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拾 原是局中 2
那红姑娘抬手捋了捋飘落下来的发丝，勾人的桃花眼愈发魅惑，她笑道：“大小姐好记性。一别多年，的亏您还记得我。”她顿了顿，继而说起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旭宝‘呀呀’闹着过来玩，还以为是荣哥回来了，没成想是大小姐。每回荣哥外出归来，没有那小子不闹的。啊，大小姐可能不知，旭宝是我家小子，两日后满两周，话说不利索，倒是黏荣哥儿。”眼看着红姑娘眉飞色舞的夸奖起自家儿子，楚天干咳一声从中打断：“红姑出来许久，旭哥儿一人在家睡得踏实？”
红姑瞟了眼楚天，似笑非笑：“管家惦念的紧呐，早些儿竟是有些误会了。”
“哥儿伶俐喜人，任谁见着都心生喜欢。”楚天敷衍应声，脸上的褶子深了几分。
红姑回以干笑，场面一时变得微妙。
雪花飘落，偶有几片沾上红姑娘的发丝。她没有撑伞，任由雪花肆意飞扬，那双桃花眼因着白雪的点缀愈发勾人魂魄。五年的时间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更加的耀眼。红姑娘总是张扬的，就如此时冬日的晚上也照样耀眼的很，极度让人难以忘却。遥远的记忆飞快滑过脑子，快得让她抓不住画面中人，却有个声音尖锐的响彻耳膜，楚霏莹记得那个撕心裂肺带着满腔恨意的声音“红菱杖毙！”
“我倒是想尝尝红姑娘的米酒，不知可有口福？”楚霏莹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噙着笑。她记得红姑娘有双巧手，能酿造出美味甘甜。
“大小姐能来是我的福气，届时定迎小姐进门喝酒。”红姑满口答应下来，离去时说了句莫名的话。
“大小姐风姿比之当年······以假乱真，可惜也。”话中恰到好处的停顿以及红姑摇头叹息的摸样皆让楚霏莹怪异非常。她还未有所动作，那头楚天便以‘夜色深沉’为由合情合理劝解大小姐早些安置。
对此，楚霏莹只笑笑。红姑娘无解的话她暂时无暇去追根究底，当前首要问题就是进入楚龄的书房。印象里，父亲楚龄似乎一直都在书房忙碌，曾经有一段时间甚至是闭门不出的，而书房任何人不得进入。就算是楚龄病发身亡，作为女儿的她也未曾踏入一步，只远远的看过几眼。父亲于她时远时近，可以习字教书，可以出门玩耍，可以捉摸得到宽大的手掌，却又感觉隔着一段远远的距离。
“紫姨的事你打听得怎么样？”第二天一大早，楚霏莹便唤来玖诺。
紫姨原名叫什么她不清楚，记忆中似乎一直这么称呼，她温婉可人，时常跟随在楚龄身侧，打理楚宅的一些事情，身边有个名叫绿荷的小丫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紫姨消失过一段时间，那时她还问楚龄“紫姨去哪了？怎么见不到她人？”楚龄当时似乎没有回答，也或许回答了而她没有记住，反正当天下午楚龄便给她送来了两个贴身丫头一个叫弥音，另一个叫玖诺。直至九岁那年冬天，紫姨才又出现，紧接着楚龄就病亡了。第二年初夏，楚霏莹带着两个丫头前往祁都外祖家。
“管家与辛妈妈管的严，一个个都嘴巴紧实，一个字眼儿都蹦不出来，关于五年前的事都讳莫如深，”玖诺也无可奈何，眼见楚霏莹皱眉又把刚才路上瞧见的说出来，“不过奴婢来的时候正看见管家往书房去，小姐您正好可以去瞧瞧。楚宅怎么说还是小姐您是主子，再不济，您还可以把二公子搬出来。”
“二公子？他？”楚霏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见玖诺指指客房的方向才明白过来说的是云宇琛。提到云宇琛，她瞬间烦躁起来。云宇琛的目的太明显了，楚龄的事坚决不能让他插手。楚霏莹心里早就已经认定云宇琛口中所有关于楚龄的事都是假的，他的目的就是宫中那把金灿灿的龙椅。云宇琛前进的步子她阻挡不了，但是关于父亲楚龄她不愿意被染上助纣为虐的名声。无论楚龄到底是何身份，到末尾她都要去把自己与楚龄分割开，可惜这一切都不能明说。但愿时远时近的楚龄当年并没有将他这个唯一的女儿记挂在他名下。
打破一室静默的是急匆匆过来的楚天。他言道：“辛荣与二公子身边的人打起来了。”
才说最好不要去云宇琛扯上牵连，结果事情平白的又牵扯起来。
楚霏莹带着玖诺赶到事发地时大打出手的罪魁祸首双双跪在雪地里受罚，云宇琛负手而立，背对着门。雪地里搁着几副车架，上面覆盖着深色的毯子，其中一架翻到在地，各种玩意摔了一地。一大帮人站在外围凑热闹，红姑娘也在，远远站着，显得孤立。
