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鸽子落到地面，似乎是清楚自己挡住了陈缙泽的路，咕咕鸣叫着，又飞回到自己主人身旁。
看着面前这位戴着墨镜的银发老头，陈缙泽也不好意思提前迈开步子，只能由着老头先一步走过街，自己再等着另一个方向的红绿灯亮起。
虽然这里的街巷并不狭隘，但因为人流量的缘故，倒也显得很拥堵。再加上各种网红店铺和打卡点的存在，有时候陈缙泽没走几步，就得被偶然遇见的人拦下。
陈缙泽记得没错的话，在前面的那个路口向右转弯，有一家特别有名的西式糕点店，不过那家店不提供外卖，要吃只能去店里点单。
陈缙泽这次来这里也不只是为了糕点，主要是陈缙瀚嫌上次见面有些仓促，想拉着他再聚一次。
附近人多眼杂，陈缙泽也不清楚亲哥邀请自己来这的目的，或许他只是想陪陈缙泽逛一圈街，以弥补彼此生疏的兄弟情义。
等陈缙泽找到亲哥时，他正坐在一家茶铺的门口，端着茶杯望着陈缙泽。不过身上的穿着也从西服换成了日常着装，看起来平易近人许多。
光是站在亲哥面前，陈缙泽就能感觉到有不少女生正偷偷打量着亲哥，毕竟他今天的打扮确实清爽许多。
“请坐。”
陈缙瀚为茶杯盖上盖子，又喊来服务员，想为陈缙泽也点一杯清茶。
“不必，我不喜欢喝茶。”
陈缙泽不喜欢被人旁观，要不是亲哥要求，他或许会直接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但既然亲哥不在乎路人的目光，他也只好陪着亲哥聊下去。
“找我过来是想说些什么”
陈缙泽想着早点应付完亲哥，还能去糕点铺买盒蛋糕带给童晟，心里不免焦急起来，但他依然保持着随性的表情与动作。
“差不多该回家了，陈缙泽。”
突然被亲哥叫到全名，陈缙泽有些慌张，他还能接受这样的态度转变，只是那句话倒有些耸人听闻。
没出现突发状况，陈缙泽并不认为有回本家的必要，陈缙瀚特地叫自己出来这么一说，怎么也得是发生了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该怎么做”
陈缙泽没有逃避的想法，他看着亲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跟着亲哥走到对街，又拐了两个弯，这才抵达一间照相馆的楼下。
“请上二楼”的牌子就贴在照相馆招牌上，陈缙泽跟亲哥走上楼梯，又从侧门走进了照相馆内。
他还是头一次来这里，毕竟陈缙泽也没有拍艺术照的想法，不过这屋内的摆设，倒是做旧不少。
能够看见的家具大多是酸枝木做的，还有各式黄铜摆件，但这只是招待来客的屋子，陈缙泽还能在桌上看见现代制造的烟灰缸和抽纸。
“哥，你不会是想让我来这拍几张照吧”
陈缙泽见亲哥站在屋内，自己也开始找寻起有用的信息，这房间内除了一道门以外，似乎没有任何通风口。
而且这里未免有些蹊跷，按理来说像是照相馆，总归是要人守着等待客人。但陈缙泽却找不到哪里是能藏人的地方，就好像整间屋内只有他和亲哥。
“阿泽，坐这里等，会有人告诉你答案的。”
陈缙瀚也不心急，先坐在了长椅上，又取下摆在柜子里的一枚银制香炉，借着旁边放着的工具打起火来。
香燃烧而成的烟气立刻从炉缝中冒了出来，陈缙泽不怎么喜欢这样的气味，但他也只能坐到亲哥身旁等着。
“焚香跟公众场合抽烟有什么区别”
陈缙泽看着那枚香炉，或许它受潮了，香气夹杂着轻微的酸味。当陈缙泽将香气用力吸入鼻腔时，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香能宁神，阿泽，你应该不是第一回闻香。”
陈缙瀚神色庄重地将香炉移到桌子侧边，香气接连不断地从炉间晕染到空气当中，等陈缙泽不呛了，他也耐心看着香气浮动。
亲哥说的没错，他以前闻过香，不过那是在本家的事情了。
他和陈缙瀚不是双胞胎，年龄差了两岁多点，但母亲却向来对兄弟二人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能力与外貌差距而偏爱一人。
焚香，烹茶这两项技艺都是母亲会的，当陈缙泽走到母亲房间时，经常能看见母亲领着陈缙瀚练习这两种技艺。
按理来说，这本来只是闲趣，但当母亲招呼着陈缙泽过去时，他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时至今日，他对于香薰依旧怀着歧见，但也能安心待在屋内。
按照寻常状况，烟气应当全流向门的方向，但在空气中，这烟竟然分成了两股，而其中一股烟飘向的地方，则是看似密不透风的屏风。
陈缙泽本想检查一遍屏风背后是否藏着暗门，但在起身时却被亲哥拦下了。
“别着急，坐着等人来。”
陈缙瀚怕陈缙泽耐不住性子，就跟他谈起了有关童晟的事情。
自从和童晟见过面以后，陈缙瀚回去又调查了一遍胡成乐，虽然他曾属的那件公司的产权结构与陈家并无干系，但对于分公司，他说不准能试着去干涉。
