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馆 > 世迹录 > 第四章 我

第四章 我


赫本.凌记

        十五年前,瑞尔卡其尤,加百列教堂。

        我蜷缩在被窝内,身体冰冷犹如身处冰窖。

        他摸进了我的房间,说是要给我驱魔。造物主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顺服,服下药,我安静地平躺在床上,他摸着我的额头,口中发着祈祷的话语,但那浑身的酒气和口臭令我不安。但我昏沉睡去。

        突然,疼痛,下身异常的疼痛。他压在我的身上,我惊恐地想喊叫。我的双手被皮带绑住,口被长筒丝袜堵住。眼泪成了唯一能释放痛苦的方法。

        漆黑,被熄灭的烛台。这不是天堂而是地狱,世界只剩下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疼痛。我就像是一条孤魂,没了希望,连喜欢的人都在唾弃我。魔鬼!是他来了!

        刀,被锻造的钢铁,能抹平一切不顺眼的东西,包括人。水果刀,我吃苹果最爱削皮。苹果,引诱亚当夏娃吞吃善恶树上的果子。苹果滴着鲜血再告诉你唯一一件事。

        复仇!

        失去处女之身的仇!

        造物主抛弃了我,就自己承担!

        银亮的水果刀有一掌长在我枕下静静地躺着,它在我的手中变的炽热,犹如米迦勒手中的红色十字剑。

        窒息,我被掐着脖子,绝望中挣扎着看着他享受的样子,令人感到恶心!

        动手吧!他玷污了你,杀了他!杀了他!让他下地狱吧!我的脑中充斥着某种低语。

        刀尖连刺进他的太阳穴,直到头颅变形,脑浆四溅。

        世界安静了,什么都没了。

        魔鬼在角落里偷笑。

        嘲笑你不在干净,这是我的污点,它不能存在!

        我走进浴室,泡在满是血纹的浴缸中,没有哭泣,没有害怕。我换好新衣,一把火点燃了教堂。那魔鬼肮脏的身体被耶和华的烈火所吞噬,我也会被吞噬。我被玷污不配去那洁净的天堂,地狱却是我永远的草场。

        人生来就有原罪,因为人类始祖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中吃了被蛇所引诱的那棵能分辨善恶的果子。为什么要有亚当?神依着他的样子造人。为什么要有夏娃?“那人独居不好,我要造一个配偶帮助他。”神运用亚当的一根肋骨造出了夏娃,二人生下亚伯和该隐。

        亚伯是牧羊的,该隐是种田的。耶和华看中了亚伯和他的供物,只是看不中该隐和他的供物。二人正在田间,该隐打起了他的兄弟亚伯,把他杀了。人类第一起杀人案的发生使得罪恶蔓延,该隐死后必下地狱。

        我也会。

        ——

        我睁开眼,又是同样的梦,只是不再是惊醒,而是很平淡的睁开眼盯着木梁。我在床上静静地发呆,看着枕边新买的日记本,我似乎鼓足勇气写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篇正式的日记,或许以后我也会经常写下去。记日记需要一些勇气和毅力,勇气是我需要记录一些好玩的东西和我现在的感情,毅力是我需要天天记。我这个人属于三分钟热度,或许过不了几天我就会把日记整体缩水到一句话然后加上日期和天气。小时候的日记不就是这样的吗,一本全年汇成的天气预报,绝对准时,绝对可笑,尤其是儿时日记里的错别字足够让我在回忆当年那段天真无邪的岁月里找到一种归宿感。我会缅怀,原来这才是我,这也注定我会记录一些我想隐瞒的事情。

        我叫赫本.凌,是一位算不上虔诚的教徒——至少在我没有被□□前,我都是一直很虔诚的在做事祷告。这件事我并不愿意记录,我怕我会伤害到那个和我相遇到相恋的男友,我们一起认识了一百零一天。他的名字叫做谢子昂。

