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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归川上


第七日,行至不归川。

        川者,河流、水道也。青水的分支沿此处从北溟口汇入镜湖。

        不归川位于苍梧、息风、姑射三郡交界处,又连通晔临湖,乃是鲛人通往镜湖底复国军大营的重要通道。

        “苏摩。”正坐在龙神背上俯瞰云荒的异世之神,头也不抬地扯了扯身旁负手而立的海皇的黑色衣摆。

        被龙神称为有记载以来最为桀骜孤僻的海皇,苏摩自有记忆起就深深厌恶着人类甚至部分同类,在那暗无天日的逼仄牢笼中的几十年、那些曾经让他恶心得牙关直打颤却无力反抗的视线和触碰,带给他只有永无止境的折磨、屈辱、利用。

        他们贪求他的眼泪,他便戳瞎了眼睛,他们垂涎他的容貌,他却恨不得咬断对方的脖子!

        他总是忍不住想,带着尖锐刻骨的怨恨,凭什么他要顺从作为海皇的宿命?那些他独自捱过的漫长黑暗岁月里,怎么不见那些对所谓海皇心心念念至死不渝的族人?!

        所幸……因为青王的贪得无厌、因为白璎的年少天真,他总算有机会远远甩开这一切。离开这肮脏血腥的云荒,踏上寻求绝对力量的路途。

        只是这四海漂泊的百年间,那个不听话的苏诺,他的同胞弟弟,总是喊着好冷。

        确实很冷,每个孤寂的长夜,都比他化生时深埋自己的那片雪地还冷,冻到骨头都要一寸寸裂开,像是被冰封在几万尺下的深海中再也无法醒来。

        他开始尝试拥抱那些女人过夜,本想天亮就放过她们的,可苏诺总是叫嚣着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只有鲜艳淋漓的血才足够温暖他。

        好烦。怎么还会想起他。

        明明苏诺已经被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并未察觉苏摩此时带着迷茫的挣扎表情,她指向地上的不归川:“我怎么好像看这水是红色的?”

        青水汤汤,乃是泽之国的自然根系,不同于西荒赤水的苦冷,发源于天阙的青水水系,向来是甘甜清澈、鱼虾成群,才孕育出泽之国人温吞怕事的天性。

        苏摩猝然凝眸,眼下不归川奔腾的水流中,竟然掺杂着团团絮絮不详的红色,死亡的气息在水中静悄悄地蔓延。

        “你没看错,那是幽灵红藫。”苏摩面沉如水,冰冷嗓音中透着杀意。

        这邪物生于赤水,如今竟横跨大陆到了泽之国!

        他曾亲眼见过被这邪物充斥的赤水支流,短短月余,水中便已没有活物,就连不慎沾染孢子的人畜,也会因全身血肉渐渐石化,痛苦而死。

        沧流人是连泽之国百姓的性命都如此轻贱,不惜血流漂橹也要对鲛人赶尽杀绝。

        将这样阴狠的剧毒之物散布在水中……幽灵红藫之毒若沁入肺腑,连他这个海皇也要耗费极大的精力才能完全清除,更遑论那些鲛人战士。

        “哼……拿了总督金令却放任沧流人投毒,慕容修,你可真是好本事。”苏摩语意冷淡,空茫的碧色眼睛看向位于息风郡的总督府——如今协同如意夫人坐镇那里的,正是红珊的儿子,那个混了中州血脉的鲛人慕容修。

        镜湖中心的通天白塔沉默伫立,白塔之上有人凝视着天际云雾翻卷,正如此时大陆上汹涌的暗潮。

        “云荒之上,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人啊……”

        -

        泽之国,总督府。

        慕容修近日也是焦头烂额。

        谋国之事诸多不易,既要起兵反抗沧流帝国,又要煽动舆论催化士兵情绪,还不能被人发现总督中了傀儡虫。此外,复国军中物资周转调配、秘密转移受伤鲛人战士等等事项无一不需精打细算、悉心绸缪。

        至于青水投毒一事,他也是刚刚才知晓。

        水养万万之民,兹事体大,最重要的是关乎复国军的安危。

        幸好据传回来的消息所说,此种名为幽灵红藫的毒物原本生于赤水中,目前泽之国境内只有不归川北溟口附近有分布,可能是被征天军团的风隼不慎携带入境——破军少将的军队不久前才从西荒回来。

        “慕容大人——”

        在这云荒战火中淫浸了数月,那个中州来的珠宝世家的年轻公子,早已镀上了一层波澜不惊的沉稳模样,只有那眉目间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让人震惊佩服之余,才记起他不过双十年华。

        镇定呷下一口茶,慕容修看向来人:“什么事?”

        “前方传信,征天军团的风隼追杀一支鲛人复国军到不归川时,遭遇了鲛人的海皇……”

        “哦?”压下心底惊讶,慕容修迅速思索着苏摩这时候可能要去的方向。

        不过是风隼而已,眼下苏摩身侧还有龙神,应对起来该是毫无悬念的。

        单膝跪在地上的人继续禀报:“帝国那边闻风而动,已派出四架比翼鸟和数十架风隼紧急赶往不归川!”

        比翼鸟和风隼、螺舟一样,都是那位从海上而来的智者大人教授给冰族人的秘密机械,也是沧流军团短短数年横扫云荒的终极依仗。毕竟,放眼整个云荒,又有几人能抵抗那样极限强大的力量呢?

        慕容修当即扭曲了俊脸从桌边噌地站起来,明珠般的美目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比翼鸟和风隼又有所不同,它更精密、更强大,据他所知,征天军团中能自如驾驭这种东西的人屈指可数,那日龙神出渊,连十巫中的巫抵都折戟无归。

        更何况,四架比翼鸟……已经是征天军团麾下可以出动的所有数量了吧,倾尽整个征天军团之力,就为了在不归川阻截苏摩和龙神?

