
周智迁向汪若华点点头：“你先退下，我来。”
接着，他便木着脸走近梁十三，向他略一拱手：“此处乃我扶稷山庄所在之地，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梁十三略一仰头，上下打量周智迁。他不知周志迁素来的性子，只觉这人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令他很是不快，自忖扶稷山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可今日前来是奉城主之命，为了几个黄口小儿闹起来，却又不值当。
孙汉泉连忙站出来：“这位前辈，我等无意冒犯贵处。实是有要事要办，须得叨扰片刻。”
周智迁问道：“敢问何事？”
孙汉泉犹豫了一下，看向梁十三。梁十三抹了抹唇边髭须：“家里有个亲戚的孩子走失，故此各处寻找一番。”
周智迁一听这话便知道对方有所隐瞒，就算真走丢了孩子也不是随便哪个亲戚家的，更何况找孩子也极有可能是个托词。
于是，他心平气和地道：“据我所知，近日城中并无走失或流浪孩童。或是说，二位猜疑孩子是在我们扶稷山庄？”
梁十三挑了挑眉：“那倒不至于，想来贵庄主行事光明磊落，自然做不出拐带孩童这等龌龊之事。”
周智迁自然听出对方话中讥讽之意，但也知他们今日无心挑起争斗，再加上他素来也不是个喜欢管这些俗务的人，因此也不再纠缠，只道：“时间不早了，二位自便吧，若再拖下去，申时城门便要关了。”
也算是变相下了逐客令。然后他转过身来，看到岳千山混在人群之中，面带笑意，便向他点点头，接着下令众弟子退回山庄。周智迁出马，谁人敢忤逆？众弟子一时间便跟在他们师叔身后作鸟兽散。
梁十三看着扶稷山庄众人散去的方向，冷笑了一声。方欲转身，发现孙汉泉呆呆地看着众人散去的方向，便拍拍他肩膀：“走了。”
孙汉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脸色有些发红，幸好梁十三未曾细问。
二人在周边问了一圈，无人见过画像上的少女。梁十三自己也知道，无虑城大小姐被拐到此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虽说无虑城与扶稷山庄素来微妙，但因为某些机缘和前尘，又不可能轻易闹翻。扶稷山庄上下固然对无虑城之人敬而远之，但他们庄主倒也算条汉子，万不至于做出拐带孩童这等阴损下作之事。更何况
更何况，双方各自保存着那些东西事关重大，早已不是两家人各自的恩怨了。
这边墙头，乔君见众人散去，无虑城的二人也渐行渐远，便跳下来打算回房。经过正门时，却发现方才的一群弟子都老老实实站在正庭，周智远背着手审视着他们。
汪若华站在周智远身后，远远看见乔君，朝她微微一笑，未等乔君回过神来，便将脸转过去。乔君这才反应过来，周智迁这是发火了。
果然，费少仁和李震畏畏缩缩地站在众人最前面，均低着头不敢说话。
周智迁注视着他们：“庄主早已下令，若无虑城二人未招惹是非，则不必去管他们，谁给你们的胆子出庄私斗？”
李震不敢出声，费少仁小声道：“他们两人无缘无故来咱们扶稷山庄的地界，弟子是怕他们别有所图”
“还敢胡说！”周智迁厉声喝道，“若今日我来之前，汪若华没有拦下，你们这几个没出息的东西是不是真打算以多欺少？还有你，还敢背后偷袭？今日就算打赢了，这件事被他们两个宣扬出去，对扶稷山庄而言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一番话说得方才惹事的诸人都低下了头，扶稷山庄素来以侠义为行事之本。就算他们与无虑城曾有龃龉，今日之事却是也做得上不了台盘。
周智迁指了指汪若华：“你们几个小子白长得如此高壮，尚且不如一年岁没你们大的姑娘。为逞一时之快，却根本没想过后果。那汉子敢带着一个少年只身闯入江东府，又岂是平庸之辈？只怕是无虑城中数得着的人物，你们倒好，梗着脖子便敢往前冲。”
方才回来的路上，周智迁已私下问过岳千山，才得知对方是无虑城铁甲堂堂主梁十三。此人心思深沉、性格机敏，功夫高深不在城主江照之下。今日他一直隐忍不发，只怕是真有要事在身，否则费少仁与李震也难全须全尾的脱身。
周智迁冷声道：“今日凡是参与私斗者，自去练武场扎马步，等庄主回来再发落。”
周智迁今日本也有事要办，处理好这些琐事，嘱咐了汪若华几句，便自行离开了。
这时，一直躲在后面的乔君才跑出来，赶上汪若华：“大师姐，咱们今日没惹出什么事吧？”
汪若华摸摸她的头发，笑着道：“没事的，别害怕。”
乔君有些好奇：“那个什么无虑城跟咱们有过节吗？”
汪若华道：“也算是吧，虽说是陈年旧事，可也关乎到两家先祖。你只记得一件事，以后看到无虑城的人就远远避开，不要跟他们有任何交集。若碰上他们找你麻烦，若有同门就赶紧找同门，若只你一人便赶紧逃走。”
这话说得乔君有些发慌：“他们、他们是不是很坏啊？”
如此单纯的话把汪若华逗乐了：“别为他们费心思，无虑城远在幽州，轻易不来江东。你只要在咱们山庄安心住着，自然碰不到他们。”
二人说笑了一会，便一同去练武场了，她们俩都没发现，岳千山从刚才便一直沉默地看着这边。
