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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我来陪你


凤清从袖中摸出张精致拜帖,被一旁的王曦夺了过去。他索性笑笑的将手一揣,转对谢从安道:“这帖子做的雅致,我瞧着喜欢。不如今秋生辰也为我做个这样的,我寻空将单子列给你,到时自有重谢。”

        谢从安仍是趴在桌上,瞧着他只笑却不说话。凤清便开始认真与她摆出些好处。

        那拜帖不过是张信笺,颜色特别些,水墨晕染的青,凸浮着精致的灰白云纹。样子普通,的确又不乏精致。其上的诗文用蝇头小楷写的两句“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王曦看了片刻,又摆弄着问了句:“冠礼安排在谢府?”不待回答又道:“这荷风小宴是什么?”

        用心之处被人提及,谢从安眉眼弯弯,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边笑边问:“你怎么一副没见过这帖子的模样?最近是不在府上吗?”

        王曦瞥她一眼,转问凤清:“荷风小筑可是你提过的那间房舍?”

        凤清点头,“正是此地。我正要问谢妹妹。城南地界的荷风小筑可谓是风头无两。自从有了关于它的传闻,多少人都在猜是哪家大人买了来藏娇的。哪知竟是你谢氏的府邸。不过也对,那般手笔,除了你谢氏应也无人配得上了。”

        谢从安嗤笑一声,坐起身来。“这长安城外多少土地,可不是我想要便就是姓谢了。”说着将拜帖递与身旁的郑和宜,“人只惯说:此生苦短,及时行乐。既是成人礼,自然要放开了醉一场才好。所以我将这正礼设在谢府。荷风小筑特意安排的是些酒水宴席。所求不多,只待你们这群狐朋狗友日后两鬓如雪,遥想当年之时,能就此经历感慨一番,这心意便值得了。”

        “心意动人,却不知为何酸得人倒牙。”凤清有意取笑,见谢从安瞪他,又逗她道:“你那宾客单子上究竟都安排了谁?我听说李璟也收到了拜帖。怎得如今你与他也算一路朋友了?”

        谢从安忙拦下道:“他能拿到,还不是承了你的面子?”说着再瞪他一眼,“欺负我新入朝便什么都不懂么?”

        凤清大笑两声,“不与你论这个,我当真有事要问你。”他将话折开,提起另一事来。“房斌前些日子托我打听荷风小筑的主人。他自幼跟了祖母在南境长大,对江南风丽最是喜欢,一心想要将这处地方买下。你可有意出手?”

        谢从安冷笑。“你这乌衣卫统领做了这么多年,怎得连这点消息都不清楚?那荷风小筑是绿珠夫人的产业。我不过因缘际会与她见过几面,借她的园子给你们玩乐罢了。”

        凤清才欲说些什么,又被她截断后话。“这也只因是瑾瑜公子的大礼,才能有如此好事。凤清哥哥万不要提什么替人引荐。房斌是哪个我不清楚。谢氏向来自傲,不知道的人也就不必认识了。”

        凤清惹得她如此发言,后悔不迭,环顾四周低声道:“谢妹妹,房斌是兵部尚书房大人的儿子,虽说纨绔,却也在长安城的三教九流中混的颇有些名堂。此处人多嘴杂,你又何苦得罪。往后还是小心,有些事非,莫惹也罢。”

        谢从安闻言撇嘴,只做要哭,“你乌衣卫都要杀我,我还有什么好怕。”那模样既无赖又委屈,一时间倒叫凤清不知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王曦一直沉默,只坐了一阵便起身告辞。

        谢从安因方才躲了他,一直心虚的留意着。一来二往间,倒察觉出这人今晚有些心不在焉。

        凤清将人送走转回,舒了口长气道:“看来宁王府今年的节过的不甚好。”

        谢从安探头窗外,瞧着楼下人利落的翻身上马。人影渐远,也不自觉地跟着舒了口气。“他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还有那个崔慕青……”话到此处,她用手中茶盏指了凤清道:“可是你将人唤来的?”却被身旁人将她手臂压回,示意她看向对街一处。

        满街灯火将天空趁的暗淡,并无几粒星子。谢从安不明所以。才要再问,却见凤清朝一处扬了扬下巴。她探身再瞧,远处一栋藏在各色旌旗后的古朴的二层小楼映入眼帘。

        “胡医杏林?年节之下,怎会有这时候去瞧大夫的?”惊讶道:“可是宁王府上有谁不妥?”

