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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菁者莪 一


后来当有一天是六月初九时,南幽里已然盛开了许久不济的苹婆花,缀缀如雪,绒绒如羽,白玉的缔结般,风吹时恍若要飘散,酥粉里带白的,美得漫过了山腰的一片林子,直销那满坡满坡的绿。

        彼时,铭函也时常有些空子就会静下来感悟思考,思量的是当初央求乐央帮自己开窍晋修,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时隔这么久,铭函仍旧清晰地记得睡去之后醒来的那个晨日里,也同样记得他睡去时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一夜无话,白水流沙,如山水知画。

        早晨里沉沉醒来时,已是日上了三竿,不过彼时离悯水台的教学时间还隔了一段的空档。

        他眼前朦朦胧胧,好不容易使了个劲挣扎着坐了起来,面色红润,甚是精神十足,只是自己略微有些的衣衫不整,浑身黏腻腻的,似是汗渍油泽,赤发披散得杂乱,还些许黏糊在了他脸颊子上,灵台沉沉,却能感受到丝丝温暖气旋在体内流走,格外的舒畅,后来当乐央一把枕头砸下他脸时,他才彻底地清醒过来。

        乐央换了身红衣,外头已是日阳高照,远望是一片青翠,铭函抬眼时便瞧见了乐央那无语的神情,旋即道,

        “你看着我作甚?嗯,等等!这是在哪啊?”

        乐央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废话,当然是本姑娘的家啊,昨夜里帮你通窍时你昏去了,现在才醒来。”

        铭函这才忆起,昨夜里的事情,包括他捧着乐央的手,让她帮帮自己,当然也包括,自己被自己的灵魂给亲了的这件事。一想到这个,他便忽然腾起两抹红晕来,不过乐央只当是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在女孩子家里昏去是一件丢脸的事情而感到羞怯罢了,素闻他风流,却不曾想却是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不过铭函此时羞怯的脸,却是仍在为昨晚被偷了腥一事而耿耿于怀,不过乐央却并不知悉他在想的是什么,若是知道恐怕要告诉他,夺走他初吻的其实是她了。

        铭函忽然想起昨晚上与乐央通窍晋修一事,于是一拍大腿,朝着正在收拾收拾的乐央问道:“对了乐央,我昨晚的,你帮我通窍一事成了没有。”

        乐央闻言顿了一顿,昨晚之时她以自身激发了他的天子之魂,却不曾想竟然一朝便顺利踏入了法力大成之境,不过好在昨天晚上已经想好了应付的对辞,决定打个迷迷糊糊的答案糊弄过去,于是便拱了拱手,袖子收拾了三分,声音平淡地道:

        “成是成了。但是,你的体质特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让你通窍的一瞬间迸发出强光,然后我也就睡过去了一段时间,等醒来,你就已经踏入了第三阶级修为。”

        “什么?第三级?!”铭函明显十分地吃惊讶异,饶是他曾想过会成功,也未曾想竟然能一朝便连番越级,踏入第三境界去。这个惊喜可不小。

        乐央白了一眼,继续用抹布抹着桌子,淡淡道:“废话,你自己没有感受到么?身上那么油腻,是因为你体内的杂质被排了出来。自己内视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闻言铭函只是呆呆地问道:“内……内视是啥?”

        “啪!”

        “卧槽!”

        乐央随手拿了个枕头就砸了下去,传来铭函的一声惨叫,乐央哼声道:“让你上课你不听,让你上课不听,活该了就是!内视就是以灵识内视自己的内世界,你个白痴!”

        乐央粗暴地板起他的手腕,用元力帮他引导自己的元力内视里世界。

        清清何何的元力入体后,铭函不自觉地便心念一动,便也感觉到脉络里的丝丝元力流走,而后与那乐央传达的元力交汇,牵动了灵识内视,于是在铭函的脑海里,呈现出了一派绚丽斑斓的景象。

        宛若那昨夜里所见般,是一方无尽而水天一色的碧波万丈,那黯淡无光的夜空里一派寂灭,只有赤月伴着云霞雾绕,一干破碎的铁索一类,只是那碧海之下清澈入底,竟是还能见到最深处的深渊里依旧牵引着重重的铁索锁住了视线,海中远远传来簌簌的破风声,忽而有一赤珠戏海,翻腾不断。

