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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27


盛桐生日过后,杨景瑞果然如自己所说,再也没有‘为难’过盛桐,他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同学,因为校刊的工作还是会常常碰面,虽然盛桐只是来接受任务和提交画稿。

        但是他再也没有逾越过盛桐画的线,离得远远的,默默地关注着她。

        5月底那场延续了一个月的“抵制霸凌”活动结束了,最后的学生作品展维持了2天,杨景瑞在一幅画前伫立良久,那是一幅铅笔画,在周围色彩斑斓的的画里很不起眼。一个女孩站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倔强的抬着头、仰着脸,透明盒子外面的一群人交头接耳、嬉笑怒骂,隔着画面仿佛能听到盒子外的嘈杂和盒子里的冰冷寂静。

        这是盛桐听过杨景瑞在校广播台的采访后画成的,这幅画就是她曾经真切体验到的情境,她想告诉人们,冷漠是怎样一种可怕的暴力,也想告诉那些正在经历冷暴力的人,不要惧怕,不要退缩。

        作品展安排在学生们放学必经的路旁,每个人都会停留一下,他们互相交谈,为自己喜欢的作品投票,很少有人对那幅铅笔画感兴趣,它就像一个低调而朴素的人,没有人愿意透过它平凡无奇的外表去了解内在的意义。

        要不是看到盛桐的签名,杨景瑞也会和所有人一样,瞥一眼然后走掉。他看了很久,才猜测出盛桐要表达的意思,除了嘲笑自己蜗牛一样的理解力以外,他还对自己说:盛桐没有你想的那么弱,她是坚强的。

        日子平淡地像白水,一眨眼就到了期末,再一眨眼暑假就过了。

        自从打工以来,盛桐睡觉的时间少了很多,除了暑假以外,每天几乎都是晚上10点以后才开始写作业,然后复习预习课本,她已经渐渐习惯每天2点睡6点起的生活方式,上课免不了打瞌睡,被老师用粉笔头扔到脑门再罚站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老师很纳闷,这个女孩子像后排的小混混一样天天打瞌睡,考试成绩反而越来越好,甚至高一期末冲到了年级前十!

        当一个人把她每天24小时里的每一分钟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时,就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那些计划之外的事了。盛桐把杨景瑞送的礼物锁进了自己的小盒子里,同时锁进去的还有她秘而不宣的心意,小盒子里除了她攒的钱和许永年的照片,就是那条穿着白瓷兔子的红色手绳了,这些都是她认为重要的东西。

        离开了宿舍,盛桐每天上课下课除了睡觉就是学习,再加上给校刊画插画,她连跟同桌都说不了几句话,更别提跟袁媛打照面了。什么都不关注的结果就是,她压根不知道杨景瑞和袁媛‘分手’的事。

        起初她担心袁媛说话不算话,战战兢兢直到高一彻底结束,她才终于放下心来,觉得这件事总算翻篇了。

        被盛桐画了隔离线的杨景瑞,又在后来的某一天发现盛桐的手腕上什么都没带,他把心里所有的火气郁气都撒在了道馆里,顺便在暑假拿了黑带2段,他的写字桌上多了一类书,都是教人如何有效沟通的,他全都看了,还拿班里同学当实验对象练手,可是真正想对付的那个致远,却突然销声匿迹,头像彻底变成灰色,再也没亮过。

        他以为,这条唯一的线索就这样断掉了,直到夏去秋来,他没想到,和盛桐之间那条无形的线,会以那种难以想象的方式被打破。

        没有人想到会发生那样一件事,虽然每一个学校都流传着很多诡异的传说,但当诡异的传说变成现实从你的身边掠过时,你才会惊觉故事真的来源于生活,学校本来想封锁消息,可是学生众多,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都知道了。

        那是高三重点班的一个女孩,人长得漂亮,学习也很好,周末回了趟家,周一来到学校以后,精神状态就突然出了问题,她对每一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讲同一个故事。