        我和他认识的时候是在三年以前,当时我已经是一名出师的入殓师,很多人其实很忌讳这个职业,但少有人知道这个职业的特殊意义和责任,这个我以后会提到。

        我和谢子昂相遇的时候差不多是在每年的凛冬来临之前,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留着蓬松的长发在那家烧烤店吃烤串。那个时候师父刚去世没多久,我和师弟亚瑟一起忙活着师父的葬礼。师父刚刚去世的时候我很伤心,我确实有些受不了和我一起生活了五年的那位老人,那段期间我也有些萎靡不振,葬礼都是由师弟亚瑟在打理。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师父刚走的头三天,我在店里面容憔悴什么也吃不下,店里乱糟糟的也没有收拾。师父走的时候是我为他化的妆,可是我并没有怎么画,老人八十岁的年龄死于心脏病,可他躺在床上,安详地表情嘴角微微上扬,显然走的很安静没有任何痛苦。他似乎在对我笑,或许他不希望他死后会让我看到一张痛苦狰狞的表情,那抹微笑我总觉得笑的很虚假,可我还是哭了,我仍是无法接受那个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第四个男人。第一个是我的爸爸,第二个是一个老牧师,第三个是我的养父,第四个就是他。是他在我露宿在垃圾桶旁冻得瑟瑟发抖,将我接回家中,他热情地接待了我,那个时候我有些走投无路。

        那一天一整天都没有生意,亚瑟为我倒的茶水从开业到下班,我都没有喝,我发了一整天的呆,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想着师父的话,他之前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没有谈恋爱,而亚瑟几乎隔天就换一个女友,导致每天都有痴情的女孩上门堵他,送情书。而我则明天只会枯燥的接生意然后忙到下班再然后每天就是吃自己特喜欢吃的烤串。他开始会偶尔问我,之后就开始给我相亲,那个时候我确实只有师父和亚瑟这两个亲人,师父的话我不得不服从,可我的内心是拒绝的,师父并不知道我过去经历过的一些事情。直到我因为梦中的那些画面吓得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泣被师父发现了,在他轻声询问我哭泣的原因时,我把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了师父。

        我杀了两个人,一个是那个老牧师,一个是我的养父。

        确切的来说并不是老牧师,而是一个小偷。小的时候我一直居住在一座教堂内,老牧师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除了平时爱喝些小酒就是在教堂内听一些前来忏悔的镇上居民。老牧师一共收养了四个小孩,我是其中一个,一共是两个男孩,两个女孩,我们一家人生活的还算不错。可这一切都在那天晚上终结了。我得了感冒,迷迷糊糊的睡在床上,那个可恶的小偷,潜入进了教堂,他残忍的杀害了老牧师和另外两个男孩,换上了老牧师的衣服摸进了我的房间。另一名女孩霍丽当时在和她的小男朋友不知在哪里甜蜜蜜,她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那小偷说着祈祷的话,让我真的以为是老牧师在为我祈祷,我喝了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那个时候无法想象当我的下身猛的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时,我的噩梦就此展开,我的人生就在那一天被改写。我无法喊叫,任由泪水在我的脸颊滚动,我扭曲着身子,疼痛却加倍了,他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安静不然就杀了我,听着他口中发着舒服的喊叫,那一刻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越是挣扎越是遭到耳光的袭来,我的大脑只剩下如何杀死这个夺走我处女身的罪人。我摸向了经常放在我枕边的水果刀,我的脑海里充斥着低语,杀人的低语,像是在念咒语。看着男人快感般的享受,我一刀一刀捅进了他的太阳穴,我看着他僵硬的面孔定格在那里,我狠狠的捅了二十七刀,没有一丝同情和手软,鲜血和脑浆洗刷着我的上半身。

        刀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杀人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看着老牧师和另外两个小男孩死在了自己的床上,他们被杀死在睡梦中,走得很平稳,应该没有痛苦。我洗刷着身上的血液,让我感到厌恶,那个时候我知道我自己杀了人,我几乎在浴缸内无助的哭,我不敢让自己发生大哭,我怕我自己进入监狱,我的一生可能就这样完了,所以我极力的想隐藏这件事。我不知道霍丽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想她回来的时候我会敲晕她,然后把她抱走。我把沾血的地板大致的擦干净,然后把床单都换成新的,那个小偷的尸体我把他放在教堂的椅子上,这样可以伪装成旅者前来借宿(老牧师经常允许旅者在教堂的长椅上度过一夜)。我夹起壁炉内燃烧的木头,丢在那个小偷的身上,看着火星一点一点燃烧着他的衣物,之后蔓延的火势燃烧了他的全身,燃烧了长椅,燃烧了墙壁上的十字架。我躲在床上失声痛哭,我不想死,可我看着蔓延火势烧到了我的门外,我却止住了泪水,死亡对于我来说有那么几秒我不再惧怕,我的内心一直在说我会下地狱的。

