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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出谷


两个年轻人领旨出行,一刻也不敢耽误,但感疲乏也只在客栈或驿馆中休整一夜,翌日清晨便继续策马前行。皇上本欲派一队禁军随行萧景睿而去,却被他以理婉拒了:一来有禁军在侧虽安全却不免惹人耳目,指派萧景睿的目的就是不愿招人注意;二来他只要出金陵便是以江湖身份行走,有官家势力在旁自然是不便行事的。以他的能力,保护赵嘉仪的安全是不成问题的,皇上便不再提调派禁军之事,但还是给了他一块手掌大小、精雕细琢了龙形图案的玉佩作为皇家信物,任何地方任何级别的官员见此龙佩如见圣上本人,皆可听持龙佩之人的调遣。

        言豫津一路上不止一次提出想看看这块传说中只有钦差大臣才可持有的龙佩,萧景睿深知自己这好友的性格,定是想用这龙佩到哪一处的地方府衙去检验一下效用,便一次也没有应允过他,反而一再催促他前行。终于过了青城山,走上通向自闲山庄的官道,想来不出半日便能到达山庄,二人也终于将脚步放松下来,慢慢向密林中行进。

        二人在路上已经将赵缅和宁阳公主的传奇故事反复品味了多遍,同为琅琊公子榜上的青年才俊,萧景睿自认不如年轻时的赵缅。

        言豫津却不以为然道:“诶景睿,你这可就是妄自菲薄了。赵缅前辈虽然名声在外多年,可你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呀,何以见得你不如他呢?”

        萧景睿倒不觉得自己是过谦:“我有天泉山庄作后盾,天泉剑法承袭家父是理所当然的。赵前辈却是出生于不通武学的商贾之家,在青城山拜师学艺才有一身技艺。跟他相比,我可是占了大便宜的。”

        言豫津知道好友向来是谦虚自省惯了的,便转移了话题:“你可曾听长公主提过这位宁阳公主?”

        萧景睿点头答道:“算起来宁阳公主也算我的姨母,临行前母亲向我说过一些。宁阳公主是先皇最小的女儿,深得先皇和太奶奶的宠爱,与当今圣上也是感情甚笃。她貌美如玉,精通琴棋书画,受宠而不骄。宁阳公主喜欢结交朋友,喜欢听奇闻逸事。琅琊榜上的赵前辈本身就是一个传奇故事了,宁阳公主愿意舍弃皇家身份随君天涯,倒似有些侠女风范。”

        言豫津:“不知这二人的独生女会是什么样的性情。她从未离开过这山谷,想来也该是与两位长辈相似的,不知道她入京之后能不能习惯宫中繁琐的礼节规矩……”

        萧景睿答倒:“先皇已逝,倒是太奶奶还在世,当年太奶奶亲手放走自己的小孙女,现在还能见到小孙女的孩子也是一件幸事啊!”

        言豫津点头附和。二人一路边走边聊就到了刻有“自闲山庄”的大石落脚处,那里已有两个身着青衣的年轻家仆在入口等候。福伯估算了从金陵到蜀地的路程,三天前便已经开始派人每天在入口处等候皇上派来接小姐回京的人。二人一见这两个骑着高头大马信步而来的年轻公子,便猜测可能是自己等候之人,上前询问无误后,两人接下两匹骏马的缰绳在前躬身引路:“对不住二位公子,从这里走到山庄中还有大约一炷香的路程,这条路草木茂盛、树冠低矮,骑行恐怕不妥,劳请二位下马步行进山庄吧。”萧景睿和言豫津也即刻下马,拱手作礼:“有劳二位了。”

        此时已是正午,二人随两个家仆走在密林中却丝毫不觉炎热。脚下踏着青石板,窄路的两边是齐小腿高的灌木丛,绿叶上点缀着红白黄各异的花朵,走到一处仅有两臂长的小石板桥上,桥下潺潺流过的泉水清澈见底,平缓处的水流中清晰可见扭动的小鱼。言豫津禁不住边走边东张西望边叹道:“这赵前辈和宁阳公主可太会选地方了,这样一处人间仙境,难怪一个不做大侠一个不做公主。能在此终老一生可真是人生大幸呀!”两个家仆听到这位世家公子如此直白的感叹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萧景睿则是庆幸他这番话不是在什么人多的场合说出来的。

        不多时,掩映在茂密树林中的房屋檐角显露了出来,很快便看到了自闲山庄的大门,白玉石砖砌成比青石板路稍宽一些的台阶,左右一共十八级,“自闲山庄”四个大字刻在两处台阶中的石碑上,看得出下笔之人笔法遒劲、潇洒恣肆。萧景睿问道:“两位大哥,这山庄之名可是赵缅前辈所书?”其中一个家仆回道:“回公子,这字正是我家老爷亲笔所书,也是老爷亲力所刻。”另一个家仆接道:“老爷和夫人都是爱好诗书音律之人,山庄中各处都有他们亲笔题的字、亲手作的画。”听闻此言,萧景睿和言豫津更是对这两位已经辞世的长辈生出几分的敬意。

