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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驾驶座的人朝季浣看过来时,季浣清楚地看见了他的脸。

        脸型是跟李平生有些像,只是两人气质完全不一样。

        李平生是温和又清隽的,像初秋的风,凉爽中带着暖意。

        而驾驶座的人是冷酷凌厉,看上去还有几分凶狠,确实很有几分混社会的样儿,难怪连癞子都不敢惹他。

        季浣在脑海中将两人的长相对比一番,得出结论,顶多只能算轮廓有几分神似的脸,其他地方一点也不像。

        大街上长得神似的人很多,这并算什么,季浣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心里盘算着这几天该怎么躲过李平生。

        进公寓楼道的入口有两个,一个在刚进大门口的办公室旁,另一个在停车场的那边。

        而想去停车场,必须经过公寓大门的办公室。

        季浣只能寄希望于李平生今天傍晚不在办公室。

        他副业这么多,去收收废品,修修家电也很好嘛。

        可事与愿违,季浣一脚踩进公寓大门,就看见那个四四方方的小房子亮着灯。

        她举起药袋遮住受伤的半边脸,试图绕过停车场从另一个入口上楼。

        神经紧张间,她没注意到办公室的窗户被人推开。

        李平生坐在办公室内,看着那人进了公寓大门,紧张兮兮地走得同手同脚。

        这幅画面,诡异地与某个黎明后的再相遇重合。

        那天,她黎明时帮自己盖一床被子,下午就装作不认识,前后不到十二个小时。

        今天也是,明明前一天听完他不好的经历还坦然接受,一天后就见了自己要绕道走。

        哦,也算有进步,上次不到十二个小时,这次坚持了二十四小时。

        李平生本想看看人到底怎么回事儿,甫一推开窗,就看见她走路明显不对劲儿的右脚。

        李平生心里咯噔一声,挡住她脸的是个塑料袋,塑料袋的logo印着街对面的药房。

        他抿了抿唇,锁好办公室上了楼。

        另一道入口到季浣的房间要远一些,因为需要穿过另一栋连接在一起的楼。

        等季浣绕了一大段距离,回到五楼自家房门时,就看见房门前倚墙靠着个抱胸的男人。

        板寸又长了,额前垂下的几缕碎发,让他看起来年轻不少。

        季浣眼疾手快地用药袋挡住整张脸,殊不知,李平生看见她的药袋,脸色已经冷下来。

        李平生:“别挡了。”都看见了,你还能把腿一并挡上吗?

        季浣讪然,“你不回家吗?你家在对面。”

        李平生见她试图蒙混过去,直接伸手拿开挡着她脸的药袋。

        药袋移开,季浣红肿着半张脸一脸狼狈。

        李平生的眼神闪了闪,他皱着眉让到一旁。

        季浣会意,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等进到屋内,季浣端坐在沙发上,李平生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谁干的?”

        季浣眼睛四处瞟了瞟,咬着唇,“我说摔的,你信吗?”

        这谁能信,谁摔一跤刚好脸上摔出个巴掌印,怎么的,刚好摔人手掌上了?

        李平生见她不愿意说,当下便没再问,转身进了卫生间,半刻后出来,手里拿着热毛巾。

        毛巾覆盖在脸上,脸部的疼痛由木然转变成刺疼。

        季浣忍不住躲了躲。

        李平生另一手固定住她的后脑勺,这样一来,两人的距离就靠得很近了,比在水库机房的屋檐下还近。

        季浣一眼看清李平生脸上的表情,是……心疼?

        距离靠得那样近,李平生心里却是半点旖旎都没有。

        他按着季浣半边脸,又刮了刮她的下巴,下巴处有一道细小的口子,不光下巴,脸侧也有几道。

        季浣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平生变幻莫测的脸,脸上的表情已经由心疼转了几转,现在看着有点懊恼。

        季浣不安地扭扭身体,试图安慰他,“其实没那么严重,就是几道小口子,很快就好了。”

        李平生:“几道小口子就不疼吗?”

