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谢思又的故事

如果说叶风的有城府是目标明确，要实现自己的抱负的话，那么谢思又的城府则是另一种全然不同的表达方式。似乎“城府”这个词对这个16岁的孩子而言有点太重。但如果说他是个如朱达一样能一眼看透的孩子，那肯定是在撒谎。

        谢思又是父母的老儿子。这个所谓的“老”当然是针对农村而言的。在农村，30岁以后要孩子可以说是“老来得子”了。他的父母结婚很早，不到20岁谢思又的大姐就出生了，大姐3岁的时候二姐出生了。二姐3岁的时候，他的母亲生了三姐。三姐5岁的时候，母亲又怀了孩子。当时家里已经捉襟见肘了。谢思又的父亲谢言只是个普通的木匠，母亲苗凤靠给人家缝衣服勉强度日。家里突然加了两张要吃饭的嘴，谢言有点吃不消了。夫妻俩商量，先找人看看，如果是个女儿，就打掉。如果是男孩就留下。他们去找寻的途径不是到医院做b超，而是去“问人”。谢家祖辈都信奉道教。他们的家里至今还供奉着道家的神像。于是他们去问村里一个叫“蒋姐”的大神。七算八算，蒋姐告诉他们女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夫妻俩一听，就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决定还是把这个孩子放弃算了。这个险冒的太大了。当然，最后如果被打掉就没有日后的谢思又了。是谁阻止了夫妻俩的计划？是谢思又的亲姑妈。

        “胡闹。”谢思又的姑妈听闻消息从邻村赶了过来。姑妈比谢刚大12岁，谢刚从小没了母亲，基本是姐姐一手带大的，所以对姐姐非常尊敬。“你们如果养不活，给我，我给你们养。这是一条生命了，咋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就这样，谢思又被留下来了。怀胎十月，谢思又出生在2001年一个明媚的五月早上。当大家抱起这个刚出生啼哭声响亮的婴儿时，都高兴地如获至宝。谢思又从小就成了大家捧在手心上的孩子。但这个迟来的小弟弟却没有引起三个姐姐的妒忌，相反，三个姐姐都争着宠爱他。因为他从来不争不抢。即使小时候母亲偏心他留下来的食物，他一定会分成四份，给姐姐们。出去吃烧烤，他似乎是吃到最后的一个，因为他会把食物先给家人朋友们烤熟。即使是家务活，他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男孩子就逃脱，相反，只要他在家，似乎都是他在厨房帮忙。即使从12岁开始做菜到现在也没做好过一顿，但那份心总是有的。所以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似乎家里人没有理由不喜欢他。但如果说这个孩子是父母最放心和最爱的孩子又不尽然。这个孩子也有很多让人无法忍受甚至捉摸不透的地方。

        比如谢思又的倔强和沉默。很小的时候，谢思又就显示出这种性格的偏执。他是苏北连云港人，当时连云港已经在小学高年级就开始学习英语了。自从开始学英语后，谢思又就成为父母眼中的问题孩子。他不喜欢那个呆板动不动就骂人的英语老师，成绩自然也一落千丈。而很不巧的是英语老师偏偏是他的班主任。于是，频繁的电话和告状让小谢思又挨了不少骂。每次挨骂他都一声不吭，从不辩驳。但下一次你会发现，只能用一个词“变本加厉”来形容。最严重的一次，英语老师怒气冲冲到他家里告状，说他上课注意力不集中，还和其他同学说话。多次不交作业，让补又从来不补。谢言大怒，第一次动手打他。两根手指粗的藤条打得小谢思又皮开肉绽，但他愣是一声不吭。一滴眼泪也不掉，一句话也不说。心疼儿子的苗凤不干了，抱着儿子夺谢言的藤条。谢思又竟然开口说话了“妈，不要管，让他打。我不怕。”感觉不像从一个12岁小孩嘴里说出来的话。

        还有就是他的沉默。他可以把很多话都闷在肚子里独自吞咽所有的滋味，这个可能不要说同龄人做不到，即使是大他很多的三个姐姐甚至更大的成年人也做不到。所以当大姐做了生意被骗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的时候，二姐偷买了很贵的化妆品的时候，还有三姐偷偷见家里不同意的男朋友的时候，这些事情他都知晓，三个姐姐却从不担心他去做翻话给父母的人。因为进了他的眼里就等于进了保险箱。很多事情他似乎都知道，却从不说出来。当然，如果因此而判断他是个特别有心机的孩子似乎也不确切。有时候他的“傻”和单纯似乎又超越了同龄人。比如他从不会察言观色人们的情绪，更不会思考所谓的“言外之意”“话外之音”。如果你和他客气，或者明明是推托之词的说法，他会全部当真。也许被三个姐姐和家人宠爱的缘故，他也并不会照顾别人。初识他的人，都会觉得他有点傻，有点呆，如果一个愿意耍心机的人遇到他又会很喜欢他，因为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想。比如叶风对他的推荐。当然，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群孩子们崭新的高职生活要正式开始了。

        “圆圆”苗凤在电话里还在叫着谢思又的小名，“你可是咱们家的大学生了。你要争气啊！在南京好好学习，别记挂着家里。”这是每日一次的电话报备。在这个很多叛逆青春期孩子不愿意联系父母，除了拿钱想不起联系家里的时代，谢思又的每日一报起初遭到了舍友的嘲笑，后来发现他毫不当回事，反而泰然处之。也就见怪不怪了。

        母亲和三姐是家里他最愿意亲近的人。也是他仅有的愿意说出心事的两个人。

        “知道，娘。别担心。我会好好学的。”

        他确实实现了对母亲的承诺，但不久他就发现，在这所学校里，似乎不是只有学习好就能高枕无忧这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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