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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1


第26章

        金格格倾吐完自己的愤怒,却不见盛桐接话,侧过头去看,被盛桐茫然无措瞳孔失焦的模样吓了一跳,她正挽着盛桐的一条胳膊,感觉到那条胳膊正在轻微的颤动。

        金格格拍了下盛桐的肩膀:“哎!你怎么了?”

        “啊?”盛桐的身体猛地一震,回过神来。

        金格格:“我问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没事……没事……”盛桐也不看金格格,自言自语一般,缓慢地、轻飘飘地、一字一句地说,“格格,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没等金格格开口,盛桐就转过身走了,金格格呆愣在原地很久,刚才的气已经全散了,在心里琢磨,“怎么回事,该不会……”随后又快速地摇摇头否认自己的猜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不会吧?”

        盛桐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此时正是下午放学,走读生们都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她随着大流出了校门,车来车往的学校门口,都是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学生,有搭伴步行回家的,有等在公交站牌旁的,还有在校门口的小吃摊点徘徊的,根本没有人注意坐在马路牙子上扎着马尾穿着校服的普通女生。

        盛桐脑子里很乱,一会儿冒出一个念头,帖子到底是谁发的?为什么会有人知道妈妈的事?这件事她只告诉过杨景瑞,而且只说了是坐牢,根本没提过邪教组织。破坏别人家庭又从何说起?为什么发帖人把自己说成狼心狗肺?为什么说自己勾引杨景瑞?她在马路牙子上从太阳西斜坐到月上枝头,也没想出一个答案。S城的4月乍暖还寒,盛桐打了好几个喷嚏,后来她站起来,朝路边的网吧走去。

        盛桐从没认真看过那篇帖子,只是听同学只言片语的提起,当时并未在意。此时坐在网吧的电脑前,进入到学校的论坛网页,她一字不落地看完了那篇帖子,越到最后她的手抖得越厉害。

        盛桐之前也只是隐约猜测父亲许永年还有另一个家庭,并不能完全肯定。而帖子里关于盛小慧破坏别人家庭的事说的言之凿凿,详尽到她这个做女儿的都不清楚。

        她本能地不相信,因为帖子开头描述自己的话就是天大的谎言。后面有很多跟帖,她也一一地看过去,除了跟帖爆料的,大部分都是在骂人的,尤其当有人跟帖说楼主文中提及的男生就是杨景瑞以后,辱骂的话越来越不堪入目。

        有人贴出学校外地女生的名单,盛桐的户籍已经转到本市,名单中并没有她。还有很多关于这个外地女生的猜测,金格格就是其中之一,也是被骂最惨的人。

        金格格是校广播台的招牌级声音,而冰山冷脸的杨景瑞是比阳光的校草更能引发女生话题的男生。恰巧两人都在校刊工作,金格格大大咧咧把杨景瑞当哥们,走在路上打招呼的方式就是拍肩膀,难免不让人遐想和误会。

        盛桐拖动鼠标下拉页面,目光停留在一条几乎无人问津的跟帖上,上面写着:楼主的帖子里提到的女生是高一八班的盛桐,我是她的舍友,她就是勾引杨景瑞的人。

        这条跟帖只有一个人回复:盛桐是谁?勾引杨景瑞的漂亮女生多了,哪轮得到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女生,况且她都不在外地人名单里。

        后面大部分的跟帖都是在用难听的话辱骂文中的外地女生,有人说有其母必有其女,狐狸精生下的果然都是狐狸精;有人求楼主不要吊人胃口,快点说出那女生的名字;盛桐一页一页地看过去,一直到最后一条。

        她很清楚那些话都是骂自己的,虽然是坐在电脑前,却有一种被一群人包围在中央的感觉,每个人都指着她的鼻尖,一直骂,一直骂,不停歇地骂,连带她去世的父亲、监狱中的母亲和她从没见过的祖宗十八代也不放过。

        发帖人的目标是她,而金格格替她当了替罪羊,杨景瑞也被牵扯其中,盛桐无力地趴在电脑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有太多的疑问,很想问问那个匿名的发帖人到底想干什么,很想知道对方是如何知道那些事的,却连联系对方的通道都找不到。

        就在她闭着眼睛一个头两个大的愁苦时刻,网吧里一阵骚动,她听到椅子滑动的刺啦声,还有匆忙奔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恰巧就看见学校的教导主任站在网吧中央,网吧门口被人挡住了,几个和她一样穿校服的男生被拦在门口。

        那个时候,为了住校生的人身安全,除非特殊原因请假,学校要求住校生必须上晚自习,不得无故旷课,尤其是晚上,男孩子们爱玩游戏,经常在晚上偷溜到网吧,所以学校门口的几个网吧是教导主任堵人的重要场所,网吧的负责人每到这种时候就会适时地消失。

