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时光转瞬逝,桃之夭夭时
李老爹黑着脸
“哼！等等，刘培刘公子，这是往哪儿去啊？都别急着走啊，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吧！”
这边，李院首带走了食厅风波的当事人，;那边，堪堪逃开被抓的卫辕和萧瑛，吃过早饭便分开了。
萧瑛在甲班，卫辕在丁班，两人班级不同，课程不同，就连出身，也不同。一个是官家之子，一个是寒门所出。尽管书院里有的人像刘培一样，因为卫辕出身，言谈间总有莫名的优越感和时不时的冷嘲热讽，但他们，改变不了任何事。
卫辕依然是卫辕，成绩优秀，德行仁正。连学子们对他的态度也没改变过，总是有人中伤，一直有人欣赏。
超脱于此事的卫辕，一向严于律己，对任何人都谦和有礼。也正因为他的仁厚持重，在书院的人缘一向很好。
卫辕离开食厅前又要了两个热包子，小心地揣在怀里。下一节课，乙班正是李鸿讲授，他一路顶着寒风走到李院首的公文房，在门口整理了形容，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渐渐止歇，李鸿的声音响起
“谁啊？”
“李院首，学生是乙班教助卫辕。”
“卫辕啊，进来吧。”
“是。”
卫辕垂首而入，等待李鸿示下。还在教育刘培的李鸿转过身，走到书桌边，从一堆纸本里翻翻，拿起学生们的功课递给他
“文课老规矩，留下批示过的，发了没标记的。你先去吧。”
“是。”
卫辕拿着作业，垂头离开，刻意经过李若晟身边时，偷偷把肉包塞给他。李若晟垂着头，飞快捡起包子藏在袖中，看不见表情。
李若晟挨完骂，一走出李老爹的公文房就又活过来，一溜烟地摸到流光阁找若昭，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
若昭誊抄着书的开头，听若晟叙述完，不知不觉顿了笔沉默着。忽然听见身边男孩的肚子“咕~咕~”地响起来，若晟忽然想起来什么，从袖子里掏出宝贝似的摸出还温乎的包子
“说了这么多，姐，你吃了吗？卫辕大哥给带的包子，还热乎呢！”
“我在路上吃过了，你快吃吧！”
她起身带着弟弟爬上小阁楼，吃完包子后，若晟想着去演武场找萧教头，匆匆擦了嘴离开了。若昭微开了窗子通风，从狭小的缝隙里，目送楼下小小的身影离开。
晚上回到家，不出所料地被李老爹叫到书房。
“若昭啊若昭，流光阁那可是岱岳书院的藏书阁，寻常人谁能比过？你个臭丫头，又让若晟帮你，两个人在岱岳书院无法无天的，今日又是给我唱双簧呢！”
“爹……您别生气啊~女儿这不是图个省事吗？省得刘培总是到处浑说，还以为我好欺负！”
“你呀！你让为父说你什么好？京城贵女们邀请你去的聚会你不喜欢，爹不强求你去，可是你们俩在书院待着，能不能就让爹省点心？”
若昭低下头不说话，李老爹摇着头，轻叹一口气，态度软化下来
“你这丫头，也真敢浑说！也就是你年岁小，大家不当真，今日所言若是当真，恐怕这大齐，没几个人能娶你！”
“爹！我就是吓唬吓唬书院那些人嘛，您就别操心了~我答应你，以后在书院，我再也不乱来了！”
李老爹把头扭到一边，像个生气的执拗老头子
“答应答应，每一次你都答应！今日这是最后一次，你们几个再给我合伙捣乱，小心我真的封了你们的小阁楼！”
若昭眼神一慌，赶忙扑上去抱住李老爹大腿，瞬间热泪盈眶
“爹，爹爹~女儿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爹，您高抬贵手，千万不要封小阁楼……”
李老爹冷哼一声
“看你们表现。”
若昭把脸枕在李老爹腿上，再三保证，说尽好话，终于将此事揭过。
走出李老爹书房，关门时，小姑娘的脸上浮起淡淡微笑。看见门口侯着的人，笑容一闪而逝，他什么都没看见。
“姐，怎么样？爹和你说什么了？有没有骂你？他心情怎么样啊！这事儿……”
