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呀你呀
陈辰正要把床铺上的那些东西收起来，苏清却阻止了他。
开口阻止之后苏清自己也是一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到陈辰把床铺上的被褥叠起来，露出空荡荡的沙发床一角，便本能地有些不情愿。
陈辰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被子褥子刚叠起到一半，他便用手掌交叠着、像做心脏复苏似地把手掌压在柔软的被褥上，膝盖的一边跪在沙发床上，手臂直直地支撑着身体、半曲着腰，等待苏清的指令。
他去看苏清的眼睛，却看苏清仿佛不能直视他似的，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她的眼睛，却遮不住她一片绯红的面颊。
那含羞带怯的神情让他感到了一瞬间的恍惚。
苏清并不知道自己内心的这份不情愿意味着什么。
她在心中分析自己的纠结，分析了许久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连想找补都找不出词来。
最后说道：“你收拾得不必这么早，你走以后我来收拾就行。中午睡午觉的时候也得躺一会的。”
这理由说出口，逻辑十分通顺，苏清一下子就被自己说服了。
仿佛她不是先去阻拦后找理由，而是这理由一开始就在心里，她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件事叫住的陈辰一般。
陈辰强自镇定道：“也好。但是这个沙发还挺重的，我临走之前把它扶起来。”
这话说完以后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苏清只觉得自己脸越来越热，周围的环境好像也越来越热。
陈辰也感觉到了房间内急上升的温度，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清。
苏清依然没有抬头看他，而是看着地面，好像地面上长着花似的。不知为什么，一句“我从此不敢看观音”很快地掠过她的脑海之中。
她甩甩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之中。
自从今天的那个梦境之后，她面对陈辰的时候似乎就没有平时自然。
屋里的气温逐渐焦灼，她清清嗓子，说道：“我等下出去外面走走。”
陈辰依旧专注地看着她，闻言点点头。
随即才想起她现在也没有看着自己，当然也看不见自己点头的动作。
他过于专注看着苏清，以至于犯了个傻。
于是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苏清得到回应，好像突然得到了一个离开的理由，逃也似地回到了房间中。
看着苏清进了卧室，把门关上。
陈辰低头，恍惚中看见手下柔软的、淡粉色的床单。
想：如果自己刚才牵住她的手，把她拥入怀中，她会拒绝自己吗？
如果自己把她顺手按到她亲自铺出的柔软的沙发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会作何反应呢？
她那么喜欢自己叫她姐姐，如果自己把她困在身下、锁在怀中，不怀好意地在她耳边叫她姐姐，她会挣扎吗？会满脸绯红地拒绝自己吗？还是会接受呢？
认识苏清二十多年，喜欢苏清十来年。
他并不是第一次在脑海中浮现这些想法，但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些想法这样灼热。床单仿佛都是烫手的。
他有些觉得抱歉，觉得自己的脑回路有些跃进，实在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深切的、深切的渴望煎熬着他。
他之前没有做什么，是因为不能。
他现在没有做什么，是因为时机还没到。
他不知道苏清的那表情是不是自己所理解到的含义。
无论是或不是，苏清心中萌生出的那一点点嫩芽，还尚且幼小。他不想吓到她，更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反而把她推远，最最不想的，便是伤害她。
远远不到时候。那些嫩芽需要成长，成长到，苏清真正愿意喜欢上自己的那一天。
他缓缓弯下身体，把额头抵在沙发上。
脸也是通红的，只仿佛一个被单相思折磨的男高中生。
明明苏清人就在身边，他却好想念、好想念她。
他的眼圈几乎有些发红：工作异动，能尽早办下来就好了。
而苏清进了卧室，把门关上，想着与自己只有一门之隔的陈辰。
薄薄一层的门板仿佛也是烫的。
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现在的自己不是很对劲。
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的这些颤抖起伏着的炽热情绪到底是什么。
