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冷战
计音离坐下，抬头看着方柏尧，反问：“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选择说谎？”
“想要隐藏什么。”方柏尧想不明白，那时时云琛还小也没人催他找女朋友，那他为什么要在那么一个时间点撒这样一个慌，他想要隐藏的是什么？
任北从震惊里回过神，问：“不是，倒底怎么回事？你们谁给我说清楚？”
方柏尧低着头一脸沉思，计音离突然替时云琛觉得不值，“你可真够迟钝的。”
迟钝到身边有人暗恋了你十五年，你却一点都没察觉到。
“迟钝？”方柏尧有些茫然地反问，时云琛的谎言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他迟钝？
感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计音离不该也不能插手，怕待下去会被方柏尧猜到，“任北，你们兄弟聚会现在这种情况我在这挺尴尬的，我还是先回去吧。”
“好。”任北将车钥匙递给计音离，“车你开回去吧！”
方柏尧怎么都想不通，问：“你们觉得小琛为什么要找个假女朋友？”
宋延：“可能是为了拒绝别人，找个假女朋友让对方知难而退。”
任北：“可阿离刚刚说是因为小琛哭得很伤心，她心软才答应的，你拒绝别人自己会伤心吗？”
宋延：“这倒也是，难道是表白被拒绝了？”
任北：“更不可能，表白失败然后去找个假女朋友，这是想自绝后路吗？”
“刚刚你老婆说是半夜突然打的电话让她帮忙，是不是因为那晚发生了什么刺激到他了？”宋延问方柏尧：“柏哥，你那晚不是和小琛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你应该知道。”
计音离评价的迟钝两个字在方柏尧脑子里晃了一圈，突然想到了那个被忽略的充满酒气的吻，呆滞地看向宋延，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难道那个吻不是意外？
可小琛为什么要吻他？
吻了后为什么又那么伤心？
是怕他多想才找人假扮女朋友的吗？
他为什么怕他多想？
他要隐藏的是什么？
一堆问题争先恐后地出现在他的脑海，想到这些年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有一个答案能回答所有的问题，但他害怕那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他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方柏尧仿佛被雷劈了的表情吓到了宋延和任北，“柏哥，你想到啥了？怎么这副表情？很吓人吗？”
吓人吗？方柏尧并不觉得吓人，只是太震惊了，有种世界都塌了的感觉。
这么多年，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时云琛肯定会结婚生子，这个潜意识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他说不清楚。
白依兰的死因和江宁远对同性恋的排斥，是两道困住时云琛的枷锁，他是真的没想过时云琛会喜欢他，他他是男的啊！
这份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午后，他从京城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时家找时云琛，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小琛，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是个男生。”
时云琛写字的手在听完他说的话后，失控地划破了笔下的纸张，转过头时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年少的他没看懂，只觉得慌张，想要将说出的话收回来。
现在突然明白了时云琛当时眼底的压抑的情绪是什么，是悲伤。
那时时云琛才初三，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他了吗？
时云琛上了高一后搬回江家，是因为这份感情吗？
还有高三那年俩人的第一次冷战。
那天中午方柏尧吃完饭，习惯性地去三号窗口，给时云琛打包了一份他喜欢的红烧茄子。
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了班上的同学，被打趣：“都高三了，还惦记着你弟呢？亲哥都做不到你这种程度。”
方柏尧笑了笑说：“他就是我亲弟弟。”
那时离他发现时云琛有自闭倾向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那一个月里他发现时云琛中午从来不去食堂吃饭，经常都是啃面包喝牛奶，偶尔连面包都不吃。
到今天他已经养成了中午给时云琛带饭的习惯了，他走到时云琛的教室门口没看到人，转身上了楼梯，时云琛会去的地方很少，除了教室就只剩下天台了。
他到了天台手刚碰到门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别人的声音。
“时云琛，我喜欢你。”
这是男生的声音，他想要直接伸手推开那扇门，但理智却告诉他，现在他不能出去，不然三个人都会尴尬。
“我不喜欢男生。”时云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听到这话他松一了口气，以时云琛的条件肯定少不了追求他的人，他不反对有人追他，但不能是男生。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和我是同类人。”那男生说得很笃定。