        金格格不幸地,成为了故事的倾听者,校刊办公室里,除了打工的盛桐,其他人都在,金格格的恐惧无处发泄,把另外三个人当成了倾诉者。

        “前天我刚广播完,准备回教室,就被那个女孩堵在了广播室门口,她说要跟我讲个故事,我说我要上课,她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我,一看就是有问题,堵着门不让我出去。我只好让她进来,听她讲。”

        “她说的特别慢特别慢,就像鬼片里那种调调,吓死我了,她说,‘你知道吗?星期六回家那天,我在路上走着,然后我就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不见了,浑身没一点劲儿,那个人舔我的脚趾头,一直舔,舔我的小腿……’”

        白启听不下去了:“行了行了,你别学了,恶心得慌,讲重点,后来呢?她讲完就走了?”

        金格格:“嗯,讲完以后她还笑,也不理我,然后就自己走了。我听说她家里人当天晚上就把人接走了,好像是晚上在路上被人那个了,神经出问题了。”

        顾屹:“被人哪个了?”

        金格格:“你脑子有泡吧,这你都听不出来,被人强/奸了!”

        白启:“妈呀,什么人干出这种事儿,变态!那女生高三哪个班的,叫什么?”

        金格格:“叫谢祎,高三十八班的,重点班!昨天还有警察来学校调查,她家就在那个什么街,…哦,幸福街,离盛桐打工的地儿挺近的,那片儿现在盖房子,乱的很,已经出了好几起这种事了。”

        “你说什么?在盛桐打工的地儿?”杨景瑞不淡定了,“你说清楚,具体是哪儿?”

        金格格:“我又不是警察,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好像是盛桐打工的那一片儿。”

        杨景瑞烦躁起来:“行了行了,干活了,不说了!”

        他嘴上说着干活了,心里却一刻没停下乱想,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什么好事坏事不相干的事,都能和对方产生关联。

        当天晚上,回到家已经9点了,杨景瑞照常登录□□,看一眼致远的头像,他已经习惯了致远那个连续4个月都没有点亮的头像,第一眼看过去,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果然亮着,鼠标放在头像上,出现致远的所在地,当看到对方登录地点的时候,他瞬间慌了神,拿着鼠标的手渗出一层汗。

        致远的登陆地赫然写着S市。

        他快速地打下一行字:“致远哥,好久不见。”

        致远:“哦,小妹啊,前一段时间在忙别的事,没时间上网。”

        杨景瑞:“哥,你的登陆地怎么是S市?你来S市了?”

        致远:“嗯,过来出个差。”

        杨景瑞:“你在哪儿?我给你送些我们这儿的特产。”

        致远:“不用了。”

        杨景瑞:“嘿嘿,其实,特产是借口啦,我想见见致远哥。”

        致远:“小妹,我在等人,先不聊了,88~”

        等人?杨景瑞心里泛起不详的预感,理智告诉他这是草木皆兵,可心底里另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催促,快去找盛桐,快去,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爸,我出去一下!”他匆匆换鞋,开门出去。

        “这么晚了去干什么?”杨岭闻声出去,门已经关上了,“臭小子,火烧屁股了?”

        杨景瑞边下楼边计算着怎么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盛桐那儿,恰巧在楼下碰见邻居大哥骑着摩托车回来,他眼前一亮,惶急地冲上去:“哥,用下你摩托车。’

        “唉呀妈呀,怎么了?这么着急,你会骑吗?”邻居大哥也是豪爽,顺手就把钥匙和头盔扔给了杨景瑞。

        “会!”杨景瑞接过钥匙带上头盔就上车启动,一气呵成,“谢了!一会儿就回来!”

        他一路飙到盛桐打工的饭店门口,停好车就冲了进去,“姐,盛桐呢?”

        前台姐姐几个月没见杨景瑞,愣了片刻,“哎呦,小杨,怎么这么久没来呢?跟盛桐闹别扭了?姐都想你了。”

        杨景瑞:“嗯,姐,盛桐呢?”

