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壹 探病问情 2
回神间，所有人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祺韶将军府表小姐在成亲当日被曦亲王掳走！
“啊，哈哈哈。”曦亲王府的小厮气喘吁吁的赶过来，见众人一副还没缓过来的样子，秉着装傻充愣的原则，嬉笑着道，“敢问吴老太太，可有见着我家王爷？”
转过神来，吴老太太收回僵在空中的手，忍下后知后觉冒出来的怒气，从容道：“王爷英武之姿，哪是我等凡人相见的。”
“哈哈哈哈，那叨唠了。”小厮也不恼，拱拱手，正欲离开，忽瞧见屋内张着嘴还没缓过神来的音公公，脑子一转，道，“哟呵，音总管也在呢，哎呀，瞧我这双瞎眼，音总管！”他向前几步，笑得见牙不见眼，“小的干七给您请安了！”
音公公被这么一叫唤，也看见干七那副德行，哼了声，背着手返身。干七才不在意，道了句“您多玩会，我先找我家爷去。”然后，跑着走人。
不说将军府这么一闹会惹出多少血雨腥风，只说被带走的楚霏莹。
楚霏莹被拉着上马，如货物一般打横翻在马上，马儿跑得很快，稍一挣扎就与白雪来个亲密接触，而且一颠一颠的肚子非常难受。几次过后，她老实了，不再做多余的动作，只死命抓着能维持她平衡不至于摔下马去的来自劫持者的衣袍。风卷着雪渣吹过来，她能感受到背上越来越冷的凉意，以及腰间偶尔传过来的属于掌心的热度，满头的金钗珠宝随着跑动一路洒落开去，几缕发丝也飘散开来。极不舒服的姿势让她眉头紧蹙，脸白了很多。
这个新娘当得实在是可怜极了。
楚霏莹坚强的没有叫喊哭闹。
跑了好一会，那人放慢速度，语调轻扬，带了丝调笑：“怎么不挣扎了？本王已经放慢速度了。”
“挣扎有用？”
“吁！”那人停下马，声音里带着愉悦，十分肯定了楚霏莹的话，“也是，太难看了。”
“爷，您回来了？呀，楚小姐也被您带回来了？”曦亲王府门口，早就候着的一男一女迎上来，男的去牵马，女的去扶差点儿摔地上的楚霏莹，“楚小姐，奴婢蜜葵，那是署弘，跟着爷去吴府的是干七。”
曦亲王云宇琛耸耸肩，将马鞭抛给署弘，提袍进门：“你家爷亲自出马，还能办不成事？蜜葵，扶楚小姐去书房！”
“书房？”蜜葵鼓起眼睛，嘴巴张成圆形，“现在？”
云宇琛睨了她一眼，又瞟了眼楚霏莹的一身红衣，咂嘴道：“嫁衣如火，心急如火。”
“不是，爷，您之前不是这么说的。”蜜葵追上去，一点也无奴婢的样子，“您说您去接楚小姐，没说您要入洞房，您这么做不是让帮您出主意的人伤心了！爷！”
刚被拉上马时，楚霏莹是害怕的，待看清劫匪面目时只觉得自己末日就要到了。曦亲王云宇琛的为人她不甚清楚，但是仅有的两次见面却让她一次比一次心惊。
孝启九年九月桂花香，紫云宫的太皇太后意外的病倒了，太医诊断乃是中了桂花毒。无药可治的太皇太后念及手帕交，口谕要祺韶将军府的吴老太太李氏去宫中陪着说说话。今上孝心，当即允了。过了及笄礼出落得越发精致的楚霏莹更了衣裳伴着吴老太太一同前往紫云宫。
皇宫金碧辉煌、威严规矩。一路上，楚霏莹挽着吴老太太的胳膊，小心的跟着前面引路的小太监。富丽堂皇的景致，没让两人多看一眼，也没让两人多说一句。用小太监的话说就是“吴老太太好教养，几位小姐都养得如此光彩照人，让人倾心。”
“吴李氏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吴老太太带着楚霏莹一同跪拜在太皇太后的塌边。染了病的太皇太后一身单衣，头发花白，由着嬷嬷喂食点心。吴老太太来的正是时候也不是时候，直到双腿发麻，才听到太皇太后慢悠悠的一句“罢了”。
“你们都下去。”太皇太后挥挥手，撤下一屋子的宫女太监，独留一个老嬷嬷在身。吴老太太按着她的指示颤巍巍坐下，楚霏莹站在老太太身后，低垂眉眼。
“身子骨可还好？”太皇太后在老嬷嬷的帮助下想要起身来奈何身子不爽利站不起，只好放弃，坐在软榻上和吴老太太闲聊，“哀家这腿呀起不来了，软趴趴的，没劲。”
“谢太皇太后关心，这把老骨头还算能自己走几步，不过也倦了，这么几步路过来要不是有人扶着也摔着了。”吴老太太叹了口气，中规中矩回答。
“哎，都老了。”太皇太后长叹一声，眼睛里湿漉漉的，“想当年呀，哀家也能驾着马儿满都跑，哪里有一处没有我贺兰奕馨的身影？如今呀，也只能坐在这里，听别人说，听别人念了，好多老伙计都走了，这当儿呀，就剩你我咯。”大概是想到过往的年少蓬发，太皇太后眼睛里的神采变幻异常，吴老太太也是心神走样。楚霏莹想，大概那个时节，这两位老人也曾如她和府中姐妹一般在学堂习字，在绣房学针，闲了一起打闹，忙了一块赶着做事。
“这就是你带来的宝贝？”安静许久，太皇太后总算注意到吴老太太身后恭敬站着的楚霏莹。她向楚霏莹招招手，笑道，“近前来，让哀家瞧瞧。”
