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自由身
一个谎言的开始总是需要一个又一个谎言的串联，溪音离宫后便四处打听齐河镇，却发现压根就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她也没有机会再去寻钟良问个清楚，便开始黯然神伤，也曾猜忌这是否是钟良为了救活自己而编造出来的地方。
一路走着，溪音问孟氏，“那瑶华宫在何处？”
孟氏笑道，“你这娘子真是白在宫中待了这许久，瑶华宫自然是在宫中啊。”
溪音不解，“既然在宫中，为何我们跑出来这么远都没人阻拦？”
孟氏悄悄靠近溪音，“因为啊我放了一把火。”
“啊？”
孟氏笑这小娘子真是憨，稀里糊涂就被带出了宫，都不知道一切原委，于是细细地讲给了她听。先前她入冷宫时，皇后就一直在观察着她，以为些许磨砺能让她怀念过往金尊玉贵的生活，却不曾她始终无半分悔意，因此就算是皇后有意助她重获圣宠，也不过是第二个容袖，于是开始转托孟氏寻一时机带她离宫。孟氏本在瑶华宫修行，此番离去需有个眉目，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便纵火烧了那瑶华宫，对外谎称被人陷害，不肯在宫内继续居住，毕竟是先帝的皇后，任何人，包括官家也不能驳她的面子，况且又遭人设计，险些“葬身火海”，此时提出任何要求，只要不过分，皇帝都会一一满足，更何况不过是带走一个废妃作为陪侍，如此便顺理成章地带了溪音离宫。
虽然外面还是冰天雪地，但溪音的内心却如沐三月暖阳，她终于在宣和五年初，离开了皇宫这个大牢笼，尽管依旧是以皇帝废妃的身份。
马车驰疾，风声潇潇，她知道自己的人生以此为界，又将展开新的篇章，这次她又将以何身份，又将会遇到何人呢？
这时，孟氏忽然叫停了马车，停到了大相国寺附近。
“小娘子，这儿的炙猪肉极好，你在宫里是吃不到的，我来买些给你尝尝。”
说完孟氏欲下车，溪音将其拦住，“孟娘子，还是我去吧。”
“你的眼睛可还好？”
“放心，定能为您挑些鲜嫩的。”
“不不，要挑那烤地有些脆焦的才好呢。”
“好。”
溪音提起裙摆下车，也未以任何东西遮面，许久不在宫外，她早就没有了当初的习惯。
果真如孟氏所说，这炙猪肉看着便非常可口，“来一些包起来，要烤的焦些的。”
“得勒，小娘子倒是会挑，这一早上就这么一块焦香的。”
正欲上车，忽然冲过来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娘子，一把抓住她，问道，“你……你可是瑾美人？”
溪音心想在这宫外如何有人识得自己，又怕是自己废妃身份被人知晓，不欲理会，匆匆上车，谁料那娘子不依不绕，也跟上了马车。
溪音看着孟氏，孟氏问，“你是何人？”
“我是蔡大人的义女，我叫云歌。”
溪音问，“哪个蔡大人？可是当朝宰执蔡京？”
“正是家父。”
溪音暗道，如何又收了个义女，“你来找我何事，又怎知我身份？”
那女子一听果然找对了人，便道，“你真是那画上的人，我听说你是因为我家兄长的一幅画入宫，如今兄长身陨，我想着这画中人必是故人了，便多留意了些，不成想，真的就见到了你。果然比画上还美上几分，只是你如此招眼，以后出门可要小心了……对了，你怎么出宫了……”
溪音被这一连串的话问得一愣一愣的，迷惑不解，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女子才意识到自己还未做介绍，“哦，我这一时兴奋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云歌，是王画师先前所救之人，后来就把我安排在了蔡大人府上。”
“王画师，可是王希孟，是子末？”溪音激动地上前问道。
“是……娘子是他的旧识？”
溪音不知如何作答，“算是吧。”
“你此次出宫还会再回去吗？”
“不回了，我已是废妃。此次是离宫清修。”
“你可去他坟前看过了？”
溪音心头一紧，他当真是去了吗，不可能，一定还有转机的。
“他的尸身是你们亲自掩埋的吗？”
“我没见到，说是面目全非，若不是看身上携带的东西，怕是也认不出来，连衣衫都腐烂的差不多；。”
溪音转头看向孟氏，“我有一故人，我想去看看他。”
“我也无事，同你一起吧。”孟氏见她如此心焦，便叫车夫带领大家去了郊外子末的坟前。
原来他就葬在郊外明月楼的附近，蔡大人竟如此知晓他的心意，就将他葬在了与溪音初识之处。
溪音一个飞身下了马车，看到眼前的孤坟，一时间泪如雨下，“你……是你吗？”
她看着那无字的石碑，雪已经落了厚厚一层，她一边哭着一边将那上面的雪掸下，石碑冰冷刺骨，她的肌肤一寸寸地贴着，心如刀绞，“我还未偿还你的恩情，你也还未偿还对我的亏欠，你我羁绊如此之多，你是不会走的，倘若下面的尸骨若不是你的，还请你告知我，什么样的方式都可以，纵然是你，也请你来看看我，让我知道你真的走了，如此不明不白，我不会相信的！”
“小娘子，忧思伤身，这天寒地冻的，仔细身子啊。”孟氏连忙下车安抚道。
溪音全然听不进去，只是伏在坟前痛哭，直到哭到无力，被扶上了马车，这才作罢。
“孟娘子，你若不嫌弃，可与我一同回清音阁，阁主是个很好的人，定会好好招待您的。”溪音这时才想到接下来安顿的事情。
孟氏答，“我在相国寺附近有一故居，我不习惯与外人来往，你若愿意可与我同去，若是不愿，就自己随意吧，既出了宫，是同我一处清修或是自己在这红尘中修行，我都管不到了。”
“孟娘子，我……”
“好了，不必多言了，你心系红尘，尘缘未了，自行去吧。”
溪音随后便回了清音阁，才进阁中，便被一个大汉拦住了，“来者何人？”
溪音吓了一跳，“你，你是谁？”
“我乃王二虎，是这清音阁的守卫，你怎么擅闯，这还没到营业的时辰。”
“我不是来听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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