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电影
那前头屏幕处虽无灯光，但白幕却是最亮的，这样一来，整个大堂的人都可以把屏幕看的清楚了。
此时距离电影开场已经没有几分钟，一楼已乌泱泱坐了一群人，凌霄朝着那人群张望，却也不见叙民的影子。
实在是人太多，叙民今日穿的衣服又是最大众的黑色，帽子也不曾戴，这样在人群里找出他来，实在要费些功夫。
想起小说里总有人说“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凌霄觉得这话真不对，她对叙民那样熟悉，甚至晓得他衣服的款式，她如今却不能从一群人里分辨出他的背影来。
如实他化成灰，那她可真的不认识叙民了。
在凌霄张望的功夫，女招待送来糖果碟子来，凌霄因只顾着向下望，倒是不曾留意，等葛云慧笑吟吟抓了瓜子到她面前，凌霄方回过神来，忙双手接过瓜子。
凌霄又想到白世林是这包厢的主人，便也不免也向白世林道了句谢。
世林笑道：“电影还没开始，凌小姐倒如此聚精会神起来，想来是对这部片子很期待啊。”
凌霄晓得世林在打趣她只顾四处张望，原要说两句影片有关的话去岔开话题，但她对这部影片的认识也仅仅是葛云慧电话里所说的，这是一部罗曼蒂克的片子。
匆促间想不出什么应承的话来，凌霄只得老实微笑道：“抱歉的紧，我原是不大出来看电影的，所以对这电影院的布置便多看两眼，让白先生见笑了。”
世林微微笑着从香烟盒里取出一只烟，且不点着，静静听她说话。
看他平静的神气，好似并未听到凌霄说什么似的，凌霄见他手指轻轻拍一拍烟盒里的烟，便以为他不再回话。
虽然自己说了话，别人不去接，这有点难为情，但也算不得什么。
凌霄自收了笑脸转头去看前台。
这时世林却道：“既然这样，那我多请凌小姐来看几场电影，咱们仔细瞧瞧这布置就是了。”
这话说的距离前面一段时间太久，凌霄不便再续话，便冲着他微微一笑。
葛云慧见世林要抽烟，便取出火柴来，把那火柴头在火柴盒上轻轻划了一下，红红的火柴头上便“嘶”的一声燃起来。
一团小小的火苗跳跃在火柴头上，葛云慧用手把那团小小的火笼在手心里，她冲向世林，微弯了腰。
世林低头在那团火苗上燃了烟，复又靠在椅背上。
三人一时无言，唯有薄薄的烟雾在昏黄的灯光里轻轻飘着，凌霄不妨烟雾飘过来，呼吸间不觉轻轻嗽了一下。
正在这时，灯光全暗了下去，吵嚷的人群也禁了声，屏幕愈发亮起来，照得人的脸都亮亮的。
凌霄又向那人群里望，她想着，那前头亮亮的人群里，有一个人是叙民，想着叙民便在那里和她看着同一个屏幕，却不晓得她会在这里。
凌霄想知道叙民看到自己的话是什么反应，她亦想要知道叙民身边带了什么人。
因想着叙民在那群人里，那人群便让凌霄有了什么期待，一眼望过去，每个人好像都是温暖的，好像都是叙民似的，都叫她怀着期待。
凌霄仔细分辨，除了那些过瘦或者过胖的，都可能是叙民，可凌霄仔细分辨一会又觉得每个人都不像是叙民。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找到他。总在她以为某个人是叙民的时候，这个人又被她否定了。
凌霄自认为对叙民是很了解的，他的背影她一定能认得出来。但那群人里，时髦的少年人也并不多。穿衣打扮和叙民相似的只有几个人，凌霄却看了许久也分不出哪个是他。
凌霄正出神，忽然听到人群里发出笑声，这显然是对着电影里的事情笑的，凌霄看向屏幕，只是见那电影屏幕里正播着一个猴儿骑车的情形，这也并不好笑呀，真不晓得大家在笑什么。
她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看了四周，眼睛又转向自己这包厢，只见葛云慧正对着那屏幕看的出神，她嘴角还带着笑，显然也是被电影里的情形逗笑了。
凌霄又看向白世林，他紧挨着包厢的隔板坐着，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他一身的白色西服，好似一张画儿在那暗影里。他手里的烟还在燃着，只是因为积了烟灰的缘故，那一点火并不十分亮。
那点红色慢慢的移动，然后停滞了，接着悠悠地亮起来，凌霄这才晓得是世林吸了一口烟。
她看向他的脸，忽明忽暗的烟火把白世林的脸微微照亮，他的下巴是略有些方的，这叫他看起来比叙民要大两岁。