        我咳嗽着,肺部吸入了太多的黑烟导致我感觉全身像是被麻痹一样。我听着屋外摔落的木梁声,我开始渴望能早点死去,这样太难受了,我慢慢的闭上眼,意识在远离。可当我再睁开眼醒过来的时候,我的面前是霍丽,她说当夜要不是她回去的及时,我就直接葬身火海了,她呼叫小镇的居民,大家一起救火,而我是那场火灾里唯一幸存的人。

        我内心在埋怨霍丽,我不该被救下,否则我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夜我会在煎熬中度过,同样我也感激霍丽,我不想就这样的死,和一个□□自己的人一同死去。我藏好水果刀,感激着当夜救火的人,他们不知道我做过的事情,我不是火灾的幸存者,其实一开始就只有我一个人。那场火灾被定义为壁炉烧得太旺,导致触燃了壁炉旁的一些易燃物品,一个借宿的旅者也被烧死——呵呵,这和我预料的一样。

        之后我和霍丽被送到了孤儿院。说来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自己做的错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却总感觉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你杀人了四个字,他们的笑像是在嘲笑我,笑话我是不洁的,笑话我被人□□,我开始越来越不爱说话,梦里都是那张小偷的脸。可现在我已经记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

        再被送到孤儿院没一个月,一个长得年轻的中年男人把我和霍丽一起领走,那是第一次养父出现在我面前。那个时候我以为好日子来了。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死于一场爆炸式恐怖袭击,我很少就缺少对于家庭的观念,我对这个养父的第一眼感觉是他很文质彬彬也很友善,开始会给我们买新衣服带我们去吃大餐,但终究我还是错了。

        再被接到养父家里的时候,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男人说我和霍丽是他在海外生的孩子,已经长大了。老人看着我和霍丽热泪盈眶握着我们的手,此后我了解到原来老人有一笔巨额的财产,这个男人因为和膝下无儿无女的长子争夺财产(有儿有女的那一方得到的钱会更多)男人就假冒我和霍丽是他女儿,老人最后生前签下协议,那笔财产的大部分给了养父。他开心的拿着这笔钱等老人过五年走后,他的本性就全部暴露出来了。

        他每天出去花天酒地很少管我和霍丽的生活,就连父亲的葬礼都是得到少数财产的长子举办,那段期间半夜我和霍丽甚至会遭到他的毒打。终于有一天他的做法触及到了我的底线,我拿出了那把水果刀!