看见姐姐冷冷的面色，他不知不觉住了嘴，心里打鼓。若昭瞥他一眼，拨开他往外走，淡淡的一句话掠过他耳边，
“红缨枪没戏，酱牛肉也减半。不过还是谢了，老弟~”
腊月冷风吹过，若昭拢拢衣领，接过丫鬟阿宁递来的热乎乎的手炉，走回自己的昕明院。
李老爹书房外，若晟心里拔凉拔凉的。冷风愈寒，好像尽数钻进了衣服。他闭了闭眼，整个人都蔫了，缓慢地抬脚推门。面对将要发生的事，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嘴里嘀咕
“啊……又搞砸了……我的红缨枪……”
时光流逝如白驹过隙，伴随着书院的琅琅书声，青梅竹马的几人纷纷长大。
几度春去秋来，一眨眼，若昭的豆蔻年华，就这样度过了。现下的她，不及一年及笄，马上就可以嫁人了。
那时，大家都还不懂风云变化，江湖诡异。人生中最无忧的年华，就这样，在书院一日一日的钟声鼓声里，恍然而过。
又是一个春天，几场雨后，万物复苏。
柳树冒芽，远远看去还是浅浅鹅黄。草木雨水的气味淡淡弥散在空气中，门阶石缝中的苔藓被滋养得碧绿油滑。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怎么才回来！赶快，老爷夫人都在前厅呢，今天刘大人和他夫人都来了，好像又是……来说刘公子亲事的！”
阿宁急急说完，面露担忧地看着从后门溜回来的李若昭，两手飞快地关起门。李若昭今日一身小公子打扮，看上去清俊机敏。她边听边疾步走，熟门熟路地穿过后院，在转弯处的墙上，仔细刮去了鞋底沾的泥，
“没想到今天下了雨，刚刚避雨，耽搁了一会儿。别慌，我一会儿去前厅看看。”
说着，她径直回到昕明院，换了一身衣服，装作丫鬟，从偏道溜向前厅。
前厅的屏风前，刘大人与李老爹一左一右坐在太师椅上，言语交锋。
嗯？刘培今天怎么没跟着来？
李老爹舍不得女儿，几番推说要问问小女的意思，日后再登门拜访。刘夫人还欲再说，安母适时地插话，把话题引向别处。
一番客套后将近黄昏，又一次被婉转拒绝的刘大人和夫人告辞。李老爹挽留一番无果，于是两家人前后站起，互相拱手作礼。又道别一番后，李老爹和安母，在李府门阶下，微笑目送刘大人家的马车离去。
李老爹和安母都心事重重，谁都没留意到，一个小丫鬟也跟了出来。李若昭看着马车已经转过街角，一下子跳到有些恍神的爹娘面前，一只手调皮地在二人眼前晃晃，眼神关切
“爹，娘？”
安母回过神，眼神宠爱，嗔怪道
“你怎么又穿着阿宁的衣服出来了？像什么样子！快回府赶紧换了~”
“哎呀，娘~我不是刚刚想听听刘大人又耍什么花招吗？这一年刘家也来了不少次了，为了刘培这点事儿，也是怪辛苦的。”
李若昭挽着母亲的一条胳膊，一边讨好地笑，一边随爹娘转身回府。李老爹板起脸，
“若昭！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害臊！”
李若昭狗腿地挽住李老爹的一边胳膊，飞快地转移话题，笑的眉眼弯弯
“爹~好饿啊！我们回去吃饭吧~”
李老爹无奈笑笑，一家人回了府中。
“李福，告诉厨房，准备晚膳吧。”
李管家吩咐下去，一家人渐渐聚齐在正厅，有说有笑，热热闹闹。
吃过晚饭，李若昭在府中花园里游荡，走的无聊了，随意坐在凉亭里，看着皎皎明月出了神。
“刘大人是兵部尚书，七皇子祁昌的人。几次三番来人说亲……除了刘培那家伙贼心不死，莫非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李老爹管着书院，又是那么多大小官员的恩师，这些年来七皇子和太子都有心拉拢。只是李老爹为官为人，一身清正，没有把柄，有心人便只能动起若昭的心思。
“想必，局势不到白热化的时候，老爹不愿过多陷入皇子斗争……”
没错，李老爹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爱女牵扯进来。
李若昭心思一转，想了通透，她又独自坐了一会儿，抬脚走向若晟的晗明院。
