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许程提着外卖走进电梯时，大概是时候晚了，所以电梯里并没有多少人。
在电梯缓缓上升的过程中，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许程拿起手机一看，拨过来的却是陈缙泽。虽然没有备注，但许程记得住他的电话号码。
许程也有些犹豫不决，他也不太想跟陈缙泽僵持太久，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缙泽的质问。
他只好将手机继续握在手里，又将头抬了起来，开始阅读起电梯里的海报，手机铃声绵长地响着，但许程并不为之所动。
电梯停靠在某一楼层，有人等在电梯门口，许程将手机调成静音，随手放进口袋。
他看了眼楼层号码，确认自己已经抵达目的地了，就提着外卖走出电梯。而原先等在电梯门口的人走进电梯，按下了楼层按钮，电梯调转方向，在关闭电梯门后开始缓慢下降。
许程再次确认外卖订单的门牌号，按下门铃，再等待一会，将外卖交给了开门的男人。
交接过程很简短，两个人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许程也不想在这里滞留，但在离开之前，他得先在外卖平台上确认送达。
他只好站在楼道里，就在原地操作起手机，许程突然注意到通话记录上的红点，陈缙泽刚才拨来的电话早已超时。但许程并没有重新拨打回去的想法，只是将红点点掉，避免错过其他来电。
正对面的那间公寓里走出来一位大妈，许程并没有在意，在他送外卖的时候会遇见不少陌生人，但很少有人会主动搭理一个外卖员。
但这位大妈出门的目的并不是乘坐电梯下楼，而是很直接地朝着许程走来，在许程将注意力放在手机上时，大妈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哎，你是来这送外卖的吗”
听见大妈的声音，许程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位中年妇女。她正叉着腰，手里还拿着一串钥匙，看起来像是这里的住户。
“对，我过来给这家送餐。”
许程指着自己身后的那间公寓，又趁着大妈还没做出任何动作前，先把自己的手机收了起来。
直觉告诉他，这个大妈不安好心。
虽然她并不比许程高，但从她的眼神中，许程能够读出来一些趾高气扬的意味。
“那就对了，我还好奇——这楼里怎么住进来一个外卖员。”
大妈拖长了好奇的尾音，至于后面的那一句话，则是彻头彻尾地对许程职业的讥讽了。但要说她真想嘲讽许程这一个人，倒也未必。
可能是她知道自己的语气不太亲切，就将原本挺着的身子往回收了收，那略微有些狭小的衣服也宽松许多。
许程的态度让大妈有了阔谈的念头，她接下来的问题如串珠一样谈吐而出。
“你是怎么进来小区的那门口的保安没有拦你”
许程其实不太喜欢跟别人交流，有那闲工夫他都能送完一餐外卖了，但面对大妈的纠缠，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扭头走人。
他在这座城市里算不上什么，老是得罪人的话，能救他的也只有陈缙泽一个。况且，今天他还跟陈缙泽闹脾气了。
“订外卖的就是这里的住客，报完楼栋和号码，那保安就让我进来了。”
许程用手整理了下自己的制服，将上面的褶皱抚平，和这位大妈聊天实在有些煎熬。
“那可不行!万一进来的外卖员不安好心怎么办”大妈的语调突然拔高，又嘟囔着说着后面的话，不过，她也转过身，开始往自己家门那边走去。
趁此机会，许程按下了电梯的按钮，楼层在不断升高。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一个健步，就直接闯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关上后，许程还能听见大妈在楼道里讲话，她应该正在和物业交涉。
“物业，那些个外卖员”
看起来，这位中年妇女对外卖员进入小区这件事颇有微词，但许程也不是经常来这附近送外卖，真出现变化，受影响最大的也不是他。
至少在许程离开小区之前，没有保安会拦住他，他骑上停在小区外面的摩托车，直接就从小区门口离开了。
在驶离小区有一阵距离后，许程重新打开了外卖软件，今天他肯定是得回陈缙泽那里休息的，但在回去之前，他还能再送几单外卖。
虽然每单获利不多，但总能积少成多，况且在之前的事故中他也损失了一百来块，总得从哪找补回来。
许程对翻车事故印象很深，虽然他跟当初遇到的那个人有着埋怨，但也不至于强求着他赔偿损失。
他将遇到的挫折归咎于自己的不幸，许程相信，他能够通过努力来弥补那些因为不幸而失去的东西。
老城区的主要几条街道安装了路灯，许程在这几条街上驶过时，能够遇见不少还滞留在街边的游客。
夜间人少，只有一些有名的打卡点或者特别的建筑前面站着人，有些还是专门过来拍照的。如果不着急离开，许程还能停靠在离拍摄场地不远处，他会看着镜头里的模特在那边摆出不同的姿势。
不过，他更羡慕还是手握摄像机的摄影师，许程看见过成片的效果，但他更想知道，透过镜头看见的世界是怎样的。