二人走后，岳千山摊开手掌，将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上面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的画像，描摹的颇为精细。岳千山认真地打量着画像，又抬起头思索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日傍晚，周智远与周延之一同回庄，从堂弟那里得知了白日发生之事，便将犯事弟子申饬了一番，让他们各自领罚而去。随后，城中传来消息说，梁十三与孙汉泉已赶在日落前出了城，众人放下心来。
晚间大伙闲聊，说起白日之事，周智远问道：“无虑城的人说没说要找谁？”
周智迁简短的回答道：“找梁堂主的侄女。”
周智远笑着摇摇头：“假得很，遮遮掩掩的。”
岳千山接着道：“看样子应该是找人，但肯定不是梁十三的侄女。而且他们究竟为何找人，又为什么找到江东来，就耐人寻味了。”
三人讨论了一会儿，终究不知无虑城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是何意，也只能按下不表。
入夜，许是因为天气炎热，乔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坐起来批衣走至床边，隔着薄薄的窗纱，隐约有合欢花的香气渗进来，萦绕在她的鼻端。
越到仲夏，天气也越发潮湿，乔君抹了抹鼻尖的汗水，自忖也睡不着，便穿好衣服独自走出门。
如此深夜，走在山庄里，除了蝉鸣连风声也无，空中全是粘稠的花叶香气。
不知为何，乔君又信步走到了那天偶遇神秘男子的地方。她本没抱希望能再见到对方，所以，当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蝴蝶时，她竟有几分惊喜。
回过头来，那个神秘的男子正站在屋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接着便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说不定这个神秘的人真是蝴蝶化的呢？
乔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笨口拙舌说不出。神秘男子朝她笑了笑，伸出手指，方才的蝴蝶就十分乖巧地落到他如玉的指尖，幽蓝的翅膀恬静地扑闪着。
男子低声对乔君道：“要不要试试？”
乔君兴奋地眨了眨眼，却又有些害怕。男子将手送到她面前：“害怕吗？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哦。”
乔君深吸了一口气，将颤颤巍巍的手指伸了出去。说来也怪，那蝴蝶居然十分听话，就这样乖乖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好玩吗？”神秘男子笑了笑。
乔君赶紧点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二人就这么奇奇怪怪地逗着蝴蝶玩了一会儿，乔君才反应过来，犹豫地问道：“你为什么还回来？”
男子歪了歪脑袋：“当然是来找你玩的呀。”
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乔君不知该如何作答，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拨弄蝴蝶的翅膀。
男子毫不在意，反而胸有成竹地道：“我没有朋友，你也没有朋友，我找你玩不是正好的嘛。”
乔君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嗫嚅道：“你、你怎么”
男子撇了撇嘴：“好啦好啦，你怕什么？上次你便怀疑我，现在还不信我。你倒说说，从见我第一面开始，你们山庄有任何不好的事发生吗？”
乔君摇摇头。
男子又道：“你应该能看出来，我很有本领。若我要对你们这里不利，还能等到今日？”
乔君捧着蝴蝶不说话了。
男子挑挑眉，又不知从哪变出一只淡紫色的蝴蝶，让它停在乔君的发髻边：“我小时候跟你是一类人，总是很寂寞。所以碰见你之后，我就想找你玩，这样我也解闷，你也不寂寞了，不好吗？”
乔君被他一通瞎说弄得无法反驳，可又觉得不对劲。刚一抬头，便看到男子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在月光之下更如同精怪，还是极好看的精怪。
男子轻轻打了个响指，蝴蝶登时全部腾空飞起，在二人头顶翩翩起舞，仿佛花瓣在夜色中随风飘摇。
乔君一脸惊艳地抬头看着，听到男子说：“他们都不跟你玩，那我跟你玩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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