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谈判谈判
冯子来顿时傻眼了，王朝也愣住了，这淳于娟一向温柔娴静，举止谦卑有度，何时这般为自己反击过。
“大人说晦气，不是骂人，小女子说晦气就是骂人了？”
撕破脸后，淳于娟反而豁出去了，讥讽道：“大人还真是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官字两个口。”
冯子来也深觉自己的“晦气”二字颇为不妥，辩解道：“我……本官也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姑娘你晦气！是……是是当校尉很危险，女子不论武功，还是力气这些的确要差一些，会拖后腿的！校尉营一共有十个班，姑娘为何非要到我带的班！”
淳于娟轻轻地笑了起来，“原来冯大人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没进你的班呢，你就知道小女子会拖你后腿了。”
她又道：“小女子今日之所以会来，是小女子觉得在冯大人初来乍到，对开封府各处、各部还有府院、六曹皆不熟悉，应对、周旋皆需人帮衬。小女子这一年来都客居开封府，而且在厨房学厨，丫鬟忙不过来时，小女子就帮着去各处送送食盒，一来二去，与各处都很熟悉。”
说到这儿，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位“大人”，自嘲道：“本以为冯大人需人帮衬，所以小女子才来，看来是小女子多虑了。冯大人本事滔天，一人就可将开封府上万公人打点妥当，哪里还需要别人帮忙。”
“淳于姑娘，你不用拿这些话来激本官。”
冯子右手肘支在桌上，用打横的食指向她：“本官这下知道你的来意了，你一女子应考校尉，就算考过了，若没班头收你，你也当不了校尉，所以你才想在考试前就将入班的事定下来。你之所以来找本官是因为其他班都不收你，你急眼了，你认定本官新来不懂这些，所以好诓骗，告诉你，本官骗人的时候你还在牙牙学语呢。”
他收回手指，然后又说：“还有，你说本官与开封府各处各部不熟悉，是不熟悉，这没错，本官才来嘛。但本官不熟，他也不熟么，”他伸手拍了一下王朝，紧接着又说：“你哥也不熟么，本官是他们的上官，若本官问他们，他们敢不答？哎呀，和你说不清楚，总之一句话，你要加入宇字班，本官不——答——应。”
冯子来不想再解释了，向王朝使使眼色，让他帮忙赶快带这姑娘走，若不是顾念她是淳于戈大侠的亲侄女，他早下逐客令了。
王朝讪讪地站了起来，不忍心见淳于娟失望，转头对冯子来道：“大人，属下和马汉、淳于燕他们的食宿都在校尉营，和府衙各处的确没淳于姑娘熟，以前胡大人在世时，也经常找淳于姑娘帮忙……”
“你就别瞎起哄了！”
冯子来不耐烦地向王朝摆了一下手，跟着又说：“不熟又怎样，开封府就算真有上万人那又怎样，难道本官还要一一去打点、去理会，累死人了，本官可不会干这种傻事。”
他已打定主意，不知道的找展昭，不会的找展昭，需要打点应酬他不想去的也找展昭，谁叫他是南侠呢，反正江湖中人都唯南侠马首是瞻。
随即他又向那姑娘露出嬉皮笑脸的模样：“以前，姑娘经常帮胡大人的忙，这说明姑娘是个热心肠，那本官找姑娘帮忙，姑娘也一定不会拒绝的啰。”
总想讨别人的便宜，自己又不想吃亏，这冯子来简直就是一无赖！
淳于娟一笑置之：“行呀，胡大人帮过小女子，于小女子有恩，帮他的忙是应该的。但冯大人……与小女子一无恩情，二无交情，要小女子帮忙的话……一次一贯钱吧。”
冯子来诧异极了，这姑娘竟然将买卖做到当官的头上来了，他看看她，又瞅瞅王朝，怪笑道：“你们开封府还真是……人才辈出呀。”
“多谢大人赞赏。”
淳于娟微微一笑，向他抱拳道谢。王朝则整个都愣住了，这还可以收钱，他从未想过。
“以后大人找小女子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府衙人多口杂，虽说大人不用全都理会，但与各处打交道必不可少。若大人要用马，何处有马，何处没马，何处的马能借，何处的马不能借，又该向谁借，这些小女子都熟。还有给拨差响，该去何处打条子，去了何处找何人，何人管事，何人不管事，这些大人若不知道的话，都可来找小女子帮忙，一次一贯钱。”
淳于娟收回竖起的一根手指，跟着又指了指桌上的册子：“冯大人，如果你律法不熟也没关系，小女子熟，小女子也可帮忙的。小女子熟读刑统十二篇，还有本朝的所有诏敕，收录前朝的法令和诏敕这些小女子都看过。每次出了新律法，特别是商贾买卖，经常出新，何年何月何日改的小女子都知道。如果是大案子，抓人就是。但若是日常小案，或是商贾买卖纠纷，何人该抓，何人不该抓，那就不好分辨了，校尉只能依律抓人。”