        我去给霍丽买早点。刚到家我就听到霍丽的求救声,我一下子慌了,扔下东西就冲进了房间,我看到赤着上身的养父正在疯狂的撕扯霍丽的裤子,我咆哮着向他冲去,可我那个时候身材很瘦弱,养父是一个一米八身材较壮的中年人,我担心霍丽会和我一样变成不洁的人,我疯狂的打着他的后背,可换来的是让我毫无招架之力的扑倒,他开始疯狂的撕扯我的上衣,我极尽全力咬住他的手臂,他发出喊叫,接着一掌下来,我感觉天旋地转,鼻血顺着我的嘴唇留下。霍丽一直在哭,她挣扎着守着最后的防线,我费尽全力的一蹬踢在他的鼻梁上,他捂着脸跪在地上,我对着霍丽大喊快跑,霍丽挣扎着提着裤子抽泣着跑出了屋子,我也立刻要跑,可就在我迈开步子的时候,我的小腿被无情的扣住,接着我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被向后一拉,我重重的摔在地板上,磕到了脑子,我的大脑嗡嗡的让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醒过来的时候双手被反绑丢在角落里,一连饿了十几天,直到有一天他放松了警惕,我裹着白布吃着早就放馊的炒饭,我趁他正在小睡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拿起那把水果刀,我一刀一刀捅进他的心脏!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杀人的低语早就没了,可那句话无时无刻不在洗刷着我的大脑,我担心霍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回来,我换好衣服收起了水果刀,我没有之前刚杀人那样的恐惧和害怕,我只需处理好好犯罪现场就好。我扔是用火来做文章,毕竟它能使任何不顺眼的东西消失。我把那个男人的尸体放在他经常工作的地方,我找好了火源点,先把自己的左臂烫伤(总不能每次都那么幸运的活下来,我需要挂彩),之后我点燃了那个家,或说是魔窟,看着燃烧的大火和几个月前一样,一点一点吞噬了所有,我开始跑出屋子,大声的求救,很幸运的是我几天都没正常吃饭,我饿昏在了街道上,街道的居民纷纷救火,我被送到当地最近的医院。我应该感谢造物主,我躺的位置旁边就是霍丽!我没想到她也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腿打着石膏,她给我说了之后发生的事,原来她离开家一直跑,想跑回孤儿院,结果横穿马路被开着车的女修道院的老嬷嬷撞到(其实是她自己撞上去的,老嬷嬷以为是碰瓷),霍丽又询问着我之后的事,我只能说,养父当时喝酒了(他是喝酒了)他之后非常后悔,希望你能回来可没想到发生了火灾。霍丽点点头不说话,脸偏到一边,或许这已经给她造成了伤害,我的脸也偏到一边,我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赶回家,我闭上眼都是养父那张□□的面孔。

        我很幸运,那场火灾被定义为电路老化(他的家很富有,尤其是有了那笔遗产之后)。老嬷嬷知道我们的事情后了解到我们很小就是孤儿,于是把我们带进了女修道院,我和霍丽自此成了一名修女(实习修女),我想这样也好,我或许能给自己赎罪,但我这个人永远都是三分钟热度,三年后的某一天我就碰上了他,当时仅仅只是一眼,我坐这车等着红灯,我看着谢子昂和一个女孩从车前走过。那个时候我以为那是他女友。

        谢子昂其实说起来不算帅,但皮肤很白,一米八的个子留着新烫的卷发,他穿着修身的休闲服和女孩一前一后,当时我特别羡慕他身后的女孩,但我在车里忽然想起了我所做的和我的遭遇,我满心的委屈和害怕,接着车发动了。回到修道院我每天虔诚的跪在造物主的面前,渺茫的希望能再见他一面,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开始变得疯狂,我希望能在路口在见他一面,哪怕只有一面,满足一下自己内心里的某种缺失。我祷告了快一年,可每次老嬷嬷开车路过那个路口时他都没有出现,我以为他不会出现了,可一年后的某一天,我又在那个路口遇见了他,他拿着烤串吃的津津有味,随手递给身后和他发型着装一样的青年。那个时候我以为是他弟弟。那个时候车抛锚了,老嬷嬷在等人修,我坐在车里看着他望着四周,他转动的眼神突然对了过来,我和他对视了三秒,我把脸偏到一方,心在砰砰的跳动。

        我不知道是我的祈祷成功了还是我们每次遇见的时间不对,我又一次祈祷,又过了快一年,我穿着较厚的衣服披着修女服,在那个街道上还是那辆车,我看见谢子昂握着一本漫画书。他的身边站着那个女孩——怀里抱着孩子。那个时候我以为他们都有孩子了。我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我想不再做修女了,虽然我遭到了不好的事情,可对于恋爱,我真的想经历一下,可我又怕我喜欢的人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事,会讨厌我,会厌恶我,我害怕的要命,我在纠结和挣扎中向嬷嬷提出离开,嬷嬷最后答应我,不过她希望我每年都会回来看她们,我也答应了,霍丽和我一起离开了女修道院。这小妮子别看每天那么虔诚的祷告做事,没想到她一直在和之前那个认识的男孩私自通信,一通就是好几年,她说离开之后或许她就会嫁给那个男孩,说他家境不错,男孩甚至寄给了她一枚求婚戒指。看着炫耀的霍丽,我心说你应该感谢我,你还是个处女。我看着霍丽的未婚夫的照片,长得还不错,地道的夜布吉勒斯人,既然她有这样的打算我也没有拦她。我和霍丽第一次找了一家酒馆喝起了酒,那一夜我们说了很多,所有的笑与泪都在酒杯中。第二天我目送她离开,我承认她是个幸运的女孩,(霍丽其实挺好看的,而且有些地方让我羡慕)我祝福她之后的人生会很好,有着爱她的丈夫和孩子,霍丽则说别忘了联系。和她告别后我独自只身前往光迹之城,我有一个姨妈住在那里。虽然我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我。

