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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山雨欲来


齐暮雨被安排在客舍安静的一隅,乔君他们甫一入门,便听到房内传来少年哀哀哭泣之声。

        周延之跨一步上前拦住负责照顾齐暮雨的人问发生了什么,对方说道:“少庄主有所不知,昨夜与齐公子一同逃出来了两名弟子俱受了重伤,其中一位今早伤重不治,现已经停灵至庄外了。夫人原本嘱咐我们不可告诉齐公子,也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到底让齐公子知道了。”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纵然以前与齐暮雨有过不快,可见他年纪轻轻便遭逢接二连三的打击,众人也不由得心生怜惜。

        走进卧房,果然看到齐暮雨正跪在床上用背子蒙住自己,蜷缩成一团吞声饮泣。他雪白的手死死扯着床褥,青筋都爆了起来。来探病的几个年轻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乔君内心更是复杂,论理齐暮雨这人上次在山庄鬼鬼祟祟,甚至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杀人,实在不能以常理推测。可看他现在如此悲惨,还对他万般怀疑似乎也有些不近人情。

        汪若华走到床边,将手放在齐暮雨的被子上,无言地轻轻拍着。陆绣绣也跟着红了眼圈,将带来的一些点心补品轻轻放在桌子上。

        宋泽光看得很是伤感,不禁往周延之身侧靠了靠,像是在寻求温暖似的轻声道:“这孩子让人看了怎能不心伤?”

        齐暮雨像是听到了他们进来的动静,忽地掀开被子,把汪若华吓了一跳。

        只见齐暮雨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盯着他们:“谁要你们可怜我了?千机门没了,我师父没了,同门也没了,我现在一无所有了!”

        陆绣绣见不得人哭,不由得拖着哭腔道:“你别生气呀,我们都是好意。”

        汪若华知道齐暮雨这般失态心里必是难过至极,也只能宽慰他道:“千机门并没有灭门,一切都还没结束。不是还有你吗?只要你还在,就有希望重振师门,千机门就不会消失,也可让郑掌门在九泉之下安息。”

        齐暮雨咬着牙恨声道:“不用你们说,我自然要重振千机门,然后找到杀害我师父的凶手,然后将他千刀万剐。”

        知道齐暮雨现在急需平静,说太多反而对他不好,一行人没待多久便告辞离去。

        离了客舍大家沉默着走了一阵,心里无不唏嘘,陆绣绣平复了心情,打起精神问众人要不要回练武场练会儿功夫。

        没等乔君说话,周延之先开口:“你们先行一步,我问乔师妹几句话。”

        这话一出,才让汪、陆两人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宋泽光见状也跟着笑了两声。

        陆绣绣拖着声音道:“好好好,我们走啦,你们慢、慢、说。”

        周、乔两家的婚事山庄上下无人不知,被陆绣绣如此揶揄了一下,乔君和周延之都有些不好意思,汪若华二话不说拉着两个女孩子走了,留下他们二人。

        这时,周延之才指着乔君吊在胸口的右手问道:“我娘给的上药你用了吗?听说有奇效。”

        “用了,是挺好使的。”乔君答道。

        周延之皱了皱眉:“那怎么还吊着?我看你用剑的手都换了。”

        乔君笑笑:“‘伤筋动骨一百天’,郎中说啦,我这没什么大碍,也没什么伤,就是得吊着胳膊养养骨头。换手也不是因为伤,是师父说让换一只手使剑。”

        周延之点点头:“既是如此,我回头跟厨房里说一声,让他们煲些骨头汤给你喝。”

        乔君点点头,又觉得不太好,补了一句:“谢谢你啦,小鹤。”

        周延之又有些不自在:“这有什么?说什么谢不谢的。”

        二人一时无言,都有些尴尬,周延之没话找话:“快中午了,我要去我娘那一趟,你也去吧,正好吃饭。”

        乔君有些慌乱:“那个,我、我得去我师父那儿。”

        周延之:“嗯,也好。”

        其实,对于乔君拜在陈师叔门下一事,周延之固然为她高兴,可心里也有一丝丝微妙。

        他从前便以为乔君是定要被他父亲收作亲传弟子的,再不济也能拜他娘亲为师,何曾料到,机缘巧合之下,乔君竟然入了陈丹门下。

        虽说依然是扶稷山庄弟子,可毕竟不是同一个师父,总还是有些许亲疏之分。更何况二人分属不同师门,现在碰面也不如以往频繁了

        “小鹤?”

