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后续2
那天陈辰依次打了几个电话，接到电话的人与对话内容，在文中便不一一多提。
陈辰在马路边连着打了许多电话，把一切该处理的事情安顿好之后，他忽然感觉到一阵颓唐。
他的手挥出，狠狠敲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发出一声巨响。随即慢慢地、无力地滑落。
那声声响也旋即被沉沉夜色吞没，街道上依然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深呼吸了几次，重新整理振作了自己的情绪。
还有许多事，是他可以为苏清去做的。
苏清一直是很独立的人，可无论是谁，无论是多么独立的人，都会有遇到困难、需要有人与他或她共度难关的时候。
陈辰拖着行李箱在娟姐家楼下来回走了一会，看到一个小小的院子外立着一个简陋的红色塑料牌子，上面写着“酒店住宿”。
那牌子破败，塑料经过风吹日晒已经褪色严重，上面刻满了白色的划痕。
陈辰的目光看向店铺门脸的内部。白炽灯的灯光惨惨地透过脏得模糊不清的玻璃窗，店铺的铁门上满是锈迹。
陈辰没有犹豫，进了这家小店，办理了入住。
坐在柜台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看客人进来，头也没抬地说道：“你好，入住身份证拿一下。”
陈辰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女孩抬起头，在看到他的脸的瞬间一怔。随即脸上泛起红晕。
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强装镇定道：“您一个人入住吗？”
“是的。”
女孩接过他的身份证，在电脑上敲打。
陈辰趁这空档掏出了手机，分别给娟姐和娟姐的儿媳妇在微信上发去了信息。今天探望苏清的时候他加了两个人的微信。
“你好，我是陈辰。我入住的酒店就在您家附近，有什么情况麻烦随时叫我。”
娟姐那边没有回应，娟姐的儿媳妇那边发来了一条信息：“好的。苏清醒了我就和你说。”
陈辰很诚恳地回道：“麻烦了，谢谢。”
入住手续很快就办理结束了。
那女孩把钥匙递给他：“往里走，最里面一间就是。”
陈辰接过钥匙：“好的谢谢。”
女孩又问道：“来出差啊？”
陈辰答：“是。”
随即苏清昏迷着的样子在他心头一闪而过，刺得他发痛。
“也来看看女朋友。”
女孩有一瞬间的失望，随即大大方方、了然地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
陈辰点头。
这小旅馆不出所料又脏又破，但这并不重要。这里是离娟姐家最近的住处。无论什么时候苏清需要他，他都可以在最短时间到对方的身边。
他没有再去多找找没有更豪华些、更舒适些的地方。离苏清近，这就足够好了。
第二天，娟姐的儿媳妇给他打了电话，告知他苏清已经醒了。
他才得以在苏清需要他的时候，寸步不离地陪在她的身边。
此刻苏清憔悴，但随着入睡，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本来紧蹙在一块的眉间也渐渐展开。
他看着苏清渐渐平静下来的表情，感到了一丝安心。
这时候陈辰手机里来了一条消息，他打开，是所托之人发来的：“都办妥了。”
不愧是他，效率很快。他对对方道了谢。随即把手机收起。
到了晚上，苏清悠悠转醒。
一醒来，便看到自己身边坐着的陈辰。
她一瞬间想不起陈辰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想不起来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哪里。
这是人在环境骤然发生变化时常有的反应。
陈辰温柔地问她：“你醒了。”
苏清再次试着坐起身来。这次的天花板没有天旋地转了，她的手臂也有了力气。她试着开口，发现也能顺畅地发出声音了。
“我醒了。”
随着意识清醒，那些恐怖的回忆渐渐又复苏。
她甩甩头，试图把它甩掉。随即又有一点发晕。
陈辰不知道这时候说什么才是最好的，只是重复道：“已经没事了。”
又是这句话。
但这句话对于此刻的苏清来说，是最让她安心的一句话。
苏清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说：“我知道。”
苏清说：“我知道你冲了进来，保护了我。”
陈辰讶异道：“你知道？”
苏清点点头，又低下头去。
她看着被子上的粉色卡通兔子花纹，尽管得救，她依然有些不想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说：“那时候我意识是清醒的，后来你对我说没事了，我才晕了过去。”
陈辰沉默了片刻。
他很想伸出手，把苏清拉到怀里，但他很怕现在来自异性的碰触会伤害到苏清。
陈辰不敢想象她那时候该有多害怕。
他看见眼前苏清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掉落，她用手擦着，却怎么擦也擦不尽：“我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不想哭，心里也不悲伤，但是泪水会擅自流出来。”