        匆匆从那灵识里退出,铭函抹了把汗,乐央松开了板住的手腕问道:“你可是见到了。刚才那幻境就是你的里世界,至于那赤珠是你的天珠。你不至于连这些都不知道吧,白瀛真人也有教过你怎么运转元力,自己慢慢参悟去吧。”

        白瀛真人讲是讲过,问题是他没有听罢了。对于那禅定,佛道,法道一类晦涩难道的文符,饶是他想听,也听不出个所以来,于是之好在真人发下的符纸诀纸上画画乌龟下下棋罢了。

        真人所说,凡是可晋修入道之后,便可操控元力了,至于如何操控,只是模模糊糊个大概记得,像是要心念所至,心门为容一类。但他是个风流着的倜傥公子,犯不着去研习这个,于是道现在仍迷迷糊糊地,果真应了那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

        不过村长当初设立悯水台研习法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能自保,跟得上时代,但他体高身壮的,如今就算用不着法术也照样能打架,在他看来,自保就是打架,打架靠的是武力,那花里胡哨的法术又有个忒用呢?

        想来,乐央那灵魂主境界所使出的一招法术,也仅仅是比拳头硬上三分罢了,能强到多少去呢?

        只是不知,这璀天珠境界的法术所使出来,是个什么的情况?

        早晨的课甚是无聊,按铭函来说就应该所有的课都变成活动才有趣。先不说理算,再者或文化,又或是外域言语,统统都是十分晦涩又狗屁的玩意。

        于是一个上午的岁月时光便在铭函叼着狗尾巴草并自己跟自己下棋的发呆发愣中静静流逝。

        中午不过小小栝息,而后转瞬便是日后,于是下午便要去那悯水台上那白瀛老头子的法术课程了。

        据闻这一次白瀛老头子要正式进入实战的阶段了,以为据悉在他所收的悯水台十九位弟子中,除了铭函在内,一共包括乐央的存在有不少下五个人能触摸到门槛了。而因为有大部分触及门槛的缘故,因此再多的感悟大道之言语也就对他们的作用不大了,因此更多的还是需要实战阶段的经验所累积,教习更多法诀,才能更加精进修为。

        能拥有法力的修者,大多都能借助掌握自己灵魂中的奥秘来引起天地万灵的共鸣,因此只要掌握到方法,能熟练地摸索出属于自己的一套运转方式,便可以吸纳天地万灵,在体内形成气旋,将灵气化为法力后运转到身体的脉络中,才是真正的晋入到了修炼的第二阶段。

        先前,白瀛真人便是要他们悟道悟道,那些书卷看上去之下晦涩难懂,可如果以精神去深深探索地化便会发现其中的奥妙无穷,对应着天地万物的法则明晰,于是渐渐地,才能真正理解感受到世界,以不断的悟道之上建筑出自己的理解,因此才能感受到天地万物之灵,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而一旦掌握灵魂之后,便是能真正地开始运转这股力量,而这时白瀛真人若在讲授再多的悟道古卷之语,也只是白瞎,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唯有经历实践的阶段,才能得到真正的感悟从而运转法力。而真正有慧根的人,只要实践一番,通过自己的感悟便能无师自通地自主学会开辟运转之法,显然,这其中唯有乐央做的最好。

        这是明面上的。

        而其实乐央身为卜天神女,早在多年前就拥有一身磅礴不凡的法力,只不过为了接近铭函而强行压制了修为。这一点,就连白瀛真人也看不出来。卜天宫最擅长卜天算卦,五行天道之术。因此由卜天宫设下的封印,是掺和了一丝天道的意味在里头。对于仙人来说,成就飞升为仙,就要证天道而历劫飞升,因此天道的力量对于他们来说就犹如高高在上的世界之主,神圣而威严。对于善于沟通并运以天道力量的卜天宫来说,设下的封印是联通着天道的,单凭一个小小不过仙人修为的白瀛老头,根本就没有资格能够感悟到。