        万万没想到,凭借着我自认良好的感觉和记忆里那些微弱的画面,看着车水马龙般的街道和各类超科技机械运作,望着高楼大厦,盘旋在空中的列车,我彻底迷失在了光迹之城的首都底烈福。街道上的行人都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我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天黑,冷风毫不留情的洗刷着我的全身,我裹紧衣服,数着老嬷嬷给我的钱,计算到我记忆中能撑到姑妈的家里,可现在计划全乱了,我不得不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然后快速的找了一个巷子躲起来,至少确定没有风吹得我头痛,况且我的钱也不够找旅馆住,能有能暖和一点的地方就知足了。我搓着手蹲在垃圾桶旁边想给自己温暖,想吃着麦香味的面包喝着水将就过一晚上在说。这个时候我旁边一扇紧闭的小门被打开,一个老人裹着大衣手里提着垃圾袋,他转身的时候一下就踩到了我的手,当时非常的疼,我叫了一声,把老人吓了一跳,他低着头,我抬着头,两个人足足对视了半分钟,老人忽然露出神秘微笑说:姑娘,找工作吗?

        找工作?我有点怀疑,但内心莫名的有种渴望,我在修道院的时候什么活都干,一般普通的打杂还是可以的,并且我盘算如果找不到姨妈我也总不能饿死吧,暂时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或许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攒点路费也好上路,于是我和老人进了屋,在一个小客厅里看见了傻乎乎的亚瑟,当时我不知道亚瑟当时知不知道我们所从事的工作是什么,老人并没有说,只是先让我们先吃晚饭,当我们面对的是热腾腾的火锅时,都没有忍住,狂吃起来,老人还给我们灌酒,醉酒的时候,我们两个莫名签了一份协议,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是给死人化妆,又名入殓师。

        期初我们一直拿模特练手,手边的工具台上放着一大堆东西,老人在一旁指导我们怎么怎么做,我们不但需要做一大套的流程,还要记住每一个步骤和细节,确保在实战情况下不会出现差错。刚开始给模特清洗身体的时候并接下来一整套的流程我和亚瑟都能够自由应对,前一个月我们慢慢熟悉,再过几个月我们开始在时间上提速,在此前期间我找到了我的姨妈,姨妈见到我感到不可思议,我把一些事情如实的说了,关于我的父母和之后其中的一些事情,找到姨妈之后我说自己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姨妈也让我在她家住着,我每天晚上会到姨妈家住(多么嘲讽啊,两地仅隔一条街),此后白天我到店里上班,晚上就会姨妈家住,这样的时间持续了两年,我对过去的事情也开始渐渐淡忘。

        说实话该来的还是要来,师父那一天表情很严肃的把我和亚瑟分别请到了一间屋子里。只有灯光,工具台和一块白布,当我揭开白布的时候,我有点慌神和恐惧,这次我们真的是要给死人化妆了。无数的恶心涌上嗓子眼,我难受的捂着口跑了出去,我从来没想到,我杀了两个人,却还会惧怕死人,我蹲在角落里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师父走到身边安慰我说这是个考验,开始都会有的感觉,只需要静下心来把他们当做模特一样就好,但是却又需要用心去画尤其是最终的‘勾勒微笑’。师父在此之前给了我和亚瑟各两只黑色的勾勒笔,一支是用来勾勒微笑,一支是需要用来勾勒悲伤,师父说其他的环节不需要太过,只是这最终的‘勾勒微笑’(师傅经常这么说)这标志着这个人最终会上天堂还是会下地狱,他很早就说过我和亚瑟身上有着某种奇特的能力,我们可以看清一些看不清的东西,我和亚瑟是现存少数具有‘天使之眼’的人,当时我觉得很嘲讽的是我明明是个杀人犯却还能控制别人上天堂下地狱,真的很嘲讽。

