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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公子管家


郑和宜出了院子,只见是一群奴仆搬搬抬抬、吵吵嚷嚷正往幽兰苑过去,跟上去看了,几个红木大箱封得严严实实,瞧不出什么名堂,远远竟然瞧见颜子骞手足无措得立在自家檐下,面上满是尴尬。

        原来,谢从安派人入宫回禀韩玉醒来之事,想着得去亲自拜谢凤清的救命药丸。又担心府上再生事端,便随口扯了句谎,让小厮送话,将他给唤到了府上。颜子骞刚进后院便被人拦下询问。恰逢幽兰苑的主子都不在,又不好让病重之人劳力劳心,他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一群招呼了进来。此刻见了郑和宜回来,简直如见救星,忙迎了上去。

        韩玉靠在窗前榻上,对刚进屋的颜子骞有气无力道:“公子若觉得无聊,韩玉可以弹奏一曲……”

        颜子骞吓得连忙摆手:“不可不可。”说罢起身要走又记起何来,一时在原地拿不定主意,那副样子逗得韩玉直笑。

        郑和宜一进来就见了这场面,韩玉冲他一笑,“今日方懂夫人所说的颜公子可爱。”

        一旁的颜子骞耳根红透,坐下不住的喝茶,待郑和宜净了手收整过来,忙站起道:“从安说有急事?”

        郑和宜想了想,摇头道:“不清楚。”才刚坐定,便见有丫头捧着个檀木盒子进来,后头还跟着几个,端着各色瓜果糕点,还有一大壶清茶。

        屋里三人同瞧着堆满了的桌子,更加不明所以。

        郑和宜打开那檀木盒,从一张折纸下取出了几叠薄如纸片的木牌,又捡出了几块玉石。东西都精致古怪,十足是她会做出来的模样。

        “大约是她有事出去,请你来与我们二人消遣。”

        郑和宜说罢去扶韩玉。颜子骞拿起桌上的纸张,扫看两眼,面露惊喜,跟着也摆弄起里头的木牌,一个个的分辨着。

        “大抵是她想出来讨公子喜欢的游戏?”韩玉问。

        颜子骞口中喃喃念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又对着纸上的话将木牌和玉石都摆弄了一遍,忽然一乐:“正是三人才玩得的游戏,难怪从安要我过来。”

        谢从安归府之时,院子里的斗地主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韩玉已支持不住,却还歪在被褥之间指挥丫鬟出牌,郑和宜借着续茶的空档为他抹去额间细汗。颜子骞眼尖,瞧见窗外的谢从安,便放下茶碗,唤了一声。谢从安隔窗笑笑,回去换了衣裳才又过来。

        韩玉面前的玉石花叶已经输的只剩几个,另外两人倒是赢的不分伯仲。谢从安笑嘻嘻的做在郑和宜身边,将他面前的拼拼凑凑摆弄起来。颜子骞瞥了一眼,面露讶然:“连这个都有细巧的心思,难为你竟怎么想的出。”

        谢从安将拼起的东西推至郑和宜面前,讨好道:“只要你有心上人要讨好,自然也就想得到。”

        瞧着花叶上拼起来的“之”字,颜子骞的耳根又瞬间红透。

        韩玉见他尴尬,弱弱的扇了扇袖子,笑道:“子骞兄无需介怀,夫人这般直爽惯了。”

        郑和宜忽然抬手,花叶被他袖子扫到,瞬间散了,他却视若无睹,不轻不重的转问谢从安:“事情可忙完了?”

        谢从安对着那堆玉石有些愣怔,似未听见。

        “下午让人送回来的东西,是要做什么?我吩咐了都在一处放着,怕你有别的用处,尚未分拣。”郑和宜又道:

        谢从安依旧愣着,似想到了什么,忽然垂了眼帘,口中却应道:“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我去凤清哥哥府上了,碰巧遇到宫中的赏赐下来,里头有些他用不着的,我就拿回来了。”

        “宫中的赏赐…这…”颜子骞有些惊讶。

        谢从安抬头朝他随意一笑,“我素来混账惯了,自然无人计较。听说里面有些洛阳来的锦纸、金墨什么的,少见难得。凤清哥哥一届武将,用这些岂不浪费,我便跟他换了回来。”

        “拿什么换的?”韩玉问。

        谢从安的目光在三人之间变换,看了几回,忽然靠在桌边笑起来,“这都玩了一日了,规矩可都熟了?”