        因此当初白瀛老头子在建立悯水台收徒的时候,看着那一众弟子,单单也就只能感受到乐央身上的灵气较强,以及慧根如何罢了。

        随着时间流逝,当初卜天宫算计深明,为了天衣无缝的效果让封印随着时间流逝而一点点的破碎,这样在外人看起来就只会像是由乐央自己修炼,然后一步步修炼成法力大成而已。

        而那一晚乐央取下封印时暂时恢复了原有的实力,但是她卜天神女的体质被铭函的天生人皇激发后,封印的力量也开始有些松动,于是乐央便编了个借口,说是由于铭函突破时奇异的力量引来天地灵气,使得她有所感悟,因此突破境界了。

        反正之前乐央也经由白瀛真人检查过,戡戡是拥有不俗法力的资质,所以借由此明悟而突破的理由便说得通。但问题是铭函这块不好办,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铭函不过与灵魂融合之后,就一举拥有一身法力。天生人皇之事,不能让别人知晓。

        同时她帮助铭函开窍修炼之事,也不能外泄。

        诚然,这是个难题。

        不过既然无解,那么为何要费力去解呢?倒不如顺了铭函那一根筋的性子走,说不定打了哈哈就混过去了,反正那时他也失去意识,说不出什么,诚然,这是最好的方法。什么都不做,才更加自然,反而不会有意外的纰漏。

        于是在午后时乐央敲开了正准备吃饭的铭函的门,鬼鬼祟祟地推开吱呀的一条木门缝,顿时就迎来当头一砸,乐央被敲得连连退了三步,惊魂未定地傻逼傻逼地捂着额头。

        铭函脸上挂着乖戾的笑容,戏虐地盯着她,还颇有执挎地半边处在门框边,笑道:“鬼鬼祟祟的,乐央你是想趁我午休时霸王硬上弓么?”

        “你会不会说人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吐给我看。”

        “……嚓……”

        铭函得意地勾起笑弧,颇有一番居高临下地睥睨之望,用眼底看着矮了他一截的乐央气鼓鼓的模样,颇为好笑道,

        “然后,你是来干嘛的,说罢。”

        乐央愣了愣,旋即又气哼哼地道,

        “哼!我只是来告诉你,待会上白瀛道人的课时,不要告诉他为你开灵窍的人是我,否则很麻烦,懂?”

        闻言铭函却又是一愣,片刻后却又笑如桃花,

        “诚然,也是。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修炼这些道法本身也足以让那些凡夫俗子诟病。而且还半夜三更和一男子共处,莫说是为了帮我开灵窍,单是因为你那微弱的修为便不足让人可以相信了。我懂我懂。”

        话必,铭函还颇为了然地自顾点了点头。

        乐央觉得自己是在是应该离开这里,不然她要瞎了,这是什么神推理啊。

        铭函乐呵呵地自我陶醉中,着实不知乐央心底所想的真实目的,也罢也罢,既然糊弄过去了,乐央也就不必太过担心自己暴露的事情了。

        扶额了好一会,乐央方才甩甩手,无奈的叹了一声道,

        “为什么你的智商哪怕修为提升了也无法升上去呢?算了,我对你也不抱多大希望,我还是早早赶去白瀛真人那儿吧,你自个儿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就好。”

        闻言铭函嘴角咧了咧,转而又哼了一声,旋即展开了手中把玩的扇子道,“得了得了。我还是送送你吧,毕竟山高路陡的,虽然这云珺山脚下的云生海就有悯水台,可毕竟这山路不好走,万一遇上个野兽什么的,凭你的修为也打不过,还是得看哥的!”

        说完,还撸起袖子展现出肌肉来,嘿嘿嘿地笑着。

        实际上,若是铭函知道实际上乐央的修为比他高出一大截来,甚至已经要触摸到成仙的门槛了时,恐怕这句话他就说不出来了。

        乐央如今对于法术奥义的应用已然达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了,现如今以宝物压制修为,不过是做做样子,这两年里虽然一直未有突破,但通过那日替铭函开灵窍受到人皇气息的影响,已经隐隐有些波动,如今就看是否能再更进一步地将天地法则透彻一番,才能决定日后是否有机会可以飞升成仙。

        飞升成仙,得道化天。

        这一步看似容易,寥寥以两句话概括。实际上正是因为这飞升的最后一步的难如登天,才导致了许多修为精湛的修士在飞升不成时被天地法则碾压成灰飞烟灭。这成功的人历来稀少,而每个人对于天地的领会也是不同的,其登天造化的考验本身就不一致,因此这流传下来的,也就唯有这两句几乎是废话的话了。