“大人每次出任务前都可来找小女子相询，不然抓错了人，放错了人，被人反告……冯大人，那可就不是乌纱不保这么简单的事了。当然了，每次向小女子相询，小女子也收钱，还是每次一贯钱。毕竟大人于小女子一无恩情，二无交情，小女子不能白帮忙，对吧。”
淳于娟觑见坐着的那位“大人”被自己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了，整个人的气场也瞬间就变了，变得更强大、更自信，她拿起靠在凳子上的佩剑，“对了，冯大人，小女子还与多位江湖高手相熟，比如五鼠，比如苏州李家，比如丐帮扬州分舵的何舵主和郁长老，比如通州的天泉剑和封猴儿，如果冯大人今后认识他们，小女子都可以帮忙引荐，还是只收大人一贯钱。”
说完，握住佩剑，向他揖手一拜。
冯子来见她要走，连忙叫住她：“哎，淳于姑娘，你不忙走，坐坐，咱们聊聊……”
展昭昨夜值守皇城，到今日黄昏才从宫门走了出来，他先去皇城司签了押，交了进出宫门的令牌这才骑马往月茗巷走。
刚进月茗巷，远远的就看到一身穿葱白窄袖衣、手上拿着一把佩剑的女子站在他的府门前。
“淳于姑娘，”
展昭翻身下马，问道：“你找我？”
淳于娟点了点头，颇有手足无措的站在台阶上，她在他面前总感到紧张和拘束。她的脸蛋也红红的，不知是太阳晒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怎么不叫门房给你开门。”
展昭放开缰绳，步上台阶，就欲打门。淳于娟急忙叫住他，“展大人，小女子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姑娘是要说你报考校尉的事？”展昭这才放下了欲拍打房门的手，猜测的问。
淳于娟再次点头，然后鼓起勇气看向他：“小女子知道小女子应考校尉一职给府里添麻烦了，但这是小女子一直以来的心愿，还请大人见谅。”
“姑娘严重了，这事不易成，得失也莫太在意了。”展昭劝了一句，心想她特意来找自己不会就为了跟自己说这些抱歉的话？他也没出言催促，她既然来了，有什么事必然会说。
淳于娟抿了抿嘴，心中犹豫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开了口：“小女子希望大人帮个忙。”
展昭眼眸低垂，只略一停滞就抬起了眼眸，“徇私，展昭不会。”
“不是的！”
淳于娟急忙摆了摆手：“不是要大人帮我考过，而是在考试时希望大人能到校尉营，大人公正，只要有大人在，想暗中使坏的人就会有所顾虑。小女子不求什么，只求一场公正的考试。”
展昭目光变得深邃，他直直地看着她：“谁给你出的主意。”
淳于娟一听他问这个就低下了头，她们知道瞒不过展昭：“是黄妹妹给我出的主意。她说我考试时，最怕有人暗地使坏，她还说大人公正，又得高望重，有大人帮小女子坐镇，暗中使坏的人就会有所顾忌。”
“她……还说什么？”展昭心情起伏不定，眼神左右游移，他很想知道她还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淳于娟摇了摇头：“她只叫我找大人帮忙，至于大人帮不帮忙，全凭大人心意。”
全凭我心意？
怎么还可能凭得了我的心意，只要你黄梨一句话，命都可以给你！
与黄梨在一起的很多画面都一股脑地钻进了展昭的脑海中，有他要杀她的，有她靠在他胸膛说喜欢他的，有她为了救他抓了剑往自己脖子上抹的，也有他背着她在满是花的夕阳下奔跑的……
他与她的过往一桩桩、一件件，忘不掉了，溶进了他的血里、他的心里、他的灵魂里，是那样刻骨铭心。
“她……让你找我，她自己怎么不来找我。”
展大人的声音……很哀伤……
淳于娟怔怔的站在原地，抬眼看向展昭，见他回避自己的目光，她一下有些明白了，心中突然就变得沉甸甸的了。“她说……她现在住王府进出不方便。”
哪里是不方便，是不想见我了。
展昭心情失落极了，更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强行忍住：“好，你初考和复考展昭都会去，这几日你好好练练功夫，应考当日一定有不少武功好手。淳于姑娘，告辞。”
他匆匆和她告别，转身拍开一旁小门，交待卫清替他送送淳于姑娘，就逃也似的走了。
淳于娟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原来这位享誉天下的大侠在心里藏了一件这么不如意的事。
这世间，原有太多不如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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