        季浣本想说不疼,但看到李平生的表情,又改口:“疼的。”

        房间里有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无奈,似自责。

        李平生又从卫生间换过热毛巾出来,季浣伸手按在脸上。

        季浣拿回来的药袋里,五花八门,李平生捡出有用的,小心帮季浣处理脸上的伤口。

        两颗头挨得很近,李平生注意力都集中的季浣的伤口。

        季浣心不在焉,眼睛左右瞟了瞟,最后定格在李平生的睫毛。

        鸦羽一般的睫毛根根分明,季浣默默数了数,数不清,总之很多根,季浣心烦意乱,她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

        季浣喃喃道,“你眼睫毛上怎么还有颗痣啊?”

        李平生手一抖,呼吸乱了几分。

        谁眼睫毛上长痣啊,不过那颗痣具体长在哪儿,李平生自己也不知道,他压根没注意到眼周哪里有颗痣。

        脸上的伤口处理完,李平生紊乱的呼吸平静下来。

        “还有哪里有伤?”

        季浣乖巧地扯起裤腿露出膝盖。

        膝盖上的淤青是被人踹倒单膝跪地撞出来的,青紫的痕迹看着十分吓人。

        李平生眉头皱得更厉害,他拧开一瓶红花油涂抹到红肿处,垂着眼开口,“你真的很喜欢打架吗?”

        季浣浑然不知已经暴露,只顺着李平生的话答,“没有,一般都是别人主动来招惹我,我正当反击的。”

        将‘能动手绝不bb’视为处事信条的季浣说了句违心的话。

        李平生听见回答没作声,许久之后,房间里响起他清凌又温柔的声音。

        “你能保护好自己吗?遇事先考虑不让自己受到伤害的处理方式,将自己的人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季浣听到这话沉默,她别过脸,客厅的窗四四方方,外面的天色漆黑,玻璃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一坐一跪,单膝跪在地板上的人专注地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人,脸上是化不开的温柔与疼惜。

        季浣盯着玻璃窗里的李平生看了许久,哑着嗓子开口:“我答应你,这事儿过了以后,我一定把保护自己放在第一位。”

        李平生没注意到季浣话语中的“这事儿过了以后”,见季浣答应,他放松了些。

        “身上还有哪里有伤吗?”

        季浣回神,忙道:“没有了。”

        表情认真,生怕李平生不信般,还坐在沙发上蹦了两下。

        李平生点头,看看外面的天色,又问:“还没吃晚饭吧?”

        季浣今天体力消耗过度,这会儿真是有点饿。

        李平生:“鸡蛋打卤面吃不吃?”

        季浣小心翼翼地回:“可以不要鸡蛋吗?”她不喜欢吃。

        李平生偏头笑一下,“可以,等着!”

        等李平生离开房间,季浣脱掉外套,拉开衣领,白皙的肩膀上有大片淤青。

        伤口的位置尴尬,季浣没好意思让李平生处理,现下趁李平生不再房内,她倒出药水,胡乱抹上去。

        两碗香菇鸡肉打卤面很快出炉,李平生端过来,和季浣一人一碗。

        这会儿季浣虽然饿得厉害,也不敢吃太多,怕经常造反的胃,在李平生面前不给她面子。

        等季浣慢条斯理地吃下去小半碗面,李平生收起碗筷。

        季浣想抢着洗碗,李平生已经端着碗离开,临走时还叮嘱季浣洗脸时注意伤口别沾水。

        脸上的小伤口好掩盖,还红肿着的半边脸就不好处理了。

        第二天,季浣带着口罩出门上班,足部的伤口未愈又添新伤,季浣行走的步伐缓慢。

        一墙之隔的李平生从衣柜里拿出好活动的衣服换上,手机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昨天xx棋牌室发生的事情。