        仙人,是修士的分水岭。得道飞升者,强如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无法造化飞升者,则将遭天雷天火重重洗劫,最后化为那茫茫天道的一部分,消散于世间。

        而在那仙人那层次的境界,也细细地划分为三重,是为三仙境。刚刚飞升时,是为取得了仙籍的真人,世间万物,真元之缔,一手在握,可遨游天地,拔山碎石。仙尊,则是仙人对于天地法则的领悟到了另一个全新的角度和层次时,方可令其体内元力完全化为仙力,得仙诋,升入天界,历经天火焚顶和天雷洗劫之苦后,方领悟大天之意,成为无极仙尊。其仙尊之力,真人之功远不能匹敌,翻天覆地,神游虚像,更可获天界之位,成为一方天领。至于仙皇,那可就是仙人层次的最高境界了。这仙皇,自古以来又有几人,单单算天界里的仙皇,便不足有百人。一位仙皇,放在哪里都是一尊叱咤风云的天尊。所谓仙皇,即为仙之皇也,乃对仙力及自身仙诋和天地法则的掌控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仙识,仙通,全面升华,经受三十二道天火十二道天雷的锤炼,迸发其体内所有的力量出来,进行仙识和仙力全方面的升华和蜕变,待完成之际时,方可化为仙皇,位列入仙籍宝录的座列仙上位之中,成为人人敬仰,拥有天下人无可匹敌的强悍力量的存在。

        因此,这对于成仙一事,才会有那么多人为之趋之若鹜,因为若是能修得无上仙力,到时候,生命不仅千年不腐,更是能睥睨天下,升入那玄妙缥缈的仙界中。可说到底,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如愿呢。

        云珺山其实不过是个丘陵,说高也不高,且只有几处地势较为陡坡罢了。说到底也是一座灵气十足的小山,但后边相连的一方浩瀚绿森却是极阔极深,山间清清玉翠,溪河遍野,珍奇草木拔地而生,遍遍幽色映衬那零碎的散阳,显得格外仙气苍郁,云生海那白暇的云烟有时飘缭在林间,寂寂无声,偶尔不过一两声缥缈的鸟鸣,有时飘入视野内的一两抹红蓝斑斓,倒显得极为古幽深雅,灵润十足,繁花陌上自是朵朵盛放远望也是片飘动斑斓的浪花。

        山巅是乐央和铭函的居所,但通往山脚下背部的云生海边却只有一条陡峭的山野地路,中间隔长,还要穿过那一道林子和一条溪河,虽然云珺山只是个小小的丘陵,但这难保乐央一个小姑娘在路上不会遇到什么猛兽毒虫之类。这要是灵兽还好,至少性子温顺,但要是遇上蛮横的猛兽,恐怕就算是乐央有修为也无法打过。更何况她只是小姑娘。

        抱着这样想法,铭函便自告奋勇地跟随乐央去云生海上的悯水台。

        中间隔了条山路,但按这他们的行程,其实大概半个多时辰便可到达,不过午后的日光太过毒辣,尤其是山上,虽然中间隔了几个林子,但路途毕竟陡峭,加之乐央是个姑娘,还是送送好。

        更何况,接近美女的机会,怎能白白浪费捏。

        铭函心中坏笑,乐央可算得上是个标志的美人胚子,又比其他姑娘多了那么几分娴静,不会矫情造作,优雅不失风度,也不会像胭脂俗粉般,也不会太刚烈,正好是世间难求一见的超级完美型的女子,护送美女什么哒,这些事当然是为了塑造自己绅士而优雅的英雄形象啦。

        这日头还早呢,现在算算不过才晌午过后的一个时辰里,没想到乐央都是这么早就去悯水台研习道法,听那个无语的白瀛老头唠叨的吗?