        韩玉仍不死心,又问一回,谢从安便佯装生气,起身整衣道:“我谢跋扈做生意,难道还会吃亏不成。你快给我躺着去。身为病人不自知,玩了一天也没够,羞不羞也。”

        说话间,外头又送吃的进来。

        “这个是近日新琢磨出来的果子冻。桃子味儿清甜,你们尝尝看可还喜欢。”

        颜子骞对小厨房的东西自然好奇。韩玉不能食用,只能眼巴巴的瞧着。等郑和宜放下木牌,又看了看那碟子里的晶莹剔透,勺起入口,点了点头,谢从安才回身吩咐丫鬟,令厨房将其他口味全都做出来。

        韩玉不肯罢休,从颜子骞的盘子尝了一口,颇为惊喜道:“这东西清清爽爽,好吃得紧,样子也好看。”

        “就是家常的果子冻改了改。用冰镇着,再花些心思让它好看些,又多了些口味。”

        说完谢从安眼睛一转,鬼头鬼脑道:“这个是为今夏消暑备的。还能做成不同形状,再用些雕刻漂亮的果子裹在芯儿里……用花也行,不过为着好看可能会更麻烦些。到时吃了,拿水晶碟子装了摆起来,那才算得是赏心悦目。”说着朝颜子骞一扬下巴,挤眉弄眼的笑:“看在你几次帮我的份上,妹妹我也分你一份制作法子,让你好拿去讨好心上人,如何?以后便不怕没有姑娘跟你回家了。”

        颜子骞被她吓得呛住,咳嗽的眼泪都飙了出来,谢从安和韩玉更是笑的东倒西歪。

        晚间,西厢。

        郑和宜正端着一张纸在灯下细看。

        纸是富贵人家都少能用的洒金信笺,其上的笔迹却大不漂亮。正中抄的是他游崇乐湖时所作的诗文,笔触还算端正。可真正惹他在意的,却是右下角歪斜横落的两行行草。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午后匆忙一瞥,这两句便似烙铁印在了他胸口。他忍着胸口酸涩又轻轻念了数遍,一时竟没有听到茗烟唤自己的声音。

        茗烟见公子对着那纸张出神,只能罢了,将手中的宫灯再端祥一阵,终于记起在哪里见过,顿时喜笑颜开的拿去了内室,特意摆在了公子床头的矮几上。

        离家再归,已是七日之后。

        谢从安于傍晚时分入府,远远便瞧见花厅前头人头攒动,里头似是跪着几个人。

        主座上的男子,以玉簪轻挽鸦发,手持纸扇,垂眸而思。他坐姿端正,秋湖碧的丝袍之下露出千层雪的深裾,更显得身姿阔朗修长。手边一个锦袍玉带的花蝴蝶正一手支头,歪着脑袋。虽瞧不见眉目,只那满身的璎珞五彩就奢华夺目,两人坐在一处,便让人只能惊叹出那句“浓妆淡抹总相宜”。

        谢从安笑倚在门边,一下子就被郑和宜发现。两人仿佛经年未见,一眼便互看了许久。片刻后,他将折扇轻轻置于桌上,问了句:“不打算管吗?”

        语音清淡,花厅之中,人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座上那位是在跟谁说话。

        谢从安低头一笑,走了进来,“宜哥哥就替我好好管了吧。我一个女儿家,一天天总是打打杀杀的,也乏的很。”

        话里半软半硬,一时地上的跪得几个都有些瑟瑟发抖。

        她在郑和宜的右手侧坐了下来,慢条斯理折起了袖口,衣衫上的玉珠碰在一处,琳琅作响。这熟悉的动静惹得韩玉扫来一眼,他哼了一声又继续闭目养神,矫情的小模样让谢从安忍不住想笑。

        实在只能怪这厮演得太过,在场之人任谁看了都相信这位是新入府讨了主子欢心的“小狐狸精”。

        她以袖掩面,悄悄地无声大笑。

        郑和宜只做不见,朝堂下道:“既然不说,便去请家法来。”

        下跪的笔墨纸砚四个小童,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

        谢从安招手唤来婢女,低声吩咐几句。韩玉耳朵动了动,忙睁开眼道:“我也饿了。”

        谢从安乜他一眼,“那便饿着。办正事呢,严肃点。”

        韩玉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见他身姿轻便又如此欢脱,想是身上的毒已好了,谢从安也算放了心。

        茗烟忽然握拳恨声,朝那四个道:“你们四人当日负责将东西入库,其中的金墨锭与丝帛纸怎会不翼而飞。今日还是快些交代清楚,省些力气求饶吧。”

        他实是恨铁不成钢,岂料那四人竟还不知前境凶险,还是毫无反应。

        郑和宜端起茶碗,淡淡道:“打。”

        “谢府家法都是要打死才停的,这一次便打死四个,也太残忍了些吧。”谢从安掩口惊诧的浮夸演技,正换折返的韩玉又一对白眼。

        底下一个小童听了,终于反应过来,转去推了身旁人一把。

        “你快些认了吧。莫要害我们都跟着受累。”

        那个张口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说着就与他扭打起来。

        谢从安托了下巴,在前头看的津津有味,待侍卫取了家法的棍子回来,指了指滚在一处的两个去问座上。

        “所以,两个都打吗?还是只打一个?”

        不待郑和宜回答,韩玉懒懒打了个哈欠,“反正都说不清楚,不如还是一起打吧。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又是四个同来的幽兰苑,共事了这些日子,同甘共苦亦是美谈。”

        见主子并未反对,侍卫们便领命上前。

        这下,方才还只是观战的两个也一同朝地上厮打的二人扑去,口中胡乱喊什么的都有。

        “莫害我们……快快认了……打死你这个小贼……害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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