        恰逢学校严查,盛桐头一次旷晚自习就撞在了枪口上,从小只会做好学生的盛桐,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学校的通报批评栏上,教导主任见她是初犯,查了下她的成绩发现还是个成绩不错的好学生,网开一面没有通知家长,也承诺不会在升旗仪式上当着全体学生的面念名字批评,还苦口婆心地劝盛桐不要被网络诱惑,不要对自己的成绩自满。

        教导主任那一关算过了,可班主任贾公平这一关就没那么容易了,贾公平歪起一侧的嘴角,无声地冷笑,他从不会苦口婆心地教育学生,惩罚从来都是一阵冷笑加一句平静的话,他说:“既然这么不喜欢上自习,那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早自习和晚自习你不用待在教室了,我给你找了个好地方。”

        他果然给盛桐找了个好地方,整栋教学楼所有人进出教室都必经的地方,不管楼上楼下都能看到的地方,在教学楼正前方的空地上,贾公平画了一个圈,要求盛桐必须站在圈里面。

        盛桐像一只被人围观的猴子,每天早晚准时去圈里报到,认识她的人都来问候了她一遍,白启和金格格皱着眉头无计可施,劝她忍一个星期;顾屹在她早自习站岗结束后送来一堆零食,说多吃点东西晚上才有力气;寝室的女生每天都幸灾乐祸地走过她的身边;田老师尴尬地冲她笑了笑,匆忙地进了教室。

        校园论坛里传出来的流言蜚语仍在继续,渐渐地有好几个人跟帖,说那个外地女生就是盛桐,依然没有人当回事,大家讨论最多的还是金格格和杨景瑞。只是越多越多的陌生同学走过盛桐身边的时候开始指指点点,用盛桐能听到的不屑声音说:“她就是那个盛桐,这么土,怎么可能!”

        盛桐一直抬着头,没有回避注视她的目光。她当起了阿Q姑娘,用脚尖磨着地,在心里自我安慰:这算什么呀,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尽管看吧,以后我还要在你们的注视下捡瓶子挣钱,我这样穷的人要脸皮没什么用!

        这种在无依无靠毫无办法的情况下死皮赖脸的坚强,维持了好多天,直到杨景瑞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夜晚的路灯投射在她身上的微弱光芒。

        要不是白启在下午放学以后又去了趟医院,临走时啰啰嗦嗦说了一堆毫无重点的话,杨景瑞还不知道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他看了看表,让白启帮忙照顾下父亲,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学校。

        他远远就看见了盛桐,盛桐站在教学楼下最显眼的地方,像一件任人品头论足的展览品。

        离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杨景瑞停下了脚步,他捏紧了拳头,一股暴虐的飓风正从他的心头刮过,好像再前进一步,他就无法再控制自己。

        在他心里,盛桐就像一只柔软可爱的小兔子,时而安静时而欢脱,是那种只能被捧在手心呵护的宝贝;此时,这个宝贝却落魄地站在滑稽的舞台上供人参观和嘲笑,他愤怒极了。

        努力地压抑住暴虐的情绪,杨景瑞才敢继续向前走,他看着盛桐的背影,一步一步走过去,经过她的身旁,转过身来,挡住了盛桐的视线。

        眼前的光被人挡住,突然暗淡下来,来人很高,盛桐仰起脸才能看清他的容貌。

        杨景瑞没说话,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她,四目相对,只一秒,强装的坚强便轰然倒塌。盛桐的眼睛里顷刻之间盈满了泪水,下一秒,眼泪便夺眶而出。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你的任何伪装都薄如蝉翼一捅就破,他的目光里有永不决堤的江河湖海,能包容你所有委屈的泪水。

        “不哭。”杨景瑞伸出手轻轻抹去盛桐脸上的眼泪,声音温柔地能融化冰山,“等我一下,就一下下,我马上回来。”

        盛桐顺从的点点头。

        果然是一下下,贾公平来了,他说:“行了!别站了!回去吧!明天回教室上自习!”说完转身就走。

        杨景瑞没说自己是怎么请来了贾公平,他带着盛桐去了校门口的饮品店,这个时间点,店里没什么客人。

        盛桐不哭了,憋着一肚子话,想全都倾诉给杨景瑞听,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脸上写着满腹心事。

        杨景瑞要了两杯喝的东西,把热的牛奶递给盛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盛桐接过杨景瑞递来的牛奶,看见他手腕上还带着那根黑色的手绳。

        杨景瑞微微眯起眼睛,歪着头笑:“让我看看,好像哭丑了。”

        盛桐终于松放下来,轻声笑了。

        “对嘛,笑起来才好看。”他坐直身子,换了认真的语气,“跟我说说,怎么回事?为什么晚上跑出去了?”