        啧啧啧。铭函不禁摇了摇头,怪不得咯,每天都这样熬,难怪法术能这么突飞猛进,并且深受白瀛老头子的喜爱。想来要是换做了自己,根本就受不了整天受那个唠叨的老头子念叨那些晦涩难懂的道法。

        想来,乐央所获得的一切,都是凭着自己超乎想象的隐忍磨难和努力,等价得到的。

        想想自己就是个放荡不羁的公子而已啦,果然还是体术神马的比较适合自己,他可无法静下心来念几个时辰的道经,也因此他对天地的奥义感悟根本就不够,所以才没有任何修为的迹象。知道乐央帮自己开的灵窍,才能在如今渐渐地,也能自己摸索出一些记忆和领会来,自己施展道法运转天地灵气入体,慢慢的,才能勉强掌控体内那磅礴的力量中的一点了。

        日头晌午里甚是毒辣,不过云珺山是灵气云集之地,在这天地间早已悄然地充满着磅礴的福泽,因此也会在云珺山间凝实成一层薄雾,遮挡住毒辣的阳光,不过即使如此,这晌午后的日头依旧轻易地透过了灵气薄雾,毫无怜惜地罩在了他和乐央身上。

        乐央的额头不由渗出了几滴汗水来。

        不过铭函却是比乐央好了一些。因为他本身修为的缘故,璀天珠在其体内会自由运转,悄然地凝聚四周的天地灵气化为元力,然后流淌在经脉中,供铭函缓慢地消化着,如此,即使铭函再怎么不会使用道法,但本身优越的条件在,他每每感到的疲惫感都会在瞬间被一股暖流化解,但汗却也是出了不少的,毕竟身体里元力的元转,也是有所消耗的,而元力自是也在补给着这份消耗。

        累了大半天,铭函忽然发现翻山越岭了这么久,先不说一共走了几个时辰,还穿过了陡峭的山壁和林子,但是这路程就不是一个小女孩能扛得住的啊,怎么身为堂堂男子的他,明明修为辣么高,却也累了个半死,而乐央却只是额头出出汗便罢了,呼吸匀称丝毫不显慌乱,这年头,爬个山都能输给一个女子,铭函当真要哭出来。

        怪哉怪哉。

        铭函提议乐央休息一下,眼见着日头还早,乐央瞥了瞥铭函涨红的脸,小脸一点便同意了。铭函一见顿时松了口大气,连忙趴在地上休息,找了块阴凉地坐着,乐央则嗤笑地嘲讽他怎么爬个山都累成这样,而铭函也着实是累的说不上话了,也懒得和她吵,翻了翻白眼,乐央便自己找了课树靠着栝息着。

        铭函感觉自从停下来后,自己体内那道璀天珠形成的涡旋便运转得更快了,好像始终都在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先前时,明明感到十分地累,四肢发涨,但始终都没有支撑不住而倒下去,好像冥冥之中那道气旋总是微弱地游走出一丝丝的元力流淌,从而致使他既不会累的倒地,也无法使之轻松自在。

        倒真是闹人。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铭函在一个晚上便获得了修道人数十年才能修来的强悍修为,就譬如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忽然拥有了万贯钱财,不知如何消费是也;或者是譬如一个饿了几天几夜吃惯了粗糙米饭的乡野农夫忽然拥有了满汉全席,同样也不知如何下口。只有靠着本能,慢慢举箸,靠着身体,慢慢消和,知道完全习惯之后,才能真正地掌握自己体内那股滂湃的力量。

        铭函不知不觉间累的阖上了双眸,意识零零星星地还能感知到外界柔离的风声和野草的气息,靠着树木就这么闭目养神,似乎是沉沉睡去,体内的璀天珠也在不知觉间运转都平和,四处流窜的丝丝气旋也逐渐地,化作道道气涡了。

        乐央坐在了哩铭函三尺外的一棵衫木下,靠着杉树高达撑起的阴凉,她也有些疲顿,不过修道者一旦修为高深之后,是可以凭借着吸收天地得灵气来补给自身的,因此她的精神也就不会产生类似普通人的疲倦,而是会随着灵气的补给更加清明的。

        两人一时无语,安静地栝息着,耳畔只有葱翠树丛飘忽而过的稀疏声响和鸟鸣,夹杂野草香。

        远边的天际,似乎却不是那么安和。

        远隔不知十几万里,而又亦或是近似不过百丈,四周仍是那片青翠的森林,青碧色的草野随着一阵阵风浪而折断,霎时宛若千百魅舞歌女掀起留仙裙在飞舞,又瞬间平息,重归一片苍茫。