        那一天还是结束了,我独自坐在店对面的烧烤店吃烧烤,我们的店很隐秘是一家小的殡葬店(和大多的殡葬店不一样,我们只负责为死者化妆),而且没有牌子(想一想这可是城市中心),每天都会有殡仪馆的人秘密邀请我们去各个地方为死者化妆,然后拿钱走人从来不多说一句废话。当时我忙完最后一单,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要了三十几根串,师父曾为我们打开天使之眼,我的是右瞳,亚瑟是左瞳。我们确实看到了一些难以诉说的东西,师父说必须要做到保密不能给任何人说,所以这件事情我憋了好久。

        我独自吃着串喝着汽水,想着给师父和亚瑟带点于是又要了三十根,然后自己独自吃的满嘴辣油,这时我旁边坐了一个人用较为天真的语气说:老板,要三十根串。我当时并没有在意,他坐在我身边,像是打招呼一样说了:嗨,美女。我瞥了他一眼,他又问:你自己吃这么多东西?他显然有些小吃惊。当我正式看到他的脸的时候,我几乎被辣油呛到了。

        我失态般的捂着嘴忍不住的打喷嚏灌着汽水,我没想到时隔两年我会在见到他,那个叫谢子昂的男孩,我那个时候一直在想这倒是缘分还是什么,我会如此多的遇见他,可我还是不免有些失望,他已经结婚了。可上帝真是公平的当我遭遇了我认为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一道黎明的曙光,有一个女孩站在他身后喊了一句哥,我回过头好像就是当年那个走在他身后的女孩,二人竟然是兄妹,我的心情突然莫名的好了起来。

        之后他一连一个星期都会再那家烧烤店出现,我为了能和他相处于是也每天尽可能的完成每一单生意然后独自坐在烧烤店等他来,他每次也会很准时的出现,我们就这样慢慢的了解了一下对方,他说自己是中士国乐人,住在圣帕里斯城堡,他来光迹之城是为了购买每年过冬需要用到的东西和家里人的一些特殊小要求,他每年只能来光迹之城两次和其他一些国家,一个是夏天一个就是凛冬来临之前。我惊讶的发现从我第一眼见到他开始确实是每年凛冬来临之前都能够遇到他,这次也一样。然而我鼓足勇气第一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很干脆的说没有。

        我想我们大概就是这样认识的,他为我整整停留了两个星期,而且我很肯定的说是我追的他,我们一起逛街看电影,那个时候师父一直在给我进行各种相亲,我和谢子昂的事情很隐秘没告诉任何人,我实在是烦了,于是干脆就把谢子昂领回了‘家’,(店上面是师傅住的一套三室一厅的家)师父看谢子昂长得不错言行举止都透露着贵族家的气质,他希望我能好好的拴住谢子昂,他知道我有那样的一段经历后,一直希望我能走出阴影。师傅还对我说每个遭受到那种事情的女孩其实比常人更要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不能因为出现在自己世界里的罪人而抹杀自己一生的幸福,他鼓励我和谢子昂多接触交流,有必要甚至告诉他那件事,这样对两个人都是公平的,而我怕谢子昂知道我有那种事情后会抛弃我,我可能连最后的幸福都没有了,于是我没有听师父的话,我一心只想把谢子昂留在我身边。

        那一夜我和他都喝多了,我把自己的初吻给了谢子昂,当两个嘴唇触在一起时像是全身被通了电感觉全身在发烫,脸被烧得红红的,当我闭上眼的那一刻继父和小偷死去的画面突然闪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像是遭到了电击,我睁开眼,谢子昂已经躺在我的床上不省人事,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如果第二天我说我们两个做了那样的事,他就会对我负责了,我就有机会把他拴住,可我这样做不就是欺骗他吗?那一瞬间我想起师傅的话,更多的是我内心的自责。