“既然童晟跟陈家有关系，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我会替你关照他的。”
陈缙瀚说着，又将香炉重新端回到柜子里，断了一截的烟气很快消失殆尽，但新生出来的烟气继续流淌在空气当中。
“什么叫‘我不在了’”
陈缙泽想起前几次和亲哥见面时他说过的话，等他将那些讯息拼在一起，事实似乎也很明显。
但陈缙泽知道的也只是经过亲哥筛过一遍的二手信息，本家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他只好将手搭在亲哥肩膀上，用央求似的口吻向他问道:“都这个时候了，哥你没必要再瞒着我吧”
“曾祖父指名道姓的要见你，阿泽，你应该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陈家世代经商，等到了曾祖父那辈，陈家在这座城市里也算是有名有姓。
等陈家传到陈缙泽祖父那辈，曾祖父依然赫赫有名，直到陈缙泽父亲担任家族首领以后，曾祖父才带着名望退居幕后。
即便如此，曾祖父依然在家里有着崇高的地位，像陈缙泽这样的后辈，哪怕有父亲照着，也不能违背曾祖父的话语。
“我没能力继承家业，真要有人守着的话，不也应该是你吗”
陈缙泽实在不能理解曾祖父的意思，或许他只是单纯想见自己一面，并没有要将陈家交给陈缙泽的打算。
“陈缙泽，我警告你一遍，不要质疑曾祖父的决定。只要你还姓陈一天，你就得回到曾祖父身边。”
陈缙瀚的神情有些严肃，他对本家情况的了解比陈缙泽更透彻。但他更清楚陈缙泽的性子，就将手搭在身前，也放缓语气说道:“曾祖父病危了，时日无多。”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你上次跟我讲的消息不还是”
陈缙泽还记得曾祖父的模样，他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可能是因为陈缙泽的性子更像自己父亲，他更偏爱陈缙泽。
至于陈缙瀚在他眼中的地位，可能真次于陈缙泽，不过当陈缙泽还在本家时，他一年到头也见不了曾祖父几次。
上一次亲哥提起曾祖父时，只发来两句话。
陈缙瀚:“曾祖父在医院检查出了晚期肺癌。”
陈缙瀚:“家里可能会有大动静。”
曾祖父如果因病逝世，祖父也会担忧起家族的未来，恰逢子女成家立业，到时候陈家便会选拔出新的家族首领。
跟陈缙泽同辈分的家族子女都已经忙碌于各自的事业，也不乏有像陈缙瀚这样的佼佼者，如果真要选出下一任继承人，那就得在这些人里挑选。
虽然听起来跟现代社会秩序矛盾，但毕竟陈家经历过百余年岁月，有些陈规旧习也合理。
就算陈缙泽不想与本家再扯上关系，他也有责任在曾祖父死后回到本家给他披麻戴孝这样说可能有些夸张，但待在本家，安慰祖父和父亲也是必要的事。
但他就得暂时离开公寓，也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家族事务，回到公寓。
“曾祖父在医院待了大半个月，每天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谁也不清楚他还能坚持多久。”
亲哥叹了口气，又看向照相馆的正门，由于有屋檐遮挡，那里并不会照射进任何一缕阳光。
“我总得跟童晟道个别。”
陈缙泽站起身走到屋外，亲哥并没有拦下他。
等陈缙泽拨打着童晟的电话号码时，他听完了整段铃声，童晟还没接通电话。陈缙泽只能拿着手机又走回室内，他继续陪着亲哥等待着那所谓的“来人”。
童晟也没有回拨电话，又过去几分钟，陈缙泽忽然听到室内传来一些微弱的声响，亲哥也提示他将手机静音。
随着声音不断靠近，陈缙泽意识到有人在讲话，但声音与他始终隔着一层墙板，陈缙泽辨认不清他们的对话内容。
直到屏风被人从里面推开，那层墙板消失，声音瞬间变得响亮而熟悉。
“谢谢你们啊，这照片拍得是真好看。”
从室内走出来的女士穿着深黑色长裙，肩上又披着浅灰色云肩，正和颜悦色地跟一旁的工作人员聊着天。
等跟工作人员告完别以后，那位女士立刻将头转向座椅这边，也就看见了陈缙泽与陈缙瀚俩兄弟。
即使许久未见，女士也立刻认出了陈缙泽，等她走到陈缙泽面前，陈缙泽抬起头看向她，却突然愣住了。
陈缙瀚已经完成女士嘱咐给自己的任务，就坐在一旁耐心观察着陈缙泽脸上的表情，见他现在如此困惑，也不禁笑了起来。
女士更是嫣然一笑，见陈缙泽迟迟不肯开口，她就先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捧在手里，也将自己的全貌展示给陈缙泽。
陈缙泽嘴唇颤抖一下，他好不容易才吐出了那一个响响当当的字符。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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