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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宁王世子


茗烟走后谢又晴方缓了口气。她脚下一转,蹑手蹑脚的往内室过去,层层屏风之后,寝殿的大床上果然多了个身影。

        深紫色的外衣胡乱敞着,内里服帖的杏黄软缎延伸出结实修长的两腿,描绘出主人无一丝赘肉的紧致腰线。听到动静,散乱的宣纸一闪,露出让人惊叹的华丽眉眼。

        谢又晴惊呼一声,忙捂住嘴。

        入鬓斜眉似春色中最美那道巍峨远山,其下桃花双目含水化骨,鼻峰若削。主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玉齿,将这勾人容色带上了几分男儿潇洒。

        哪怕是跟着小姐见过了多次,久别重逢还是会一时痴迷。

        对方将手中东西摇了摇,朝谢又晴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小从安哪里去了?”

        瞧出那些似是方才理出的宣纸,谢又晴慌忙回头去认,却只见到了屏风,无奈上前去接,“世子放过晴儿吧,这都是从书房理出来的,小姐要我拿去丢了。”

        “扔。”王曦右手一晃,将一张顺势塞入胸口,将其余的扔回给她,一脸认真道:“是该扔。”

        他方才翻着看了几页,都是些稀奇故事,还有些画得乱七八糟的乐曲编排。不管怎样,就因为跟他无关,就足够让这位小爷不痛快。

        “世子爷,您那张也得还我。小姐吩咐的不能为外人所见。”谢又晴说着就伸手过去。

        “大胆!”王曦轻纵下地,瞬间避开。“我可是外人?”他说着朝谢又晴呲了呲牙,“方才那小子也偷了一张。你要我的,凭什么不要他的?”

        谢又晴既是惊讶又无可奈何,只得拉了他往外拖。“世子以后少吓唬晴儿吧,这女儿闺阁怎么说进就进了,还躺在小姐的床上……若被人瞧见了,小姐倒是该如何辩解……”

        王曦先是皱了眉,才要说什么又咽了下去,脸上闪过了一抹黯然,嘴上还是不服气道:“我进来又怎么?从安若是不高兴,让她尽管找我便是!”

        “是极,是极。”

        谢又晴敷衍了几句,忽然想起这位爷应在北漠才对,怎会忽然就回来了?她悄悄看了眼王曦,贼头贼脑道:“世子莫不是偷着回来的吧?”

        王曦瞥她一眼,“小晴儿不要乱问,爷做什么还要你管着不成?当真那么体贴,不如辞了谢家跟我回宁王府吧。”

        谢又晴知道自己怕是猜对了大半。

        “你家小姐哪里去了。”

        “小姐去了北环山,大约下半夜,或是明日才回来。”

        “这几日外头天气差的很,山顶怕是又有雪落。她好端端上山做什么?”王曦不悦的嘟嚷一句,不等她回话,又自己道:“罢了,问你你也不知道,我找她去。”

        谢又晴听的一愣,见人已走了,忙追出去喊道:“山上冷,世子还是加件袍子吧。”

        王曦却潇洒的挥了挥手。“小爷不用。”

        谢又晴跟出了寝殿,望着王曦离开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桌上的食盒,长长叹了口气。

        韩玉说的没错,山路越往上越难。

        天又变了,细雪夹着冰粒砸下,让人喘息不及便呛的咳嗽。三人终于走出一片林子,眼前的山石隔开两条岔路,以南辕北辙之势,蜿蜒消失在雪色尽头。

        “从安还要向上走吗?”笙歌瞧着她咳的脸颊微红,有些担忧。

        谢从安摇一摇头,将笙歌拉她的手递与韩玉,喘着气道:“天气不好,原是不该逞强,可今日已到了这里,若不一鼓作气的走上去,只怕也不会再来了。不然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自己上去看看,若没什么便回去了。”

        “罢了,罢了。”韩玉上前道:“还是我跟你上去吧。你说的在理,既然都已到了这里不如再多几步上去瞧瞧。左边好走,右边路险。”他说着去拉谢从安,自己脚下却一滑,伸手抓了个空,眼看就要扑倒在地,另两人见了都慌忙去拉他。

        心惊之余,谢从安忽然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王曦你是要与我生分吗?”那嗓音疲惫至极,有欲哭的颤抖,分明就是自己,心中瞬间如同被塞满落雪,冷的上下牙齿打架。

        笙歌捞住韩玉,站稳了身子,又见谢从安神色不对,以为她伤了哪里,忙伸手推一把,“怎么了?”

        谢从安双手抱臂,一脸恍惚的摇着头,忽然间觉察有微光一闪,下意识的推开笙歌,脚下跟着退了一步。疾风带了雪粒飞扑而过,一记寒光没入满目雪白。

        笙歌的面色微白,僵在原地。

        谢从安回头便看见韩玉眉头挂雪,左肩积落的雪花中滲出斑斑殷红。她垫脚一望,三人身后一片苍茫,并无人影踪迹。

        这般恶劣天气,除了她这闲的无事的富家小姐,谁又会上山来讨罪?