“那你的直觉错了，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对方是男生吗？”
“是与不是和你无关。”时云琛的声音压得很低，里面多了警告的意味。
“好，我不问了，高中还有三年，我觉得还有机会。”那男生并不愿意放弃。
“随你。”
谈话到了这基本结束了，他向下退了几步，在离顶楼还有两阶的时候，一名瘦弱的男生推门和他擦肩而过地下了楼。
方柏尧回头看了眼那男生的背影，有些佩服那男生的勇气，那个时候同性恋还是一个禁忌。
“小琛，我给你打包了午饭，我们回教室吃。”
“你”时云琛听到方柏尧的声音，回头脸上血色尽失，颤声问：“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方柏尧原本想当今天的事没发生，可他心里莫名的有一根刺，说：“我都听到了，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时云琛听完低着头小声说：“谢谢。”
“和我哪里还需要说谢谢。”方柏尧凑近故作好奇地问：“你刚刚说的有喜欢的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时云琛突然反应很大地后退了两步，面无表情地说：“就算我们的关系很好，这也是我的隐私。”
这还是时云琛第一次对方柏尧冷脸，方柏尧一时没反应过来，口快地说：“我有喜欢的人都第一时间告诉你了。”
“我并不想知道。”时云琛丢下这句话就快步下了楼。
方柏尧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时云琛居然就因为这么个问题和他闹脾气了，他们小的时候明明说好了，谁有了心上人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对方，他都说了，时云琛却是这么个态度。
方柏尧毕竟是高三，学业很重，加上那天时云琛的反应真的伤了他，两人就这样开始了第一次冷战，等他月考结束后才发现这一个星期时云琛居然也没来找过他，这是他们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冷战，一冷居然就冷了一个星期。
当天他翘了晚自习，直接去时云琛的教室门口堵人没堵到，回家敲了三分钟的门才确认家里也没人。
淮市地处南方，十二月底已经很冷了，楼梯间的穿堂风刮在他的脸上，一会就没了知觉。
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坐在时家门口的台阶上等，等了一个小时直到晚上八点半才等到人。
时云琛站在五阶台阶下，方柏尧坐在最高的台阶上，在发黄的白炽灯灯光下对视着，方柏尧没开口，他在等，等时云琛主动开口。
突然大颗大颗的泪珠，就顺着时云琛的脸颊迅速的流向脖颈没入领口，在方柏尧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浸湿了整张脸。
方柏尧虽然冷得全身发抖，但还是在时云琛流泪的那一刻站起身，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时云琛擦着眼泪，途中时云琛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那眼泪源源不绝，方柏尧用了两张纸巾后，心里憋着的那股气也被那些眼泪冲散了，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明明被晾了一个星期的人是我，怎么委屈的却变成了你。”
“哥。”时云琛伸手抱住方柏尧的腰，抽噎着说：“对不起，哥，对不起。”
“唉。”方柏尧一手抱住时云琛，一手接过他手里提着的书包，“闹闹脾气也好，青春期的小孩谁都有脾气。”
听方柏尧这语气时云琛松了口气，双手一起抱着方柏尧，小声问：“哥，你这是翘了晚自习吗？”
“不然呢？”方柏尧揽着时云琛上了最后几阶台阶，手背触到他的耳垂，比自己的手还冰，“怎么没带围巾？”
“忘在学校了。”时云琛六点就放学了，一直在外面呆着不愿意回家。
方柏尧用温热的掌心捂着时云琛的脸，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想发火，怒火却在看到那双微红的眼睛时消散无影，他叹了口气：“开门吧！祖宗。”
那一个星期里时云琛都想了些什么？
他算了算，到现在有十二年的时间了，这些年听到他为了林斐要考去京城，一意孤行的要上电影学院的时候，时云琛是什么心情？
听到他兴高采烈地说着和林斐相处得点滴时，他是什么心情？
听到他计划表白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
……
那么多的事，他自以为是的倾诉，对时云琛来说就是一把把尖刀，一刀一刀地扎在了时云琛的心上，现在这些刀都返回扎在了他自己的心上。
他突然起身说：“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我们下次再聚。”
“啊？”宋延和任北两脸懵逼地看着方柏尧的表情，从震惊到后悔到自责再到现在的坚定，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的内心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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