陈辰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清又说：“我觉得自己好愚蠢。”
陈辰平直地说：“你并不愚蠢，你已经做得很好，也很严密了。只是他们太没有底线，才会让人防不胜防。”
苏清说：“我那个时候如果压根不听甄鹊德的就好了，他说要说和，我直接走掉就好了。或者我走的时机更早一点，不要拖到其他同事都不在场，在人变少的时候就警觉起来就好了。我没有想到他们能嚣张到这个程度，酒楼里那时候那么多人，明明收拾盘子的人随时都会进来。”
陈辰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把手轻轻地放到了苏清的头上，慢慢地摸着她的头。
“这谁也想不到的。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随即陈辰根据自己最近得知的信息，试着分析：“你和他们结了仇。这类人，只要和他交恶，除非你能让他足够忌惮你，不然避过一次还有下一次的。下作的人正因为够下作，才会防不胜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这次的事情，对方说得上胆大包天了，无论换作谁，谁也都想不到会是这样。”
苏清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
他轻轻对苏清说：“别用别人的恶意来责怪自己。”
那声音轻轻的，几近叹息。
陈辰看着她的眼泪，心疼得紧。他深吸一口气，有目的地问：“你不后悔因为帮助自己的同事而和他们结仇吗？”
苏清掉着眼泪，但心中答案明确：“不后悔。那些人没有底线，我防不胜防，别人也防不胜防的。”
陈辰不出所料地叹了一口气：“你真的已经很棒了。所以大家也投桃报李。”
然后伏下身子，伸出双手，试探着用手掌轻轻碰触在苏清的面庞上，将苏清的面孔轻轻扶向自己。
甄鹊德在那天也碰了苏清的脸，苏清一瞬间电光石火般想起那时的场景。
但看着眼前的陈辰。
她没有躲、也没有抗拒这次身体接触，陈辰的手温暖、甚至有些热烘烘的。
她像被熟悉的大手抚摸的小动物一般，全然信任着现在放在自己面颊上的这只手。
因为对方是陈辰。
苏清哪怕不信任自己，都不会不信任陈辰。
“你做得，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陈辰看着苏清的眼睛，认认真真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没做什么，真正保护了你的是那个叫做小周的同事。”
“小周？”
陈辰犹豫现在告诉苏清这些会不会为时过早。
但苏清看着他，等待着他话语的后续。
陈辰看着她的眼神，开口讲起了那天的后续。
他说道：“你单位那个畜生”，陈辰露出厌弃的表情，“他本来是打算让两拨人分开走，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下手。结果他在赶人的时候，小周问，苏清在哪呢？你们约好一块回家的。”
苏清先是惊讶，随即了然。她有些感动，低声说道：“我并没有和她约好。”
陈辰接着往下说：“后来你那些同事，当时两拨人已经分出来了，本来想回家的那拨人看情势不对，一个都没有走，所有人都留下来了。就连警察让别人带你去医院检查都有四五个人要陪着去。当时天色已经说不上早了。即使那天我不在，有大家在，你也不会出事。”
苏清初次听见这段故事，既惊讶又感动，沉默地听着。
陈辰说：“你不是被我所保护的。”
虽然他自己很希望自己派上了这么大的用场。
“是大家团结在一块，才保护了你。”
苏清感觉到一股暖流流过心间。
心中凝结到一半的、沥青一样的庞大黑暗碎块突然被破坏。
在听见陈辰的话之前，苏清内心仿佛出现了一架称量黑暗与光明的天平。天平上的两端，一端是陈辰与那温柔的女孩，另一段是甄鹊德、老李、与那天对着小周起哄的人群。
苏清不知道甄鹊德那天的那句“他们”指代的究竟是谁。她羞于启齿，也不敢去想。
巨大的怀疑与巨大的恐惧折磨着她，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感受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属于黑暗的那一端压倒性的沉重，让苏清喘不过气来。光明的那一端则是黑暗中的一束光芒、仿若暗夜中的萤火虫闪闪发光。可天还是黑的。
但现在，天平上方出现了另外的许许多多的面孔。
杨哥，娟姐，小露，小周，郑大哥，兰姐……
小小的光点聚集在一起，将黑暗取而代之，温暖的阳光洒入心田。
她的泪水依然不受控制地在流。但心中的负面感情却被全面地颠覆。
陈辰看出了她的变化，告诉她：“你公司那边暂且先给了你十天假期，让你好好休息。不必担心那边的事。但回头要去协助警察做一下笔录。”
苏清心里本能地有些排斥笔录。
当听到假期二字，苏清忽然想起来。
“那你呢？”苏清这时才忽然想起，问，“你应该在s市才对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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