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摸手
中午短暂休息，陆骁本打算下午到镇上去，跟镇领导把北良村的基本需求汇报一下，没想到中午却接到了杨军的电话。
通知他和初夏去县政府开会，还有李宝贵。
商讨这次省领导来调研的事情。
三个人如约到达会场。
省领导来调研应该算是挺大的一件事了，县委书记，县长，还有几个领导全都参会。
初夏第一次出现在这么隆重的会议中。
县委书记对陆骁期望很大，要求他一定做好汇报，将北良村的真实情况汇报给领导，并拿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陆骁做了保证。
听了一下午的会，初夏对整个新安县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其实不止北良村，新安县300个村，有190个贫困村，深度贫困村还有20个，情况都跟北良差不多，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要想脱贫，增收，谈何容易？
新安县是深度贫困县，基本没有大型工厂，经济条件严重欠缺。一年的税收收入还不到一个亿。
要想拿出资金来改善这些贫困村的硬件，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说到底，还是要靠上级支持。
所以这次调研，至关重要。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初夏完全投入到工作当中，那天发生的不愉快早就抛到脑后。
根据县领导的指示，北良村需要提前准备好5户贫困户，到时候省领导会入户。
今天他们的任务就是打扫卫生，包括村委会的卫生和户家卫生。
初夏一边扫地，一边问处了心中疑惑，“为啥不选择最困难的五保户和李胜奶奶家？”
陆骁正跟其他人一起往墙上贴各种制度展牌，站在高高的桌子上，居高临下，“你刚到体制内工作，还不太了解，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明天省领导走了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初夏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这么神秘吗？”
第二天早晨，又是早早下村的日子，按照方案，省领导应该是11点左右到，但是杨主任要求初夏他们七点就出发。
扶贫办正主任王志明当然也去。
村委会的院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墙边的小草都除了，屋子里面更是焕然一新，桌椅板凳一尘不染，提前准备好的5户贫困户家里，都有专人去打扫，现在万事俱备，只差领导来了。
一堆人全都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站在村委会院子里面等。
初夏瞅了瞅人群里，没有陆骁，便悄悄地去了他宿舍。
窗明几净的单人宿舍里，男人身姿挺拔，西装革履，右手拿着材料，左手倒背在身后，嘴里正念念有词。
陆书记还在背稿子。
这么紧张的气氛下，初夏突然玩心大起，踮起脚尖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悄悄走到陆骁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陆书记，领导到了！”
陆骁确实是有些紧张的，虽然工作几年，也见过一些大场面，接待过很多领导，但是，直接给省级领导汇报，还真的是头一次。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对北良的情况不乐观，心里没底。
初夏一出声，着实吓到了陆骁。
陆骁转身，些许惊恐的脸，在看见初夏的脸那一瞬间浮上笑容，笑骂道，“吓死我了，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初夏乐得眉眼弯弯，“无所不能的陆书记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候啊？”
陆骁伸出手来，“你摸摸，我手心全是汗。”
初夏下意识地就附上陆骁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有粗糙的颗粒感。
掌心冰凉，黏腻。
只一秒，两个人的脸都有些微微发热。
初夏忙抽回手，声音娇羞，“你好好背稿，我先出去了，加油。”
11点20分，所有人站在村口望地脖子都快断了的时候，一辆商务中巴姗姗来迟。
省领导行程很满，没有时间召开座谈会，直接就去贫困户家里，只允许县委书记，扶贫办主任，镇党委书记，陆骁四个人跟随，其他人原地解散。
初夏正准备回村委会，忽然听见王主任叫她，“小初，你也来吧，你普通话标准，老百姓说的方言领导也许听不懂，你给翻译一下。”
“哦。”初夏连忙快步跟上大部队。
一行人大约有十几人，来到第一户贫困户家里，小院整齐干净，院里还种着郁郁葱葱的白菜，正房只有三间，小小的门口挤满了人，初夏根本进不去。
大约过了十分钟，省领导走出房门，贫困户老大爷紧握着省领导的手，喜笑颜开，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着政府好，国家好，现在日子比以前好太多了。
初夏此刻仿佛有点理解陆骁说的话了。
只入了两户，不到半小时，省领导就匆匆赶往下一站了。
领导走后，县委书记着急在场的所有人在村委会开了一个简短的座谈会。
陆骁把进几天了解到的情况，村里急需解决的困难和大概需要的资金都一一汇报了。