        我的心猛烈的跳动,我该这样做吗,我不该这样做吗,两个小人在我的耳边打架,我害怕谢子昂知道我的事情会远离我,会就此不在见我,他认为我是不洁的,可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他,我不想失去他,我认为我已经失去的够多了,我不想再失去我自己喜欢的人!我拿出了红色的染料,将其调成红色的水,我脱下谢子昂的衣服,将染料洒在床单上然后我惊慌失措的爬上床,搂住谢子昂,我想让自己能够安然睡去,可我的心不断地在跳动,我预想着明天可能会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心惊胆战的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谢子昂看着自己裸着的身子又看着同样的我,他明白了自己昨夜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可我们什么也没干。谢子昂还是说出了让我差点哭出来的话: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会负责的。他傻傻的看着我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可那一刻我还是没忍住,我觉得我自己欺骗了他,我是个罪人,我哭出了所有的辛酸和痛苦,我埋在谢子昂的怀里,放声大哭,他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我,一边安慰我,一边抽出纸巾为我擦眼泪。

        中午,我们一起吃了午餐,我靠在谢子昂的怀里享受着爱情所带来的喜悦,他一口一口喂着我,我大口的嚼着,这时他小声对我说他该回去了,我紧紧的拽着他的手臂,他接着说让我和他一起走,我这时又松开了,我记得师父说过,我们的职业很隐秘,一旦入行是不能轻易的离开,(我对谢子昂宣布我的职业是在一家饭店打工)师父对我有恩,那个时候他的身体也一直不是太好,我不能离开他,我松开了谢子昂的手,我的内心无比纠结,上帝在惩罚我昨夜做过的事,我掐着自己的手指,师父和谢子昂我都不想失去,最终,在一番挣扎下,我选择了师父,师父他帮助了我很多,我不能就这样离开他,我选择留下。我拿起了手提包看着谢子昂,我贴着他的耳边说道如果三年之后你还记我,你就过来娶我,然后我匆匆的离开,心情很复杂,我觉得自己很自私,我和谢子昂没有什么,可我却像是在威胁他说出了那样的一番话。那一天我再也没看见他,我大哭了几场后过了几天底烈福飘起了雪,我为谢子昂祈祷,愿他在回家的路途平安。

        再过一年师父去世了,死于心脏病,我在医院接到这个消息时,亚瑟也从店里赶来,那一天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过话,亚瑟忙碌着师父的葬礼,我没精打采的守在店里,凛冬又一次来临。我看着谢子昂坐在那家烧烤店里,我仿佛第一次认识他,我和他坐在一起旁边坐着那个女孩,我们两个互相问候着彼此的生活,谢子昂对我说他想好了他这次想娶我,然后带着我去中士国乐的圣帕里斯也是他的家,可我沉寂在师父死去的悲伤中,我对他说出了我的职业,我希望等两年之后我能从悲伤中走出——那个时候师父确实给了我很多帮助和教导,是他使我走出了那段阴影,我在谢子昂走后也和几个男性朋友交往过,可我还是忘不了谢子昂,于是我和他们断了联系,我抱着天真和疑问每天都在想谢子昂真的会娶我吗,我觉得不太可能,可亲耳听到他说的时候,我很感动,他给我一枚订婚戒指,上面刻着谢子昂——中间刻着一个心——赫本.凌。他为我戴上,我的眼泪划过面颊和他相拥。

        师父去世后,我招募了三个人,说是招募其实是师父去世后亚瑟为了能让我散心,我们两个就一起去旅游碰上的驴友,他们算是无业游民走到哪算到哪,我招募了他们让他们在店里帮忙。两年后谢子昂来了,我毫不犹豫的跟着他带着我的队伍来到了圣帕里斯——不远的一个镇子。很快我和谢子昂就会结婚吧。

        我收好日记,心想终于把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我穿好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当年的梦又一次浮现,我藏好日记,面带笑容,这可是第一次见谢家的人,心里还真是很紧张。

        十五年过去,一切安好。

        我环顾四周,很是陌生。明亮的屋内摆放着圆桌和简易的木质衣柜,木窗被推开,白色的丝帘被清风吹得扬起。慢慢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于是翻身下床,来到圆桌旁——桌上有一壶茶水,我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之后房门被敲响,我应了一声请进,亚瑟推开门露出贱兮兮的表情说“凌姐早!”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80/80736/416404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