楚霏莹看了看吴老太太，得了允才走向前去，在距太皇太后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跪地行请安礼，口中道：“民女楚氏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安。”
“抬头让哀家瞧瞧。”
楚霏莹依言抬头，目光滑过太皇太后苍老的面容，定格在太皇太后丝质的被子上。只一眼，她便看得心惊胆战。之前远远的看着只感受到屋内气氛的压抑，以为是太皇太后病体沉重药味的深沉，如今，这么想来却是来自太皇太后的压抑。太皇太后的眼睛黑白分明，精神健硕，完全没有病重的模样。当楚霏莹的眼睛与太皇太后相触时，她分明看见那双清明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一丁点儿愧疚，剩下的便是威严，扑面而来的气势汹汹。
上位者，就算是病体沉重，也是如此的不可侵犯！
“乍一眼，还以为那丫头回来了。”太皇太后摇摇头，手抚上花白发丝，从发髻里抽出一根银钗，递给老嬷嬷，“这支银钗还是当年准备给她的嫁妆，一来二去的就抛在脑后了，既然你来了，给你也是一样的，算是哀家给你的嫁妆。”
楚霏莹不敢接那根银钗，摇头推脱。无来无往的，她怎敢胡乱受了别人的恩惠？吴老太太看了看，笑道：“莹儿，既是太皇太后赏的，还不赶快谢恩？”
吴老太太这么一说，楚霏莹也只能双手接过，老嬷嬷却不情愿，定要别进楚霏莹的发间。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她抿抿嘴愣由老嬷嬷将银钗别进头发，心里却是一片水深火热。第一次进宫，见了太皇太后，还受了礼，并且还将礼别上了发丝。楚霏莹不用想也知道回到府中后会有怎么样的风风雨雨。
“谢太皇太后赏赐。”
“祖奶奶那么多赏怎么着不留点给我呢？”陌生的声音忽然间传进宫殿，紧接着门外响起太监迟来的通传。
“皇上驾到！”
“曦亲王到！”
楚霏莹也用不着起身，只是将跪拜的对象换了换，和吴老太太一起向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行大礼。
“有客呀？”依旧是那个声音，只不过这句话多了些诧异。
“朕就说皇奶奶有人陪着说话，这小子还不信，偏偏要来瞧瞧。”今上不过也就二十有二，动静间却是一派帝王风范，也难怪二公子的岳母时常提起来与二公子作比较。府中二公子比今上小了一岁，虽是妻儿成双，奈何只是一个白头书生，这让岳母大人非常的不高兴。
“知道你有孝心。”太皇太后笑眯眯的指了指吴老太太与楚霏莹，向两人介绍，“来，见见贵客，哀家的手帕交祺韶将军府的老太太李氏，以及那楚，”她忽然顿了顿，改口道，“还有她的外甥女，说来，这楚小姐你们叔侄两应该相识相识。”
楚霏莹总觉得太皇太后最后一句话里带了些其他的意思，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她悄悄看了眼吴老太太，原想从老太太那里知道些什么，见老太太恭敬行礼只好将杂念抛到脑后，跟着给皇上以及曦亲王再行礼。
“祖奶奶还有手帕交？哈哈哈。”曦亲王似乎觉得“手帕交”几字特别好玩，不看吴老太太一眼，快步走到太皇太后塌边，笑道，“照祖奶奶的意思，我不是也有很多的伴？”
“你那些公子哥可不一样，整天的只会一起遛鸟走马，真出事了也就你一个人。你呀，还小。”太皇太后宠溺的点点曦亲王的鼻子，摇头失笑。
“起来吧。”皇上看了看逗着太皇太后说笑的曦亲王，抬手示意吴老太太与楚霏莹起身，“有闲暇常来紫云宫陪太皇太后说说话。”
“是。”吴老太太应声下来，使眼色让楚霏莹回到她身边。
楚霏莹低着头没看见吴老太太的动作，指尖咬在一起。太皇太后因为两个孙辈的到来神采好了许多，招呼宫女们上茶上果点。屋子里的气氛也因为两位上位当权者的到来有了些变化。楚霏莹并不是那种能及时抓住焦点的人，谨慎反而是她时刻谨记的本分，但是血脉亲情总会让她失去她所必须谨记的“谨慎”二字。待她回神时，只见吴老太太正在谢恩。
“······谢皇上关怀，府中一切都好。”抬眉扫了眼自己所在之地，楚霏莹微微心惊，转眼便看到今上正饶有兴致的打眼瞧着自己。眉心一跳，她赶紧低下脑袋，止住胡蹦乱跳的心，警告自己定神。
皇上不慌不忙的状似随意的问道：“老太太这外甥女儿多大了？瞧着机灵。”
吴老太太看了看眼观鼻鼻观心杵在那儿的楚霏莹，打着马虎眼道：“小姑娘家家的让皇上见笑了。”
今上天马行空抛出来的一个问题让太皇太后也在意起来，还没说什么就听今上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出几个心惊肉跳的字眼。
“朕甚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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