县委书记点头肯定了陆骁的工作，“小陆做的不错，刚来村里三天就能做到这些，看来是下了功夫的，你有任何需要直接跟扶贫办王主任说，咱们今年的资金优先像你们北良村倾斜，这也是省领导的意思。”
陆骁起身感谢。
县委书记对看见了初夏这个陌生面孔，“这位小姑娘是村里新来的大学生村官吗？”
扶贫办王主任介绍道，“这是扶贫办今年新分去的公务员，这几天来村里帮忙。”
初夏起身，跟县委书记做了个自我介绍。
“外地的？”
书记显然惊了一下。“人家千里迢迢的跑到我们新安来做贡献，咱们可不能怠慢了小姑娘。”
书记面向王主任说道。
王志明连连点头。
陆骁帮腔，“书记，这几天都是初夏和我一起准备的这些汇报材料，能力很强。”
书记点头，“是啊，农村最需要的就是又有文化又有素质的年轻干部。”
初夏站起来，非常正式，“谢谢书记关心，单位领导同事都很好，我有一件事，是关于北良村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县委书记孙海军，45岁左右年纪，人干练，精瘦，以严厉出名。
孙书记推了推眼镜，看了看初夏，“哦？说吧，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很重要，咱们现在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畅所欲言。”
所有人都为初夏捏了一把汗。
初夏觉得心跳的很快，她定了定神，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孙书记，是这样的，我在村里入户的时候，发现有个孩子叫李胜，已经9岁了，还没念书，父亲不务正业，母亲跑了，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孩子非常渴望上学，无奈村里已经没有学校了，奶奶也没有能力让他到县城念书。”
陆骁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李宝贵，眼神示意，“初夏提前和你商量了吗？”
李宝贵摇头。
孙书记听完，若有所思，义务教育阶段辍学是大事，必须马上解决。
“小初同志有没有什么想法？”
初夏：“我做了调研，咱们镇上有一所中心校，但是距离北良村大约20分钟车程，沿路还有3个村，如果开通一辆校车，可以为周围五个村的适龄儿童提供方便。为那些去不起县城学校的孩子提供上学的机会。”
初夏说完，看着在场的几个人。
镇党委书记脸色难看，孙书记问他，“这些情况你了解吗？”
镇书记：“对不起，领导，是我的疏忽。”
孙书记：“我觉得小初同志的想法很好，你们镇里好好做一下调查，看看周围村适龄儿童有多少，需要校车的有多少，如果需要交通局配合，我亲自给他们局长打电话，给你们三天的时间，给我把问题解决了！”
镇书记脸上的汗瞬间爬满脑门，连连点头。
领导们都走后，村委会会议室只剩下初夏和陆骁。
初夏双臂撑着头，一副后悔的神情，“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我觉得镇书记一定恨死我了。”
陆骁从对面走过来，坐到她旁边，“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要选择几户情况比较好的户给领导看了吧？”
初夏点头，“恩，省领导那么忙，不会直接帮助我们解决问题，最终解决问题还是要靠当地，靠我们自己，所以，不如给省领导留个好印象。”
陆骁笑，“没想到这么快就上道了啊，我发现你很适合从政啊？”
初夏不好意思地埋头，“你别埋汰我了，我就是觉得特别对不起李奶奶，想帮她解决李胜上学的问题。”
“我知道，我懂你的心思。”
连续忙碌了好几天，下午事情不太多，陆骁早早地把初夏送回县里，自己又去忙别的事了。
初夏刚休息了一会儿，就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
“囡囡啊，这两天工作怎么样，是不是忙啊，都没给妈妈打电话。”
初夏躺在床上，声音有些疲惫，“恩，是挺忙的，领导把我调到全县最忙的扶贫办了。”
初母：“你就是太犟了，不让你去非要去，那么远，妈妈都照顾不到你，哎。”
妈妈又在叹气了，初夏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安慰，“妈妈，我没事，至少现在又给稳定工作，不用在家啃老，以后还有机会，等明年咱们嘉林招公务员的时候，我还可以考回去呀，别担心了。”
初母情绪好了点，“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逞强啊，你李叔也很担心你，你不忙了也给他打个电话。”
初夏答应了。
初夏的爸爸在她初中的时候车祸去世了，初夏妈妈一直没再找，靠打零工独自带着初夏和奶奶生活，经济上很拮据。
镇上好多孩子都去省重点中学念书了，初夏知道自己家里的条件，从来没有跟妈妈要求过什么，就在镇上念完高中，考了个普普通通的省农大。
初夏考上大学那年，周围亲戚都劝初夏妈妈再往前走一步，经人介绍认识了李玉武，人憨厚老实，俩人凑成了半路夫妻。
初高中那几年，初夏因为没有爸爸忍受了好多白眼，甚至还有同学在学校霸凌她，这些造就了初夏懦弱的性格，所以在大学遇到对她关怀备至的李森时，初夏头也不回的陷进去了。
曾经有人说过，心里有好多苦的人，得需要多少甜，才能把心填满？
心里有好多苦的人，只需要一点点甜，就可以填满。
李森就是那一点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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