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商家已经做好了餐品，许程走下摩托车，朝着手机上显示的那家店铺走去。
他该跟随手机的指示前往下一个餐馆，很多夜晚都有人在这附近拍照，没必要停驻太久。
陈缙泽没有等到许程的回电，如果许程还清醒着的话，怎么也得联系一下他吧，哪怕是文字呢。
陈缙泽突然想抽根烟，当然，他从未抽过烟，只是他觉得这样能够解闷。
喝酒也行，但他确实喝过酒，醉酒只能逃避苦闷，酒醒了之后，一切又都会回来。
洗衣机停止工作，它再次响了一声，陈缙泽突然找到了该做的事情，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往浴室那边走去。在将洗衣机拉开时，摆在最上面的那件衣服却是童晟的。
他想起自己跟童晟说过的话，先不管洗衣机，而是走到童晟门前，想要提醒他一声。但他在门前站了一会，没有听见屋内传来动静，没准童晟已经睡着了。
陈缙泽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并不想吵醒童晟。
等陈缙泽重新走回洗衣机前时，童晟的衣服依旧躺在那里，他的脑海里闪过不少对那件衣服的处理办法。
把它留在洗衣机内、整理出来放在台面上、趁童晟不注意把衣服弄脏
什么时候，他也变成一个需要做选择的人了
陈缙泽蹲了下来，将洗衣机里的衣服一件件取了出来，再将它们按照次序叠好。他并没有刻意地将自己和童晟的衣服分开，而是按照叠出来的大小有序排列。
再将叠好的衣服放进干衣机，按下启动键，他这次走出房间前计划好的事情也就做完了。陈缙泽现在又有些无事可做，倒开始揣测起明天会遇到的事。
如果童晟明天早上起来找不到衣服，按照童晟的性格，应该会直接闯入他的房间。但陈缙泽是个晚睡晚起的人，并不喜欢被人叫醒，所以他应该给童晟留张纸条。
但家里并没有便利贴这种东西，他和许程交流起来很方便，而且陈缙泽也不健忘。
那还是发条消息给童晟吧，他总不能被手机提示音吵醒。
“我把衣服放在”
陈缙泽打了几个字，又全部删掉，他认为这样的言辞并不完美。
“帮你把衣服放进干衣机了，明天收衣服的时候麻烦你把我的衣服也整理出来。”
“衣服要送到我桌上，进来的时候保持安静。”
如果童晟能完全按照陈缙泽的话来做，那他在陈缙泽心目中的地位还会上升一点。
在给童晟发去信息以后，陈缙泽并不着急回到自己房间。在不知道许程什么时候回来的情况下，他打算先泡一杯咖啡。
咖啡对于他这种生物钟的人来说，也算得上是续命的灵药。
厨房里的灯还开着，台面保持着基本的整洁，并不需要陈缙泽再刻意打扫一遍。
在厨房的玻璃收纳柜里整齐的摆放着一排杯子，唯一空缺的那枚杯子还摆在陈缙泽房间的桌上，他就拿起一枚相邻的陶瓷杯。
在启动咖啡机之前，陈缙泽稍微检查了下咖啡机的情况:水槽是空的，应该是被童晟清理过，而咖啡豆的存量却快告罄了。
陈缙泽对咖啡豆的消耗量很敏感，他上一次使用咖啡机是在昨天，这其中除了童晟来过厨房之外就没有人动过咖啡机。
根据咖啡豆消耗的量，童晟制作出来的咖啡应该能够填满五个杯子，可最后端给陈缙泽的却只有一杯咖啡。
陈缙泽启动了咖啡机，又站在厨房里开始想着其他咖啡的去处。他首先就排除了童晟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毕竟咖啡豆也不能当饭吃。
暂时得不到答案，陈缙泽只好端起陶瓷杯去接已经泡好了的咖啡，随着杯子盈满，咖啡香气就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虽然没有手冲咖啡讲究，但陈缙泽仍能体会出机泡咖啡的不同味道，他习惯于按照自己的配方去调配出具有相同香气的咖啡，这样就不用担心喝不习惯。
他现在还记得童晟泡出来的咖啡，它那苦涩与焦味混搭在一起的感觉还留存在他的喉咙附近，要不是嫌浪费了，陈缙泽也不可能把那杯咖啡喝完。
将自己泡出来的咖啡放到一旁，陈缙泽开始清理起咖啡机里面的咖啡渣，如果不将它们清理干净的话，明天的咖啡味道可能会发生变化。
他将清理出来的咖啡渣捏做一团，包在纸巾里，正准备投进垃圾桶，却注意到躺在垃圾桶里的那个浅色纸杯。
他可没用过厨房里的一次性纸杯。
陈缙泽毫不嫌弃地将纸杯捡了起来，发现在纸杯的内壁上留有一些咖啡渍。出于对纸杯来历的寻根问底，陈缙泽见过纸杯举近，开始闻起杯子里面的气味。
由于咖啡渍降温和彻底凝固的缘故，里面的味道倒不如刚扔在垃圾桶时那么浓郁。但仅仅是稍微闻了一下，陈缙泽就忍不住将纸杯重新丢进了垃圾桶里。
味道已经超出了恐怖的范畴，如果有人将这么一杯咖啡递给他，他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对方想要谋杀自己。
看着躺在垃圾桶里的那枚纸杯，陈缙泽忽然意识到在将咖啡递给自己之前，童晟在厨房里努力了不久。
但他真不会因为喝了试验品阶段的咖啡而出现生命问题吗
想起刚才闻到的味道，陈缙泽的心里忽然多出了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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