凌霄的眼睛适应了这暗淡的光，她慢悠悠盯了一眼白世林的眼睛，这时她忽然发现，白世林那一双冷眸子却也正看着自己。
凌霄心里一惊，嗓子也紧了一下，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发现一样，她忙回转了头，眼睛去搜寻那电影屏幕。
过了一阵子，凌霄心想，许是自己看别人看的时间久了，人家随意看过来，何至于惊吓成这样子。
为了判断心中所想，她又侧过脸去用眼睛的余光去看白世林，这样的角度，如果他并没有看着她的话，那不会让他注意到自己正在瞧着他，只是这样看人的确有些吃力，定神一阵子，凌霄晓得了，白世林虽处在黑暗里，但那双眸子却让人知道他正看这自己呢。
至少，他是望着自己这边的。
凌霄疑心他正看着自己旁边的什么东西，只不过眼光是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这样才让人觉得他盯着自己，想到这，她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不然看电影的人，哪有只巴巴朝着旁边人看的呢。
她又偏过头去，这下她不再用余光去看他，而是假装漫不经心地朝他那边扫上一眼，以此来判定他是否在看别的什么。
而白世林，微微笑着，眼睛不躲不避，眼神直直地撞上了凌霄的目光。
葛云慧咯咯笑着拉了一把凌霄的袖子。“你看呀，”
凌霄忙顺着她说的方向去看，只见电影里头的歌女正把自己的爱人打扮成女人的模样，一双高跟鞋儿摆在他面前，看的那男人左右为难。
凌霄也不觉笑了。
又观看了一会电影，凌霄道：“这个男的真不会说话，叫人家不要哭了，却说‘你闭嘴好不好’。”
葛云慧也笑了：“这也没有办法，谁叫导演叫他这样说呢。”
两个女孩子便都笑了。
葛云慧把头转向世林道：“你呀，怎么像个闷葫芦似的坐在那里，往前头坐坐呀。”
世林不答，只静静看着那电影的屏幕，似是出神。
葛云慧知道他的脾气，不爱说话的时候是谁问都不理会的，因而也便自找话道：“不理他，脾气怪得很。”
凌霄附和着笑了，悄声道：“许是看的入神，不曾听到。”
这话说的声音很低，也只是接葛云慧的话罢了，偏偏世林却听到了，他挑了挑眉毛，道：“这样的电影，还不至于怎样入神。”
两个女孩子听他发表这样不合时宜的意见，对视一眼，不禁笑了。
这电影原是表述爱情的，女孩子看了自然代入感很好，但男人看起来就很勉强了。且电影院也大多是女孩子拉了男性朋友而来，电影公司便有意使这剧情更符合女人们的心理。
世林似是自语，又似是对这电影发表感慨似的道：“一个男人必须得爱上一个女人，不然这生活太无聊了。”
凌霄听他讲男女的爱情，又用了“无聊”这两个字，很是不解，她不禁问到：“白先生，你这样每天可以随处吃馆子，与朋友打球解闷，还时不时到电影院看个最新潮的电影，怎样还会无聊呢？”
凌霄心想，白世林过的生活，万千世界都在自己眼睛里过，如此还要无聊，那自己的生活岂不是连无聊都算不上。可是自己虽在张府里不大能出来，但也未见的会无聊呀。
白世林用脚踏了两下栏杆，然后转过头来微笑道：“凌小姐的生活，难道不会觉得无聊吗？”
凌霄微笑道：“不会呀。”
世林点头“嗯”了一下，然后自语道：“那很好。”
这话说的凌霄摸不着头脑，但自己和白世林又不熟悉，不便总追着问，只能一笑而过。
许是在人群里并未找到叙民的缘故，凌霄倒是安了心，她并没有去想为何葛云慧说叙民会在这里，若用心想一想，也只疑心觉得葛云慧弄错了而已。
叙民不在电影院，那他便是没有如葛云慧所说的，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这样，便好。
等的电影散场，世林提议去跳舞场。
凌霄出来的目的便是找叙民，如今叙民没有找到，且时间已经不早，便婉拒道：“白先生，不怕你笑话，我是不会跳舞的。”
她看了看葛云慧，微微一笑：“我虽不会跳舞，但也知道一男一女可以做舞伴，如此看来，我不去也是不妨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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