        碧玄的沧海不时泛起云烟骇浪,掀起时便是场磅礴的骤雨,瞬而落下帷幕时,那水帘悠悠地在苍空中禁锢住,而脚下的碧灵深海依旧翻腾不息着,却可见九色诡异的墨彩在半空晕染开来,天际一片灰沉阴森到极致,骤云暇着云带似是暴风云集般在苍空打起一个涡旋,那漂游在苍级的海水勾勒出一道平静如水的明镜,四周的海水结成了幽冰,镶嵌为一面镜框。

        镜里的,赫然便是那一片苍茫林地里靠着衫木栝息的铭函与乐央二人。

        碧玄海上有见一少年,长发如瀑飘散于苍级万里,隐隐可见那深邃墨黑中透出的一道道金光,那发梢也逐渐趋于淡色,转为金灿的色泽。少年一袭华服,飘然若仙,其举至气质也胜似仙人般典雅,云罗随衣诀翻飞,单看那背影似是名绝色的女妃般,不过那眉目间浮升的气道,有眼见地人便是可以看出,此是一位男子,额间还有一抹花钿。

        万丈深渊般的碧色沧海,若是细看,简直如那少年铭函当初入的灵魂梦境一般玄妙无奇,天地间一片阴沉,那赤星白月也皎洁相映。

        少年端是静看那水镜里铭函和乐央的动静,见他们都歇息下,竟是嗤笑一声,

        “这么会偷闲,枉我这么费劲找你们,呵。”

        转而又抹去了水镜上泛出的水波纹,敛起脸上那抹笑容,

        “贤者啊贤者,追了我这么久,你还没杀够么,反正你也奈何不了我,我也懒得和你动手。”

        少年莫名其妙地话回荡在天地,然而这四周除却那碧波万顷的声音外,便是苍级云烟翻涌,隐隐雷鸣的声音了,莫不是少年在自言自语番?

        寂了足足片刻,正当天地间的声音都趋于平静时,猛然凭空炸开一道绚烂的九色墨彩,惊雷编起时,那少年悬浮于海上的水镜敦实就崩解离析,破碎的冰晶碎片四处飞舞,大海也顷刻仿佛化作一座喷涌的火山般地动天摇,闷钟般地轰鸣声从海底传来,忽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洞,致使那碧玄的骇浪倒灌,赤月争鸣,少年却静立着,遥遥抬眸望去。

        深邃黑暗的苍级猛然撕开了一道绵延万里的裂缝,看上去便宛若铜镜破碎时延伸出的裂痕,仿佛这个天地的苍级也要宛如那铜镜般破碎。

        耳畔的声音极为响亮。

        那裂缝彻底崩碎时,便见那旋涡状的暴风云集在一处,一道身影伴随九色的墨彩神光从那黑暗中蜕变而出,隐隐可见那人影旁还悬浮着一把九丈权影,四周隐隐地有雷电轰鸣,天火焚烧,大地崩碎,黑水翻腾的声响。

        少年这才轻轻回了眸,只是一稍,然而便足以能看见那双,宛若可以惊动天地的深邃的暗金色泽的符文瞳眸,眼底里的莫名情绪是多么骇然,冰冷的倥侗。

        “贤者啊贤者,你还真是贼心不死,杀了我十万多次了,还不放弃么。”

        果不其然地没有任何回答。

        少年却不恼,而是嗤笑道,

        “将魔术修炼至巅峰极致,能阐释出自己的魔道的你贵为贤者,是魔术道界的巅峰,且还是八荒魔术的巅峰存在,真真是不屑于与下界生灵说话的。”

        却见那道人影忽然僵硬地动了动,却微不可查,而后,苍级万里响起一道极为黯哑苍老,却又尖细诡谲的声音,宛若在悠悠地叹道,

        “你是不同的。”

        却说这世间有一传闻,凡是在将魔术修炼到极致,领悟天地万象的法则,参悟世间所有智慧,通过仪式以献祭双眼为媒介,打开那隐匿于众神宝树之上的智慧之门,触摸到那层传说中的‘神之智慧’,使之脑中的智慧知识超脱凡间世俗的束缚成为贤明于众魔术法则之上的存在之时,便能令自身蜕变为一个完全不同于下界任何生灵的另一个高深存在,令己身之魔道视为天地之魔道,并可尊为贤者。