        周延之正乱想着,听到乔君的呼唤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乔君揪了揪自己略微发黄的发尾,踌躇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去年夏天那事,齐公子这个人还是,还是”

        “咱们还是得防他一手。”周延之接上了这句话,“我自然明白,齐暮雨这人得分两头看,他现在遭逢不幸、孤立无援是事实,当初深夜在山庄中乱转、不怀好意也是事实。放心,我会跟爹还有师叔说的。”

        “嗯。”乔君用力地点头,松了一口气,她方才还担心周延之会怪她多疑。

        “不过,这话你跟我说就罢了,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起。”周延之嘱咐道,“齐暮雨去年那事若要弄清楚,需得证据确凿。你若空口说了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倒打一耙那就不妙了。”

        “我自然不会跟其他人说。”乔君感激地道,“小鹤,还是你机灵,若我自己可想不到这一层。”

        周延之顿了顿,移开目光:“那你以后有什么烦难事先找我不就好了,我总能帮你解决。”

        以后

        下午,乔君跟安隐一同练剑,她忽地想到了周延之上午说过的话,呆呆地停了下来。

        抬头看着这片被扶稷山庄圈出来的天空,初秋时节天高云淡,视野中还有摇曳着的渐渐变黄的银杏树叶。乔君这才发觉,自己对老家江陵的回忆已几乎所剩无几。短短两年多,她仿佛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可是,她真的会像小鹤说得那样,以后一直待在这里吗?她真的能吗?

        十天后,周智远与周智迁风尘仆仆地返回扶稷山庄。两人连口水也来不及喝,便将沈娴与陈丹二人叫进书房,更是破天荒地捎带上了周延之。

        沈娴坐在丈夫身后,却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家儿子。几年前还是一团孩子气的人,如今已经长得身长玉立,眉目间有了点大人模样。

        在这之前,周智远虽时常与周延之议论江湖之事,却极少让他参与这等大事。看来,离他们儿子被推出来的日子不远了。

        周延之更是明白其中关窍,因此认真地听着父亲所讲述之事。

        当日,待周氏兄弟快马加鞭感到黄州时,千机门已是一派狼藉、空无一人。从正门口到郑畴所居住的内室,仍有不少无人认领的弟子尸体。

        满门上下的惨状,纵然是这两个人到中年的汉子亦不忍多看。

        “我跟智迁二人使了些银钱,令人将山庄上下门人弟子的尸身收敛了,又派妥当人送郑大哥的灵柩回他的故乡。借着这个由头,我们俩在千机门里上下探查了一番。”周智远道。

        沈娴问道:“难不成真的是无虑城所为?”

        周智远大摇起头:“自然不是,当日袭击千机门的贼人穿着无虑城的衣服,用着无虑城的令牌,还特意遗落了几副行头在千机门,摆明了是想让人发现的。然他们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有门人在黄州帮我看着,根本就没有无虑城的人踏足黄州。”

        周延之谨慎地问道:“父亲,那会不会是无虑城中人乔装打扮?”

        陈丹道:“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骗过大师兄留在黄州的人手,又怎么会轻易将无虑城的衣装令牌落在千机门呢?我也觉得是故意的。”

        周智迁低声道:“除此以外,我与大哥另有发现。”

        说完,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些难看,周智迁不再说话,还是由周智远开了口:“郑兄虽不幸离世,可他在黄州始终根基极深,人脉极广。与他相识数年,我也认识一些人。因此,我们拜托了几个在黄州的熟人帮忙打探。那群贼人不可能藏在城中,定然是在郑兄遇害后离开。托人查过出城记录后,我们才知晓,出事前金福商行曾运了一大批货进黄州,且恰好在千机门事发后第二日便离开。”

        别人还好说,陈丹一把捏紧了扶手:“是平王的人!”

        周延之一头雾水地看向陈师叔,他的父亲很快替他解开了疑惑:“金福商行乃平王妃娘家名下产业,后来平王妃出家,她娘家便将其作为嫁妆送给王妃。”

        周智远说完便转向陈丹:“师妹,这事烦你告知你们那边。”

        陈丹神色少有的严肃:“交给我吧。”

        沈娴目光动摇,轻声道:“这么多年,平王一派终究还是没忍住。”

        周智远眉头深皱:“夫人,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我跟智迁发现,郑畴手里所有的机关图纸、乃至他本人所著笔记,全都不见了。”

        这话一出,沈娴身子颤了一颤,周智远立即将手放在妻子肩膀上,安慰般的按了按。

        在场几个大人似乎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周延之仍旧云里雾里,现下众人如此沉重,他也不好开口追问。刚想到这里,他抬头发现房内四个大人都紧紧地盯着自己,神情复杂。

        沈娴满是慈爱的打量了儿子一番,长吁一口气,轻声道:“过了这么多年,《雷之章》传到咱们这一代。虽说能平安度过自然好,可若就是遇上了,我我们也不能怕。”

        周智远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后背,方才意识到自家儿子也在不安地看着自己。他舒展了一下胳膊,向周延之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容:

        “说得对,能者多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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