        前台姐姐看看表:“送餐去了,应该快回来了,你坐那儿等等吧!”

        杨景瑞:“她去哪儿送餐了?你把地址给我,我去找她。”

        前台姐姐看他严肃的样子,也紧张起来,迅速找到了盛桐送餐的几个地址递给杨景瑞。

        前台姐姐:“这几个,她刚去的这几个地方,就在附近。”

        杨景瑞接过地址问:“盛桐骑车了吗?”

        前台姐姐:“没有,最近这片儿乱的很,丢了好几辆车,就没让他们骑。”

        杨景瑞转身匆匆跑了出去,前台姐姐看着钟表,心里也打起鼓,自言自语道:“可别出什么事儿!”

        盛桐送餐的地址一共有5个,他当时在附近的道馆当教练时把周围都熟悉了,尤其是盛桐经常送餐的网吧,他骑着摩托车一个一个找过去,即使在骑车的时候也没错过路边任何一个和盛桐身形相似的人,直到从第4个网吧出来,还是没见到盛桐。

        杨景瑞心里越来越慌,却好巧不巧的在第四个网吧门口,遇到了熟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高中以来唯一揍过的那个瘦高男生。

        瘦高男生嘴里叼着烟,手里拎着啤酒,正跟旁边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青年说话,杨景瑞装作没看见,错身而过,那男生却认出了他,大概是仗着自己人多,一把抓住了杨景瑞的手臂。

        瘦高男生:“哎呦,这谁啊?班长同志?你也来这儿?”

        杨景瑞拨开他的手:“嗯,我有急事,先走了。”

        瘦高男生阴阳怪调地说:“别急啊班长大人,我记得,咱们好像还有帐没算清,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在这儿算算!”

        瘦高男生说完话,他旁边的几个红毛绿毛就围了上来,杨景瑞心急如焚,根本不想跟这帮人耗着。

        “你想怎么算?”

        “跪下跟我道个歉,否则……”

        瘦高男生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阵厉风划过耳边,脸上挨了重重的一拳,后槽牙咯咯作响,一股血腥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他下意识地伸手摸脸,肚子上又挨了狠狠的一脚,整个人凌空飞了出去。

        “老子今天没空跟你瞎逼逼!要算账是吧,你们几个野鸡头一块上,快点!!”

        杨景瑞把瘦高男生的啤酒瓶子攥在了手里,一甩手敲碎在了墙上,啤酒泡沫四溅,一把拎起还在旁边发愣的红毛就一个过肩摔,剩下的黄毛绿毛早都吓傻了,弯着腰弓着背耗子一样溜了。

        他大步走过还躺在地上试图爬起来的瘦高男生身边,一脚踩上他的肩膀,阴沉地说:“好好的学生不当你当混混,你丫再敢找事儿,再敢欺负别人,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被耽误了时间,杨景瑞极度不爽,摩托骑得飞快,只剩最后一个地址了,他心里祈祷着,一定要找到盛桐,一定要找到盛桐。

        车开过一个地方,杨景瑞猛地刹住闸,道路旁边,是一片新围起来的建筑工地,他记得,建筑工地旁边是条小路,穿过小路,能更快地回到饭店。

        杨景瑞停下车,仿佛受了牵引一样,朝那条小路走过去。

        除了在第四个网吧遇到一个奇怪的人以外,盛桐一路上都挺顺利的,从最后一个网吧出来九点半,要是快点回去,还能再送一趟,多赚几块钱。那片建筑工地原来是一片民居,拆迁以后一个月前才装上围栏开始动工,她以前常常走旁边的小路,只有骑自行车的时候她才会走大路。

        这天,她满脑子都是再送一趟餐,多赚几块钱,自然而然地往小路走去。盛桐一个人走路的时候经常会走神,不是想事情,就是背课文,从不让脑子闲下来,所以,旁边经过什么人,身后跟着什么人她也注意不到。

