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又遇冬至
“娘子，有人送了几坛酒给你。”
溪音接过后，打开，梅花香气扑鼻而来。是阿瑜送来的，不过她如何得知冬至的事情，原来自己这点小心思早已经人尽皆知。
她独自斟了一杯，向着前方洒在地上。
今年你不在，连雪都不落了……
此时此刻，我忽然理解了你为什么喜欢作画，如今我虽看不见，却在心里将你的模样画了千百遍。你的眉长长的，眼睛像小兔子，不对，像小鹿，还有鼻子，虽然挺拔却偏小巧。我最最喜欢的是你的嘴巴，生气的时候有点嘟嘟的，不过你好像很少生气，早知道多气你几次了……
那日，我推开那扇门，看见你，未曾想过我们今生会有此牵绊，
如今，我走进这扇门，失去你，却已知道我们此生终究再见无期。
她将那酒一杯一杯地饮着，却越喝越苦涩。
她回想起那一日，雪落山河，满目洁白。
子末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
——“与美共饮，人生幸事。”
——“听雪？阿音果然是最有品味的琴师，难怪曲调不凡。”
——“小娘子身娇体弱，当日也是说没力气。”
——“阿音。”
眼泪簌簌的落下，她恍惚间好像看在他就在眼前，轻声唤她，阿音。
愿于此，两心相伴，朝暮不离。这是他写给她的。想到这，溪音觉得内心有一根弦被拨动，哀音击中心间，“你不是答应我，要一直一直与我在一起，为何人生总是来不及……好像一直在失去。
冷宫内是一方凄清净土，冷宫外却始终繁华如昔。
近几日大朝会，官家赵佶一改礼乐制度，寄希望于所制作的礼乐犹如古之重器，期待能永保江山，加强君王的权威。其做法延续了神宗的政治理想，礼乐制作有进一步的复古倾向，在全国范围搜集礼乐古器，求礼于野；另外，礼乐改作不能完全拘泥于古制。因此，他广求知音之士革新乐制，废除了乐悬之中的筝、筑、阮等乐器，整肃乐舞将宋代民间流行的音乐戏曲舞蹈做了一次筛减，他认为不登大雅之堂的俗乐被尽数废除。朝会之中所用的乐舞也进行了删减。
本来林阁主还想借此机会入宫，但这次的改革令他这种民间乐坊不得有此机会。但为了溪音，他决定暂时离开清音阁，去周游各地，寻找古乐器。
古乐器难寻，许多人珍藏不愿出售，也有些已经殉葬入了土，目前只有王公贵族，抑或是隐士，手中才有这样的老物件。如今少不得要多带些银票，此一去还可顺便拜访一下旧友。
一众人皆不舍林阁主离去，虽然他平日里对大家严厉，但也是护得一干人等周全的顶梁柱，除了少数几个，众人都不知阁主欲去往何处，因何远行。
“阁主，你这次去多久，再过些时日我们就要去李府庆贺元旦，待过了新年再走也不迟啊。”一个十岁的女孩子正打着手语，她是近期林阁主才收入阁中的哑女，本来被人贩子卖进了青楼，他重金买下后带回了阁中，教礼仪，授才艺。此女本家姓花，阁主赐名花不语，有花不语，是为君子。
林阁主拍了拍她的头，转身去收拾行囊了。
虽然阁中有许多服侍的人，但他始终保持着当年独自闯荡江湖的习性，习惯了自己整理行囊，习惯了一个人上路。
不一会儿，阁主走出，登时震惊了阁中一干人。
他一身墨色，玉冠束发，手执一柄纹龙长剑，剑穗是鸦青色，腰间挂着一只酒囊，通身气派如同话本里的侠客，潇洒之极。
“阁主，你这……有点李太白的感觉了。”
他与众人道别后，大步流星迈出了清音阁，想不到，多年后，他竟会再踏上这江河万里。
还没出汴京城，一辆马车行驶在他之前，拦住了他。
林阁主见马车雕饰精致，正疑惑着，里面下来一个戴着斗笠的女人，虽看不见面容，但单凭气质他便一下子认出了那人。
“李娘子。”
李师师将斗笠上的纱巾掀开，娇嗔地瞪着他，“你可是不拿我当朋友，如今远行都不来同我辞别的。”
林阁主笑了笑，“不敢叨扰娘子，免得……”
李师师见他欲言又止，连忙问：“什么？”
林阁主道，“免得，落得周兄弟那样的下场。”
李师师气着骂道：“他这都跟你讲，可见不是个好东西！”
“李娘子，我走后，若是有机会，你……”还未说完便被她打断了，“知道了，放心吧。”
“多谢。”
“等等。”
“还有何事？”
“你能……叫我一声师师吗？”
“额……”
“你……”
“师师。”
“林致远。”
他愣住了，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有叫过了。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纵马驶离汴京城，已经是夜色正浓，本应寻一客栈落脚，却恰逢一伙人鬼鬼祟祟在林间，一时好奇，他跟了上去，见为首的那个是个膘肥体壮的中年男人，下面跟着几个小弟却都像瘦猴一般。
那个瘦地说道，“大哥，近来也没有往来的商队入京，小的都饿瘦了。”
那老大瞪了他一眼，吹了下胡子，“别说是你了，我都瘦了！”
他看着那人肚子上的一圈肥肉都快掉下来了，差点笑出声，心想：你们这小弟把你宰了也能吃上半月了。”
另一人道，“生不逢时，我爷爷那时候，家家都富的流油，你看那边陲小国哪个不对咱们大宋俯首称臣的。你再看看现在，皇城根都有乞讨的。”
“说那没用的干啥，咱们力所能及，能帮一个是一个。”
林阁主心想：“这几个贼寇倒是蛮有意思的，难不成还是个劫富济贫的英雄之辈？”
那老大横刀立马，气粗如牛，“哥几个，我们都是无牵无挂之人，浑浑噩噩了半世，如今贱命不足惜，咱们多做些好事，也算是给自己积德，愿来世啊托生个盛市，也快活快活。今夜我们在此驻扎，明天南下。”
林阁主悄悄地尾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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