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下台的班长

萧老师一直眉头紧锁，整整一个上午她一直想着叶风的事情。她是个爱钻牛角尖，做事情有些执拗的人。从小到大一直如此，想不通的事情换旁人就会搁置一旁，或者另起炉灶，做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而她则不会。比如遇到叶风的事情。她确实想不通了。

        “这有什么？这种孩子在咱们学校多了去了”当她和一个教研室的一位老教师提到叶风的伪造假条，还推罪给旁人的事情，这个姓孟的老教师一脸司空见惯的表情，“你不用客气，该怎样就怎样，报到系里，该出处分就让他受着。以后有了教训自然就老实了。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你这样只会让他们觉得犯事没关系，反正有班主任给他们善后。”

        萧老师苦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这些孩子精得很，已经很快摸清她的底线和软弱。她看起来是个不苟言笑的班主任，可实际上心软得一塌糊涂。这些孩子怎么能不知道？有事找晓姐已经成为孩子们私底下的口号。可是这次的事情，如果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以后势必会有更多的孩子挑战她的底线，得寸进尺也是这群孩子管用的手段。她心里挣扎了很长时间，最终决定还是要杀一儆百，树立班级威望，避免孩子们错上加错，重蹈覆辙是班主任必须做的事情。

        第二天，萧老师进班级表情显得有些严肃。她一进来就把书重重摔到讲台上。叶风的心也跟着重重提起来又掉下去。他已经打算走上层路线贿赂一下萧老师了。从昨天到今天他的心一直悬到嗓子眼，他知道这种事情只要班主任保他不追究就可以完事大吉，否则确实非常麻烦。他一整晚都在想怎么解决，当然他是没有告诉家长的。毕竟从小到大自己解决事情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可是这次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该如何顺利解决，他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对于萧老师，这个有点不走寻常套路的文气十足的老师，他确实有点不知道如何应付了。

        或者还是“割点肉”管用，叶风有点泄气地想道。他的“割肉”就是送礼，他知道社会上一向流行这个，或者说基本每个人都吃这一套。但是送什么好呢？他有点拿不准。体积不能过大，否则引人注意反而不好，价格不能太贵，贵了他也承受不起，但太便宜了也让老师感觉不到他的诚意。一个晚上，小伙子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考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他没想到还还没考虑好诵什么礼，萧老师已经要拿他动刀子了。

        “昨天咱们班发生了很令人气愤的事情。有人身为班委不起到很好的带头作用反而明知故犯，伪造假条，在班级和系部造成严重的影响。经过系部领导讨论，决定给其警告处分，同时撤销班长职务。请其他同学引以为戒，不要犯同样的错误。”萧老师的话音一落，整个班级炸开了锅。所有的同学都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将目光齐刷刷投向叶风。叶风的脑子嗡嗡作响，无数双眼睛的目光扎到他身上像刀子一样，似乎把他已经刮得血肉模糊了。他没想到他在这样的情形下离开班长的位置，更没有想到一向软弱的班主任竟然真的拿他开刀，要给他处分。所有的评优评干入团入党全部成为泡影。而他，更因为这件事可能永远成为班级同学的笑柄。他的脸通红，怒火中烧，蹭地一下站起来，指着班主任说“这个班长，我早不想干了。刚准备辞呢。我多谢你了。”说完就摔门扬长而去。

        他一股怒气地冲出教室，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十六年来，叶风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似乎父母的长期漠视，物质上的富足造就了他小小而坚硬的心。而如今，在这个职业学校待了不到一个学期，他竟然被这个算不上年轻的班主任气哭了。他觉得无比委屈和尴尬。即使他真的犯错，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难堪。何况他还是一班之长？在班级里毕竟有不错的凝聚力和号召力的。况且这个事情其实也不算什么，不过就是伪造个假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次不过是倒霉被学校抓住了。其实在这样的学校，每天期满老师，迟到旷课的事情比比皆是，为什么非拿他动刀？一副圣女贞德高高在上的模样。在这样的学校，大家都这样做，有什么错？他只是倒霉地当所有人的替罪羊罢了。

        他越想越委屈。本来在这样的学校，他觉得凭借自己的努力当上班长，也许日后混得还不错可以入团入党，搞一些荣誉，这样家人说起来也是有面子的，即使成绩上不了台面那又有什么关系？来了半年，他早已经看穿，这样的学校和高中完全不同，高中全凭成绩说话，可这种学校就是看你能不能活跃在班主任和系领导面前。本来他想走班主任的路线上去看来此路是彻底堵死了，这个该死的班主任。那么接下来也许只能换一条路了，他想到了系学生会。他记得班主任曾说过，不允许班委进系学生会，因为怕无法兼顾班级工作。那现在无所顾忌了，他可以自由进入学生会了。也许还是不错的选择。他这样想着，心情逐渐舒展一些了。至于处分，他觉得过一段自然就销掉了，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看着夺门而出的叶风，萧老师有点后悔起来了。她觉得自己说得太快方式太直接了。也许我应该私底下和他交流要好一些。萧老师暗暗后悔道。这孩子这样出去会不会想不开遇到什么危险。她有点坐不住了。班会课安排好之后，萧老师就急急忙忙奔向宿舍。以她的直觉，叶风出去后应该回宿舍，出门是不可能的，没有班主任的假条，任何学生在非双休日都无法出校门，走读生除外，刷脸可以出入。

        她走到男生宿舍。宿舍的走廊宿管似乎刚拖过，整齐干净地可以照见人，但宿舍里就乱得很了，这群156的男孩子，六个人一间的狭窄空间似乎已经完全不能容纳他们对青春的幻想和对美的渴望了。萧老师走到叶风宿舍旁，然而她又一次失望了，叶风的宿舍上着锁。这个孩子并没有回宿舍。

        他会去哪里？萧老师走出宿舍，往操场走去。操场上是上体育课打篮球的学生，还有几个跑步的学生。这个学校操场红绿跑道，巨大的主席台，一圈四百米的硬件设置让很多学生有了在操场散步的习惯。萧老师把目光投向了空旷的操场，试图从操场上发现叶风的身影。但是她又一次失望了。这里也没有叶风。

        叶风在哪里？他在食堂，这个学校最好的要数食堂。特别是三楼食堂，靠窗的咖啡厅座位，伴随着优美的音乐，颇有小资情调。很多学生喜欢占座位，和好友或者男女朋友在靠窗的位置看风景。校园里四处绿树成荫，还有很多雕像，在深秋的南京没有北方的光秃秃树干的肃杀，反而有一种洗去炎热的宁静与清凉。在这个靠窗的座位，视野很好，心情也随之好起来了。但他的心情没好了多久，电话进来了。叶风一看，眉头皱了起来。是班主任。他目前恨死的人。他不想接电话，索性任由铃声响着。但电话铃并没有停止。过了不到五分钟，萧老师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第四次打进来的时候，叶风接电话了。“你在哪里？”电话那边是萧老师焦急的声音。“食堂”叶风没好气地回答。“三楼么？你等我啊，不要走，我马上来。”不等叶风回答萧老师已经挂断了电话。

        走还是不走？想了一会，叶风决定留下来见见萧老师，毕竟他们终归还是要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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