辛妈妈焦灼的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看外面。瞅见前头领路的楚天，她立马跑过来：“管家，小姐怎么说？”
“出了何事？”下了一夜的雪，路上覆了厚厚的一层，未打扫的泥泞之地，楚霏莹走得有些困难，幸好有玖诺扶着。
“小姐您总算来了。”辛妈妈几步快走过去，抹了下眼角长话短说，“荣哥今儿个刚回来，不知怎么的，与二公子的随从闹出事来，小姐您最清楚荣哥为人，从不招惹事端，这打架还是第一次。”
跪在雪地里的惹出事端的干七听不下去，扬声道：“是呀，你的荣哥正直听话从不惹祸，第一次打架的缘由自然是别人，王······楚小姐，您家下人不分青红皂白向着自家人，您可不能这样，干七······”
“啰嗦！”云印酢酢转过身来，启唇蹦出两个字眼。贵为富贵中人，过着要什么有什么金贵生活的曦亲王爷昨晚一夜没睡好，大早上又遇上这类糟心事，早就已经不耐烦了。他沉着脸，见到楚霏莹过来，冷哼一声进屋里去。
是嫌弃她来的晚么？被看了脸色的楚霏莹假装没闻见王爷的怒气，淡然吩咐楚天：“管家，把地上都收拾了，犯错的两人跪上一盏茶，辛妈妈，把门关了，像什么样子！”辛妈妈与楚天相视一眼，听命各去做事。辛妈妈原本打算再说几句求情的话见到楚天摇头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前来围观的红姑娘朝楚霏莹点了点头，也提裙离去。
险些儿□□七叫唤出身份的“王楚小姐”走到干七面前，伸手拍拍他冻得冰冷的脸，“出门就学会顶嘴了？长能耐了！罚字百遍，交给蜜葵。”
干七仰头，不情不愿：“罚字？”
“不然你找你家二公子？”
“是。”干七自然知晓自家主子正恼火，只得干巴巴听命。
“辛荣？”楚霏莹看向另外一人，顿了好久才唤了他的名字。总是能够由一个人想起另外一个人，她闭上眼，脑子里闪过弥音的影子。玖诺也显得极为紧张，她扶着楚霏莹，手心里冒出冷汗。
“辛荣给小姐问安。”年青的小子扬着笑脸端端正正的给楚霏莹行了问安礼，语调里带着激动，“没料到小姐还会回淼州，奴才还以为以后只能去都城给小姐问安。待过了年，奴才还准备带着天叔与我娘去祁都给小姐问安。”顺便将弥音接回来成亲。
未出口的话楚霏莹懂，她笑了笑：“别跪了，地上凉，进屋来跟我说说这些年的事。”
“是，不过奴才得先跪满一盏茶。”
“一根筋。”楚霏莹笑骂他一句，手点上他的脑袋，辛荣配合的歪了歪头。那边的干七嗤笑一声，挺了挺脊背。
屋内，云宇琛闭眼假寐。一袭厚厚的绒毛毯子盖在身上，脸色苍白，眼睛下方有着暗影。楚霏莹尽量不弄出声音，一边抱臂守着主子的署弘抬手行了礼，压着声道：“爷一晚上没睡，着了凉。”
经受祁都好多次大雪大风吹残的人到了淼州这个偶尔下雪甚至不下雪的地界竟然着了凉？淼州昨夜迎来第一场雪，要说是淼州当地人因雪着凉也说得过去，云宇琛可不是第一次见到飘雪。楚霏莹有些傻眼，不过也挺好，省去许多麻烦。
“有事说事！傻站着做什么？”云宇琛开了口，显得极为不开心。
刚才也许是只蹦跶两个字才没有听出不对劲，现在多了几个字，哑音还是挺明显的。楚霏莹安下心来，道：“既是爷受了凉，那就多多歇息，我就不多加打扰。”说着她准备往外走去，被一句话制止了。
只听身后那人缓慢道：“红姑娘的盛情本公子不会拒绝。”
“你知道了？”楚霏莹没有用敬语，而是“你”。对方没做声，只动了动嘴角，弯出一个弧度，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踌躇一会，她委婉劝道：“身体不适，还是不要出门为好。公子金贵之躯受不得丁点儿失误，就算公子不爱惜自己也要想想干七、署弘几人，公子怜悯之心······”
“本公子说到做到，烦请小姐备两份礼。”此话一出彻底断掉最后一丝希望，楚霏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不待行礼便转身离开。玖诺没那个胆子，屈膝行完礼才追上前去。
“脾气倒挺大。”云宇琛拉了拉身上的毯子，换了个让自己顺心的姿势，“去看看药煎得怎样了？爷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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