        “谢妹妹该问,怎会那么巧,尚书府与宁王府都有人不妥。”凤清笑笑。

        谢从安端起茶盏啜上一口,喃喃道:“凤清哥哥玲珑心眼。你们这些政士果然是惯于捕风捉影,玩弄人心。”

        凤清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扫看了四周又佯装神秘道:“晋王府前夜小宴,请了宁王与崔尚书。只说有几个舞姬伺机下药,被关进了大牢。”

        谢从安一时呛的连连咳嗽,咳的眼泪汪汪,抹了泪道:“难不成就他二人中招?别人都没事吗?”

        凤清摇头,“说是晋王新爱上的什么甜食。下午厨房出了乱子,就做的少了些,席间让给了一样爱甜的宁王和崔尚书。”

        “听来是这甜食制作费工且厨子难得,所以才能勾出了宁王和崔老头的馋虫,让他们答应上门赴宴。不然这种敏感时候,这些老奸巨猾们怎会大张旗鼓的去晋王府上。”谢从安眼睛一眨,趴在桌上悄声道:“这一回究竟是晋王拉拢的手段未能成意,还是有心人设下的离间计谋?”

        凤清一怔,瞧一眼对面的郑和宜道:“谢妹妹古灵精怪,想必是又猜出了什么?”

        谢从安狡黠一笑。“你的乌衣卫不比我神通?我只是胡乱猜测罢了。好好的一顿饭,怎会落个崔尚书与宁王生病的下场。这两人身高位重,爱甜这等事必然是防着人的。况且下药这种事,要做就做到极致才不枉费力,哪还能留个余地又让人救回的道理。怕只怕真的是晋王有意做局,反被人借此利用,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妹妹的意思是……晋王要杀了……还是说他中了谁的圈套?”

        谢从安举杯掩去一笑,不知为何心头忽的闪过一双略泛浑浊的老人目,其中满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凤清又为她添了一回水,清了清嗓道:“谢妹妹有时当真是思虑太过了。”

        谢从安皱了皱眉,不置可否的放下杯子,轻笑一声。“我倒是每次都情愿是自己想多了。”

        如今晋王大抵会借着探病请罪,多些来往,以求扣开两家大门。不过若此事为真,他只会死的更快。哪怕皇帝病中不察,太子也不会放过这机会。

        凤清好奇道:“谢妹妹倒是不奇怪这两家怎会巧的都聚在此地?”

        谢从安笑了笑,“那胡老头有些祖传方子,不肯轻易示人。他此番回乡过年去了,消息传递自然慢些。经过这一番时日,必然也是妥了,两府的人这才着急来取药。”话到此处,方才就一直空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叹了口气道:“世子似是与宁王起了冲突。”

        凤清听了眸光一亮。“谢妹妹可是会推演术,连这个都知道了?”

        谢从安瞪他。“你少装。家中老人病着,人人都心急如焚的时候,他二人竟跑来楼上听书。崔慕青不说,王曦却不是个情大于天的人,想来是家中有事,情愿在外待些时候。”顿一顿又道:“成人礼的帖子早已送了。他方才一副未见过的模样,必然是在外乱窜了好几日。大抵都是在九皇子府上混着吧。”

        她只顾着与凤清你来我往,滔滔不绝,没发现身旁的郑和宜盯着手里的杯子,一言不发的坐了许久。

        几番闲话,月已高悬。谢从安嘱咐凤清隔日必到,拉了郑和宜回府。

        街上的热闹都已散尽,片片清晖落在地上,印着疏影斑驳。谢从安瞧着地上的一双影子,忽然懂了前世今生读过所有与爱情有关的诗句。

        她抓着郑和宜的手,难掩欢喜,心中一动,随口道:“宜哥哥可好奇惹得宁王与崔尚书动心的甜食是什么?不知比不比得你的奶油蛋糕?”未察郑和宜微微一僵,目光撇向他处。

        “这些政局中的争斗,你小心避着便是。切莫因好奇惹火上身,要知道谢氏受不得。”

        谢从安无奈点头,“道理我都知道,你放心便是。”说了又忍不住仰头去问:“再有一日便是你的成人大礼,宜哥哥期待吗?”

        郑和宜回答的认真郑重:“我从未想过会是如此。多谢你。”

        朗月高悬。光照之下,少年周身发冷。

        因他生辰连着年节,总是与家人一起热闹的度过。自小便被娘亲叨念着的成人礼终于的来了。可惜明月在,人已归,却少了那长街中的一半灯火。

        满腹惆怅中,身旁人止住脚步,将他抱住。“只要你愿意,以后都有我陪你。”

        清辉耀夜,将地上的一双影子拉的倾长。郑和宜心头却莫名浮上一句话来。

        “这个人,总说喜欢我,却又总让我这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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