        文字叙述出来的事件始末简单明了,事件的主人公也寥寥几个词概括,李平生昨天却是亲眼瞧见过哪些伤的。

        虽然季浣没有说,但其实很好猜,李平生后面旁敲侧击跟季浣确认了是打架,而在这附件跟她有过节,且过节这么大的,也就只有之前的癞子。

        李平生找认识的棋牌室常客问一下,就确认昨天癞子跟人打过架。

        棋牌室楼下的台球室新开的他不熟,但确定人是癞子就足够了。

        另一边,到了画室的午休时间,季浣吃完午饭,刷着手机里的朋友圈,确认信息。

        香樟下,屏幕光线照得她的脸晦暗不明。

        癞子盘着腿缩在椅子上,他肩膀昨天被酒瓶砸那一下,举着手机都费劲。

        从昨天加上微信开始,癞子就给季浣发了很多消息。

        虽然对面回的只是单个字,但是癞子觉得这就足够了,毕竟季浣面对面的聊天时,也是这样寡言少语的。

        只要能回,对于她那样的性格就已经很难得。

        癞子真要说多喜欢季浣也不见得,只是她这样的太能挑起男人的征服欲,是个男人都欲罢不能。

        癞子独自幻想着,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猥琐。

        时间正值中午,还没到棋牌室生意正好的时候,屋内没几个人。

        棋牌室开得不正规,完全就是普通住宅里横七竖八摆了几张桌子,只屋内一个黄色木门紧紧锁闭着。

        癞子又点开对话框,压低声音给季浣发语音。

        话还没说完,被“叩叩”两声打断。

        癞子跟活见鬼似的——谁来棋牌室还带敲门的!

        打牌的心照不宣,直接推门进来,警察来访,那更是搞突然袭击,谁会像这样礼貌地敲门?

        癞子发愣间,外面的敲门声又有节奏地响起。

        叩叩叩——

        癞子放下手机过去,“谁啊?”

        是张熟面孔,癞子眯缝着眼,左右看看门外,确定只有他一个人,问:“李平生!你……来打牌?”

        李平生将手里的黑色外套盖在他头上,一言不发地箍住他脖子往屋里带,屋里打牌的人见怪不怪。

        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牌上,压根不在意。

        李平生径直奔紧闭着的黄色木门去,拧开把手,将癞子丢进去。

        癞子问完话就眼前一黑,接着脖子他被勒得喘不过气,窒息的感觉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尚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儿,一阵力又将他丢开,他头撞在桌角,顿时头晕眼花。

        覆照在眼前的黑暗被人掀开,他双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啪啪两声,左右脸传来火辣辣的疼。

        癞子怒吼:“李平生!你他妈发什么疯!”

        李平生顺手扯过房间内一条丝袜,勒住他的嘴,在脑后打了个结。

        屋内有张大床,癞子扭动着往床边靠,表情惊恐。

        李平生掰过他的脸,语气冰冷,“不管你跟季浣有什么过结,再动她一下……”凑近癞子的耳朵,“你知道,我杀过人的。”

        癞子眼睛睁大,拼命挣扎。

        半个小时后,李平生停下手,他拿起黑色外套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上的血迹,“需要我帮你打报警电话吗?还是叫辆救护车?”

        癞子像条蛆一样朝后扭动几下,用气音开口:“不……不用。”

        李平生点点头,单手提着外套出了门。

        到了门外,他敲了敲其中一张棋牌桌,“里面有人不小心撞到墙了。”

        手里捏着张牌的人一脸被打扰的不耐烦,顺着李平生指的方向看。

        房门虚掩,露出的地面上蜿蜒一道血迹。

        那人丢开牌,“靠!怎么玩儿这么厉害!”

        再抬眼,刚提醒他的青年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道挺拔的背影。

        李平生从楼上下来,将黑色外套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又站在街边点燃一根烟。

        寒风中他衣衫单薄,风吹起他的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平静温和的眼睛,仿佛刚才使用暴力的人不是他。

        气质转变得太快,一根烟抽完,李平生浑身的戾气已经随烟雾飘走,只余下清隽如风的他。

        台球室有人推门而出,随意朝楼下扫了一眼,愕然定住身形。

        她迟疑了两秒便拔足狂奔下来,出了楼道,外面的街道空荡荡,先前看到的身影像是错觉。

        楼上有人在叫她,她回头应了一声,转头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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