是喜欢吗？她不知道。是依赖吗？肯定有依赖的成分。
是因为陈辰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自己便因此产生了错觉吗？是吊桥效应吗？
面对这样的自己，她有些难堪。
如果陈辰知道自己心中产生了这些令人难以开口对他言说的变化，他会怎么想自己呢……
在她心中，陈辰永远是光风霁月的、不染丝毫尘垢的。而自己心中的这些陌生的感情，是难以启齿的、不可以示人的。
二十七年来，她并不是第一次对谁产生这样的情感。而上次她心中涌起这样的情感还是在青春期，碰巧那时的对象也是陈辰。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都只有陈辰。
但她很快将这些感情都扼杀了下去。
陈辰在她心中太过一尘不染，她又一向是试图用理性思维去解释感性思维的一个人。
她清明地自我分析说，人与人之间，因为动物本能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尤其在青春期的孩子之中更是如此。但真正能决定人与动物不同的，便是行为决断。
她自认与陈辰之间存在的感情是纯粹的友谊，并且一向深深为这份纯粹感到自豪。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非常、非常纯粹的东西，没有一点杂质在里面。
因此这次也像上次，她决定将自己的心情如同擦拭污垢一般擦去。
对，如同污垢一般。如同沾在干净的镜面上的，那点惹人心乱的污垢一般。
如此下了决定之后，她再去调整自己的心情，倒也驾轻就熟。
是以她深呼吸了两次，随即便打开了衣柜，从里面选了外出用的衣服换上。
再打开房门的时候，整个人便已经淡定下来了，和平时的苏清并没有什么区别。
陈辰在外面等待着苏清，在苏清神色如常打开门的时候，看着恢复平常样子的苏清，他的面容上有失望一晃而过。
随即无意识之间，像是在讽刺自己似的，勾唇笑了一笑。就连这个讽刺自己的笑也份外熟练。
苏清没有与他倾诉过这些心事。
如果苏清此时此刻与他谈心，将这些事情全盘告知给他。
陈辰便会身体力行地让她知道：
我并不是你心中那个完美无瑕、光风霁月的人。至少在这件事上不是。
我们之间的友情从不纯粹，我打从懂得了男女之情起，就对你图谋不轨。
我明知道你对我有无限的、纯粹的、不含半分男女之情的信任。但我满心满脑，都想着怎么得到你，怎么去霸占你的整个的余生。
而你却以为我光风霁月，不知道我是如此堪称卑劣的一个人。
让他人看来，这些青涩情愫、男女心事，正可以用一句话简单粗暴地概括：我把你当好朋友，你却想泡我？
世事常如此，无论是多么波澜起伏、细腻婉转，都可以简简单单一语道破，粗暴得令人无法接受。
一语道破，道尽了陈辰的那点图谋不轨。
苏清在衣柜里看了看，随手换上了一件连衣裙，加了一件轻薄的针织外套。连衣裙是薰衣草一般的紫色，剪裁很好，明艳生动地勾勒出她可人的腰肢。针织外套是白色的，材质轻薄，摸上去手感丝滑冰凉。
她穿上一双白色的细跟高跟凉鞋，弯腰时显现出美好的背部曲线，雪白的脚踝线条优美，皮肤如羊脂玉一般。
陈辰看着她的背影，又感觉到了那份熟悉的干渴。
陈辰的定力让他很快平静下来。当他开口的时候声音中毫无波澜，但如果是心细的人，就会发现他矫枉过正，把自己的语气调整得仿佛冰山一般。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苏清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笑容。她已经梳理过自己的内心，那笑容并不慌乱，也不灿烂。
“不用的，我就是下楼买一点小零食，几分钟就回来。”
陈辰也并没有强要跟去。于是只是点点头：“那你出门路上小心。手机拿上了吗？”
苏清举起手中的手机晃晃：“拿上了。”
目送她出了门，陈辰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打开客厅之中的窗户，用力地呼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空气。仲春的空气并不凉爽，甚至有些温吞，不足以平息他的心跳如擂鼓。
他又去厨房打开了冰箱，从其中拿出铝罐装的冰凉的可口可乐，打开盖子，咕咚咕咚几口，一饮而尽。
冰箱之中的凉气一丝丝地渗出，如丝一般飘到他的脸上。
可是依然不够。
他又去浴室之中，把水打开最凉一档，把一捧又一捧冷得刺骨的水扑到自己脸上。
水流顺着他的流畅的下颌线一滴滴落下。他看向镜中的那个让他感到几分陌生的男人。
“苏清。”
镜子里的陈辰苦笑了起来。
“你呀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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