        贤者,据说已是另一个阶级的人物,不再是纯粹的生灵,而是与天地共生,相当于神的存在,但还不是纯粹的魔神,没有神格,但却可与之平齐,其智慧蜕变为凌驾万物之上的智慧之后,便称为贤者之识,意为其知识,乃贤者所识,不同凡物。而因此,在传说中的贤者因为其智慧早已超脱凡间,是不会与凡界世俗低等的智慧生灵沟通的,贤者一生,都不会在说话,而是通过天地传达出自己的智识。

        而贤者,也没有双目。

        唯一能令贤者开口的,古往今来,从未有一人。

        而如今,这名不知名的少年,却是令贤者开口了。

        九色的墨彩之光渐渐退却,显露出了那声音主人神秘莫测的模样来。

        那是一件裘衣,亦像是道袍般,如传说中的圣职者亦或是贤者之衣般,斗篷道袍长过靴底,镶着九色各异,泛着星辰日月光辉的羽毛,那斗篷帽檐也缀满了各色绚丽的彩色如玉剔透的飞羽,瑶瑶垂下七色璎珞和珠帘,宽大的帽子几乎遮住半边的脸,却仍可以看见那脸庞也同样剔透晶莹得如缀满星辰的夜空般的深蓝,以及蜿蜒至脖颈的符文状脉络,泛着金光。身旁那九丈高的法杖呈暗淡的金色泽,每隔一丈便环绕着一个剔透玉质的光环,直到权首,呈现出如戟般的刃来,同样环绕着九城星寰,诸天域图。泛着九彩色,明暗不定。

        只见少年见到贤者的真容时猛地眼眸一凝,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而在同样的一刻,贤者的身姿也同样消失,转瞬在少年踏足的地方震起九丈骇浪,直接就把海洋给劈开成了两半,露出了一道深邃的间隙,且在这一刻空间也出现了禁锢,黑水整齐的切口下光秃秃的海底显露了出来,那贤者却身在那海隙中不动声色,转而双臂挥舞捻起印诀,轰天彻底的争鸣声越来越壮大,九丈之权在半空悬浮,其身十八光寰骤然膨胀,化为诸天九环圆月九环赤阳,漫天的星空阵图瞬间就布阵开来,宛若贤者之身般的神秘符文脉络也如树根般遍扎苍级,一阵阵争鸣伴随着幻影般撼动的光寰犹如勾勒出宇宙星辰万物。随着贤者袖袍一挥,手掌握住那柄九丈权,猛地一扯,瞬间于权首的诸天沉星宛如是连同苍级也如那浆糊扭转地暴风地带云集般扯了下来,变得扭曲而玄幻,一道道幻影震撼,不断如黏土般重粘在一起。天地万物,仿佛空间时间的流转也滞笨起来,晦涩而巨大的压迫,也同样令四周的空间都坍塌,化为一道道水银色的扭曲漩涡。一切变化只在朝夕一瞬,便悍然天地变色,坍塌不断。

        少年的身影便在这一刻出现在天地间,望着那不断坍塌的空间和水银色的斑斓漩涡,少年面色看不出惊怖,只是随意道,

        “贤者真是好大手笔,为了对付我连‘烬灭’也能施展出来,竟然只是前奏便能使世界坍塌,形成太虚。”

        斑斓的水银色漩涡宛若有极为强悍的吸力般,仿佛天地间的光线和时间空间都能被之谗食。

        少年不以为意,贤者亦再无言语,天地依旧在下沉,挤压,坍塌,而原本泛远而一色的天地边界也仿佛忽然涌起了一道金灿色的丝线般,虽然极为微小,就犹如日食般被黑暗笼罩后剩下的那金边般。

        宫装的少年一挥衣袍,周身的空间瞬间趋于平静,隐隐地黑金色光泽汹涌地咆哮而出,裙摆顿然翻飞在已然失去空间既定规律的时空中,眸子里抹起黑暗的光泽,

        “今天我就和你斗一斗,你贤者,能奈我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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