        忽然又一道寒光闪过,三人随即散开。谢从安躲入松树之后,另外两人闪退入了分路的巨石后头,笙歌见韩玉肩头渗血,忙为他检查伤势。

        出行前谢从安曾打听过,这处分岔口是上山的必经路口。北环山因常年积雪,陷阱颇多。瞧着是结实的雪堆,底下许就是悬空的断崖,所以平日若非有人领着,无人敢独自来冒风险。韩玉在温泉行宫待了多年,对这里的路也熟悉,所以她才会邀他同行。来的人究竟冲谁?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霞色大氅,三人身上的颜色在这一片白茫天地中十分突兀,赏雪虽佳,但此时实在是太过醒目了些。

        她见韩玉正朝自己看过来,忙对他比个手势让两人将披风反过来穿戴,在原地躲好。扔下一句“等我”便翻身上马直奔右边山路而去。

        笙歌对着她背影暗自咬牙,韩玉骂道:“这女人是疯了吗?”

        两道寒光带着劲力追入谢从安身侧,只差分毫。浮雪四散,满目皆白,根本辨不清暗器来自何处。忽见几道黑影闪过,竟是跟着往右去了。

        笙歌与韩玉互看一眼,心惊不已。

        果然是冲着谢从安来的。

        温泉行宫,天子枕侧,什么人竟嚣张至此?莫不是这位谢小姐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韩玉捂住胸口,脚下一软惹出些声响。随即有黑衣人看来,跟着发出响亮的哨音。他自知不好,笙歌已一脸惊恐的朝着他身后道:“乌衣卫,山下还有好多正冲上来!”

        行宫的乐姬是没有自由的。宫中贵主带了姬子出门游乐是常事,守卫们大多都睁只眼闭只眼,可若当真论起规矩,他二人擅自出宫,性命如何也只看上意了。

        两人对视一眼,狠心唤马。上山。

        默契上马后,韩玉却也折上右边山路,迎着来人而去。笙歌急道:“你做什么?”

        韩玉低喊,“下山的路在右边!”

        笙歌恍然大悟,脸色忽然变的微妙。

        这片刻的耽搁,方才折返的黑影已到了她二人面前。

        谢从安心知影卫会护自己周全,只管低头驭马往前冲。她心想韩玉既然熟悉山路,二人便躲好了等她引走危险再下山便是。

        她心里规划的清楚,却未料到乌衣卫根本未给任何人留下生路。且她误打误撞走了下山的小路,正是将三人一同送去了寻山的敌人手中。

        再登上一片高阔地域,谢从安不放心的回头一瞧,讶然见了一片黑影自山脚而上,山腰松林处,马上的两人正被几个黑衣人围住。她意识到自己是漏算了抄山,不由焦急起来,唤出影卫。

        一道灰影闪出,颔首垂目,右手斜在身前。

        “他们有多少人?”

        “百人小队。”

        “咱们多少人?”

        “三人。”

        谢从安深深吸了口气。

        灰影迅速的抬头看她一眼,“家主莫急。方才那几个行动鬼祟,属下方才观察,并非所有人都要对小姐不利。后面接应处故意拖沓,或是不想接应,亦或是有默许对方动手之意。”

        谢从安的心中一动,有什么想法接了起来。

        “将现在上来的人们斩杀,你们有几成把握?”

        “天气恶劣,目标不明,若是借势,三对三十,机会有六成。”

        “去吧。小姐我给你们做后盾。”

        灰影闪没,谢从安驭马折回。

        方才的山腰处,笙歌在围攻之下退回了谢从安藏过的巨石之后,拼命护着受了伤的韩玉。她赤手相搏,身上多了数道伤口,鲜血直涌。地上斑斑血痕,触目惊心。

        韩玉在躲闪之中忽然发觉身后异样,猛的抬头,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巨石之上,正要对自己下手,心头一凉,惊愕的连呼喊都忘了,却见那黑衣人狰狞的眉目忽的一松,从巨石上跌了下来。

        死者的后心有把暗器闪着冷光。热血涌出迅速融了身下冰雪,未有腥气,却令人作呕。

        笙歌听到动静,却被逼得无暇顾及,只能一边打一边急急喊着韩玉的名字,想要确认他是否安好。韩玉却死死抓着胸口,被吓的说不出话来。

        忽然几道灰影撞开包围与乌衣卫缠斗在了一处。笙歌知道是救兵到了,终于松了口气。她回头时见一抹霞色从林中闪过。谢从安手中举着什么东西,忽然朝山下大喊一声:“谢从安在此!尔等为何伤我?”风雪卷了她的喊声送入山下。韩玉扶着笙歌轻喘:“这女人不要命了吗?”

        三人不知山脚下有个紫色身影听得了这声飘渺喊叫,辨明了青白二色中的一点霞光,眉眼带笑的应道:“从安等我。”跟着就驭马朝山上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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