        此时在山庄正厅中,赵嘉仪已经梳洗穿戴好站在厅门口候客了。皇上的信里只说派人来,却没说派谁来,既是皇上亲自指派的人,想必也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要跟这未知的“御史”接触,初来乍到的赵嘉仪还是有些紧张的,硬是拉了福伯和容嫂两个老资格站在身后给自己壮胆。随着派去接应的两个家仆齐声道:“小姐,萧公子和言公子到了。”两个看起来一般年纪、也一般彬彬有礼的年轻公子就走到身前,对着赵嘉仪拱手行礼,赵嘉仪发现皇上派来的不是太监、不是官员,竟然是这样两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惊讶之余也消除了不少的紧张感,也按之前容嫂教的样子给他们回礼。

        蓝衣青年微笑着对赵嘉仪说:“见过赵姐姐,在下萧景睿,家母是莅阳长公主,与令堂是同胞姐妹,皇上派我来接姐姐回京。这位是国舅爷之子言豫津,与我是好友,也一同前来迎姐姐回京。这是皇上给姐姐的信。”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赵嘉仪。

        赵嘉仪被他这声“姐姐”给叫懵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跟这眼前的贵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萧景睿见她神情有异,便自责道:“是不是景睿言语冒犯了?”

        这时候赵嘉仪已经反应过来了,敢情眼前的小伙子是自己的“表弟”,叫“姐姐”不但没有不妥,反而显得亲近,一下就有找到队友的感觉。当下一边接过信一边笑道:“没有没有,既是一家人,我只是在想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姐姐,亲近一些。”

        言豫津一看这赵嘉仪这么好说话,也凑上来笑道:“我与姐姐算是远亲,远亲近亲都是亲,不知可否与景睿一样地称呼姐姐呢?”

        言豫津本就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面上又经常挂着笑,爱开玩笑爱闹腾,他这一说,让赵嘉仪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当然,以后咱们都可以直呼姓名。你们俩一路赶来也累了吧?我已经安排好客房,你们可以先去房里休息一下,晚饭做好了我会去叫你们的。”

        萧景睿正想道谢,言豫津却抢先一步说:“姐姐,我们不累!我看这山庄格局清雅别致,我们可否先参观一下贵府?”

        此言一出,萧景睿马上知晓自己这极爱风雅之物的好友定是借参观宅院之名想去看赵前辈和宁阳公主的墨宝了。

        赵嘉仪看出言豫津爱玩乐的心性,就安排了身边一个家仆带着二人去四处参观了。自己则回到偏厅由福伯把皇上的亲笔信内容念了一遍,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汗颜道:这“父母”都是文人墨客,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却连封信都认不全。还好刚才没有在他们俩面前暴露自己的“文盲”属性,倒是得赶紧找机会向他们俩透露一下自己“伤心过度”的各种症状,以后去京城还得靠这个“挡箭牌”混呢……

        萧景睿和言豫津逛完宅子又逛了四周的山林,直到日落之后雾色上涌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山庄里,此时晚饭已经备好,三人落座还开了一坛酒,吃喝畅聊之间发现彼此都是不拘小节极好相处之人,赵嘉仪就谈到自己从未离开过这片山谷,担心自己对于山谷外尤其是京城的一切情况都一无所知,两位公子则不以为意。

        萧景睿说:“姐姐是皇家血脉、千金之躯,有天家的庇佑,无需担心这些。”

        言豫津也接道:“姐姐想知道什么,我们两个一定知无不言,姐姐不用担心,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和景睿!”

        赵嘉仪便问起了金陵城的情况,尤其是皇家的各路宗亲关系。虽然自己尽可以以“不在京城生长”为借口,但是尽可能多知道一些肯定是没错的。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山庄里的其他人则趁此时间收拾着明天出发要带的行礼物品。赵嘉仪已经安排好了山庄的相关事宜:这处宅子确实是稀有之处,空置着着实可惜,府中除了她有仆人十五人,容嫂原本就自愿请缨要留在山庄为老爷夫人看好山庄,赵嘉仪又安排了十个人带着家眷留在这里陪同,在金陵安顿好之后就会派人来把他们也接去同住,自己就只带着福伯和三个随从一起进京。

        第二天上午,收拾妥当的众人便在山庄门口道别了。容嫂从小看着小姐长大,第一次离开这个孩子,拉着她的手哭成了泪人,带得几个留守的丫鬟也开始哭了。赵嘉仪倒也感念这段时间他们对自己的照顾,轻声安慰着众人自己只是前去“探路”,过不了多久就会安排人过来看守山庄,然后把他们都接到京城,大家还像过去一样生活在一起。容嫂这才稍微止住眼泪,默默地把他们送到山谷入口处,那里已经等待着两辆马车,一辆载着几箱从山庄中搬出来的行礼,一辆是给赵嘉仪乘坐的,萧景睿和言豫津跨步上马在前引路,伴着一串马蹄声,身后目送的人影也由大变小,逐渐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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