        工地已经收工了,小路上没路灯,只有民工的移动板房宿舍透过来微弱的光,照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盛桐脑子里正算账,她的小金库已经攒下了不少钱,下个学期的学费都够用了,再过一阵就可以把借舅舅的钱还给舅舅了。

        想着她的小金库心里满足的不得了,没注意脚底下的石头,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她转过身低头瞅了一眼绊她的石头,目光扫过身后被吓了一跳,十米之外有个人影静静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路上昏暗,她看不太清,想想也许是过路的人。

        被绊了一跤又吓了一跳的盛桐再不敢乱想,集中精神走路,再往前就没有民工宿舍了,路上越来越黑,身后的脚步声传进她的耳朵,那个人似乎离她更近了。

        她加快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快了起来,这一刻盛桐才开始真正意识到危险,她看向四周,连只鸟都没有,更别说人,大概还需要5分钟才能走回大路,5分钟?如果还有5分钟,如果那真是个坏人,那么……

        盛桐快速地转过身,身后的人影果然已经近在咫尺,这下盛桐看清了那个人,还有……他手上攥着的麻绳。

        盛桐迅速地往后退,边退边大声喊:“你干什么?抢劫?我…我就是个送外卖的,给你,钱都给你!”

        手里的钱撒了一地,男人没捡,继续朝她走来。

        她心说,完了,这是要劫色,盛桐对男女之事知道的模棱两可,根本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做的,大概听过来月经的时候不能做那种事。

        “哎!你你你…你站住,你别过来!我我我…我来月经了!”

        那个人明显怔了一下,盛桐听见他咯咯笑了两声,然后继续朝她走过来,完了,这招也不好使,这怎么办?

        盛桐继续快速地后退,男人一步一步跟着,仿佛女孩已经是瓮中之鳖,早一分钟晚一分钟都是一样的,他一手攥着麻绳,一手放在裤裆上揉搓着,脸上露出淫/荡的表情。

        男人丑极了,油腻腻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脸上的皮肤坑坑洼洼,蒜头鼻子香肠嘴,盛桐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恶心,心知他已经快没耐心了。

        “那个…你…你不用这样,反正我也逃不了,答应你就是了,就在这儿吧,你先把裤子脱了……”

        男人又怔住了,他已经在这个地方连续得手了很多次,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男人以为女孩认命了,没多想就开始解裤子,他拉开了拉链,裤子正脱到一半,盛桐趁机转身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啊!着火了!快出来啊!”

        她拼命地跑,拼命地喊,在心里对自己说,三分钟,只要三分钟就到大路了,快跑!快跑!

        男人见她拔腿跑了,第一反应就是追,无奈裤子卡在腿弯上,张腿就把自己绊倒了,站起来提起裤子,盛桐已经跑了十几米远,正要追上去,腿弯上挨了重重的一脚,紧接着后腰又挨一脚,男人又一次重重地扑倒在地上,身后的人踩住了他的后脖子,他手脚并用的扑腾也没有用。

        杨景瑞捡起地上的麻绳,把男人手脚绑了起来,站起身来,只能听见盛桐的喊声,却看不见人影了,他向前追了过去。

        盛桐不管不顾地踩着坑洼的小路踉踉跄跄疯狂向前跑,感觉身后没人追过来,心想总算逃过一劫,正庆幸着,身后的脚步声又响起来,而且很快很快,完了,又追上来了,她又拔腿开始跑,根本听不到身后人在喊她,心里只有一个字,跑。

        被抓到的那一刻,她想的是,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定要活下去;还有,要记住坏人的脸,要报警,让他坐牢。

        坏人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吓得浑身哆嗦,坏人气喘吁吁地说:“盛桐,你跑什么,是我,你听不见我叫你吗?”

        咦?坏人的声音好耳熟,坏人的声音好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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