李若昭不愿多想这些事，只愿没心没肺地沉醉京城风物，和流光阁的无边书海中，图个安宁自在。但这不代表她不懂，李老爹的心思，若昭玲珑，怎能不懂？
李鸿如今身份，朝堂当下局势，再加上时光催人，或由不得她再这样逍遥下去。
既然如此，何妨迎之而上。
“少爷，你这个下盘套路不对吧！萧教头可不是这么教的！”
“你懂什么，萧教头那一套我早就会了，这是一个高人才教我的，我和你说啊……”
李若昭的一只脚才踏在晗明院门前的台阶上，就听见院里阿先和若晟，一面脚下步子纷踏移动着，一面互相斗嘴的声音。她心里好笑，撇撇嘴抬脚而入
“京城有什么高人，我不知道？你又去哪混玩，又拜了什么三教九流的师父了？我看你就是皮痒，还嫌萧教头的棍棒不硬？”
李若昭朗声说道，大步进了院中，看见阿先和若晟两人都穿着练功服，姿势诡异。她一眼就看见弟弟在院子的空地上马步弓步来回变换，扭动身体，面色倒是认真。
听见姐姐语声，李若晟套路收势，站好了嘿嘿一笑，挠挠后脑勺，巴巴地走上来。
“姐，你怎么还提啊，那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我那不是年少不懂事么！我也是爱武心切，心切，哈哈”
少年说着笑起来，露出一口傻乎乎的大白牙。
几个月前，李若晟在酒楼和放假的萧瑛几人吃饭，听见邻桌几个江湖打扮的人海吹什么神功。几人吹的天上有地上无，把他都听傻了。
于是他巴巴地认人家做半路师傅，好酒好饭地讨好着。神神秘秘地刚学了一招，就被萧教头发现，
“臭小子，真是长进了！什么三教九流的功夫，也敢在你师父眼皮子底下胡学！”
生气的萧教头骂完，操起手边的长棍就给了他一顿教训，然后把棍子使劲一扔。棍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萧教头脚下生风，大步走开。这一顿好打，打得他屁股青紫道道，龇牙咧嘴养了几日，可终于能好好坐着，这才几天倒又忍不住了。
“上次那人骗吃骗喝，最后你也瞧见了，反正你再去胡学，有萧教头治，我今天来还有其他事儿。”
李若昭一本正经站在他面前说，若晟敛了笑，认真起来
“怎么啦，姐，什么事儿啊？”
“你还想不想要新的长缨枪？嗯？”
李若昭身子前倾，故作神秘，眼中闪光，上下耸动眉毛。李若晟果然毫无抵抗力，来了兴趣
“当然了！姐，我想要玄机坊的长缨枪，红色缨子的那种……”
他又开始滔滔不绝，李若昭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点点头说
“我答应送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姐！”
李若晟不地耐烦扭了扭头，眼睛一挤，整张脸都皱起来
“我就知道，肯定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你和我，怎么老是讲条件啊？就不能疼爱疼爱你弟弟吗？”
李若昭闻之，刚刚还高冷严肃的态度一转，变得亲切温柔
“哎~说的这么见外干嘛~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去找萧瑛卫辕也是一样的。你和阿先好好练吧，我就回去了！早些歇息才好长个子，你们俩别忘了时候~”
她说完，施施然转身离开，心里默数
“一，二，三……”
后头一个闷闷的声音响起
“算了算了，姐，到底什么事儿，你们怎么能不带我啊？”
姑娘暗笑着顿住步子，假装为难犹豫地回头看着弟弟，李若晟胃口被吊得老高，果然拉着她催问。
李若昭说完自己的条件便回去了，若晟送走她后，洗漱完躺在床上回想，想着想着一脸的不服气，瞪着眼睛恨恨地看着床帐
“姐！我可算是明白了，原来还是不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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