        盛桐没有犹豫,实话实说:“听说学校论坛上有一篇帖子,我去看,忘了上晚自习的事。”

        杨景瑞:“我听白启说最近学校论坛上有个八卦帖子,有人提到了我,还提到了金格格,就是那个帖子?”

        盛桐点点头。

        杨景瑞:“你跑去看,是因为那帖子跟你有关?”

        盛桐:“嗯,说的应该就是我,关于我妈的事,我都没有发帖人那么清楚;还让格格当了替罪羊。”

        杨景瑞:“能猜到是谁吗?”

        盛桐摇摇头:“我没有头绪,不知道那个人发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我想联系对方,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

        “盛桐,别害怕,没事儿。”他的语气温暖而肯定,盛桐慌乱了近一周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揉揉盛桐的脑袋,继续说:“明天我爸出院,我明儿下午就回来,天塌下来了还有我这个高个儿给你顶着,你好好上课,什么都别想了,这事儿交给我。”

        盛桐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说一声:“杨景瑞,谢谢你。”

        杨景瑞轻笑:“客气什么!快把牛奶喝了,我送你回去,白启还在医院看护我爸,我等会儿还要回医院!”

        盛桐连忙听话的把杯子里温热的牛奶一饮而尽,嘴唇上沾了一圈牛奶,站起身就准备走。

        “哎!盛桐!”杨景瑞跟着站起来,拦下她,手里拿着纸巾帮她擦掉嘴唇上的牛奶,声音里带着慵懒的鼻音,温柔地说,“怎么跟云朵一样,喝一圈白胡子。回去好好睡一觉,嗯?”

        盛桐的心砰砰直跳,孩子一样认真的点头。

        每次看到盛桐这种表情,杨景瑞都想冲动地把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永远不撒手,越来越离不开她,越来越想触碰她,越来越想拥有她,在每一次四目相对的瞬间;在每一个青涩又迷乱的梦里;在每一个静谧又蓬勃的清晨。

        越想拥有就越害怕失去,就越加地小心翼翼。

        第二天下午,盛桐果然见到了杨景瑞,杨景瑞在楼下,她在楼上,虽然只是课间隔着一层楼远距离的匆匆对视,也足够让她温暖心安。

        离开两个礼拜,无缘无故地成了校园热门话题里的核心人物,杨景瑞好像并不在意,他课间休息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金格格,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避开人群,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这一幕再次引爆了围观群众强烈的好奇心,八卦爱好者们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好像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真的能听见什么似的。

        金格格心里还冒着火,语气不怎么好:“你胆儿还挺肥,那帮贱人正瞅着没证据给我判死刑,你就主动来制造证据了!”

        杨景瑞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真假咱们自己心里有数,管别人怎么说。”

        金格格郁闷地瞅着这个害她被骂很惨的冰山脸:“你是没事儿,我还背着破坏别人家庭的妈和邪教组织两个恶名呢!”

        杨景瑞也不绕弯子,直说道:“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事,这事情很伤人,得快点平息。”

        “怎么?你知道那女生是谁?”金格格看杨景瑞不说话,试探道:“真的是盛桐?”

        杨景瑞一惊:“你怎么知道?”

        金格格:“刚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那天我说起这事儿,她整个人都呆住了,我猜可能是她。”

        杨景瑞面露防备之色:“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讲!”

        金格格有些不满:“用你说!盛桐也是我朋友,我性格再不好,人品还没烂到那种份儿上!你说吧,咱们该怎么办?”

        杨景瑞:“两条路同时走,一个是找到发帖的人,搞清对方的意图,阻止他继续散布谣言;另一方面,我们得制造一个话题,比这件事更引人关注的话题,把这些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金格格:“制造话题倒是不难,这个我在行,广播台和校刊都能当传播媒介;只是你要找到发帖的人不容易吧,不如直接找人把帖子删了。”

        杨景瑞摇摇头:“删了还能重发,治不了根,而且现在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事儿,帖子一删反而会引起怀疑,很可能越删越多,一石激起千层浪,麻烦更大。我带的跆拳道学员里有一个电信公司的大哥,说是能通过匿名者的IP查到发帖人所用电脑的具体位置,只是需要点时间,我已经拜托他了。”

        金格格:“那就好!关于你说的制造话题,我有个想法。”

        杨景瑞:“什么想法?”

        金格格笑的狡诈:“要帮盛桐,你可能得牺牲一下!”

        杨景瑞回答地干脆:“你直说,除了出卖肉体,我没什么不能牺牲的!”

        金格格继续绕弯:“怎么?你的意思是灵魂就能出卖?”

        杨景瑞:“这玩意能卖吗?我也不瞒你,我的魂儿早丢给了盛桐,收不回来了,想要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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