        -

        “龙,下去,这东西需要马上清理掉。”苏摩冷淡道,伸手抚了抚掌下的龙角。

        幽灵红藫生长极快,若是置之不理,不出一月就能遍布泽之国的水系。

        龙神随即向地上俯冲而去,洛思“哎呀”一声,眼疾手快扒住龙神的另一只角。

        她晃了晃脑袋,心想这风声也过于轰鸣了些……弩\\箭破空之声转瞬即至,却被几不可见的细线拦下,那泛着蓝光的黑色精铁箭头,在离她仅有一臂之距处停住,带起的罡风吹散她好不容易盘起来的头发。

        抱紧龙角,洛思远远地看见几只奇怪的黑色大鸟,它们的翅膀直愣愣地支着,滑翔间掀起一片尖锐的呼啸声。

        “是风隼。”情势一触即发,苏摩竟还有空跟她解释一句。

        箭雨扑面而来,全数被引线织成的网挡住。

        洛思还没来得及施法,只见苏摩单手做了个挽线的动作,两架风隼先是不受控制地撞在一起,然后被硬生生挤压变形至破裂,最终连带着驾驶舱中的鲛人傀儡和沧流士兵,一齐坠向大地。

        座下的龙神摆尾吐息,战斗转眼宣告结束。

        节奏太快,她甚至都没有用武之地。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苏摩真正的实力,明明听说鲛人是并不擅长战斗的种族,他却拥有着这样堪称恐怖的力量,在他并未成为海皇之前,好像也是如此。

        啊,所以才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吧——那个在“镜”之一侧象征着恶的傀儡苏诺,那样强大的恶念,催促着她刚来到这里就忍不住杀了他。

        那时候,到底是因为急于确认力量呢,还是直觉般感受了到那个傀儡对苏摩的巨大威胁?

        毕竟那天晚上的苏摩像只被剥开外壳的小兽,在龙神背上露出那样苍白又软弱的模样,眼泪挂在那张无与伦比美丽的脸上,后来更是气息微弱浑身浴血,任谁看了都会生出保护欲的吧?

        尽管,事实证明苏摩跟软弱八竿子打不着,他对待自己甚至比对任何人都要狠,就好像这七千年来无数鲛人尊崇期盼的名为海皇的生命只是他指尖的引线,被他随意地拉伸切断,不过如此。

        “刚刚好像看到他们在追一群鲛人呢,”回过神来,洛思撅着屁股向下望了望,风隼坠毁后升起的黑烟遮蔽了视线,“看不见了,可能是趁机跳进水里了吧?希望他们不要有事。”

        苏摩淡淡瞟了她一眼:“水里有幽灵红藫。”

        “诶?”刚刚根本没听他说话的某人正重新盘着头发,黑色纹金的发带被她叼在嘴里,一脸不明所以地眨眼看着他。

        苏摩忍不住皱眉,她怎么愈发像只只顾着撒娇卖痴的小狗?

        -

        “海皇。”从毒河里上来的数位鲛人战士,忍着剧痛向苏摩行礼。

        在微赤的河水中沾染上幽灵红藫之毒,他们全身皮肤渐渐被腐蚀,不一会儿,裸露在外的部分已变得血肉模糊。

        然而随着一团浅青色的光芒笼罩下来,在场的鲛人战士们只觉得浑身那股灼热剧痛骤然消散,与那种几乎要融化血肉的痛苦相比,还未痊愈的伤口的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还来不及目瞪口呆,下一刻,就连伤口也消失不见了。

        “呼。总算觉得没白学这祝福术了。”

        众人这才看向海皇身侧那个笑眯眯说话的红发女子。

        她穿着深蓝色的长袍,领口一直开到胸前,只靠层层交叉的系带堪堪遮住胸口大片的雪白皮肤。一条革带束在她腰间,上面挂着圆形的金饰和簇簇红羽,类似西荒人的样式。

        当她沉默的时候,尚无人察觉,但从她吐出第一个音节起,那张脸上竟绽放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光彩。

        和鲛人一族与生俱来的摄人美貌不同,她不笑时整个人甚至带着点锋利的意味,然而此时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那样纯粹、灵动、生机勃勃。

        自由,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词。

        就连苏摩也忍不住微怔——多幸运啊,这样洒脱而自由。百年间,他曾踏遍六合八荒,心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幻想安栖于碧落海,幻想那日白塔之上的种种,甚至夜夜堕入梦魇。

        洛思只觉得她这个徒有虚名的神终于帮上了一点忙,受到这样隆重的注目礼,她吓了一跳:“干嘛?举手之劳,不用这么看着我。”

        得了海皇的首肯,鲛人战士们纷纷朝她见礼,说鲛人一族永远不会忘记于他们有恩的人。

        她还记得和那笙相处的那些短暂时间里,带着“皇天”戒指的中州姑娘,那样纯善美好的女孩,也不免因为种族成见而遭到一些鲛人的排斥,就更加明白此刻他们由衷的谢意是多么难得。

        感动归感动,做事还是得有始有终。洛思匆匆绕过人群,三两步走到河边,伸手去探那泛着红光的河水。

        意想不到地,被一根引线阻了阻,不似之前充满血腥的接触,这次力道被控制得很好,那引线摇摇晃晃轻轻悬在她手腕上,连皮都没弄破。

        洛思笑着回头看向苏摩,即便是做出这种堪称关怀的举动,那人脸上也是一副淡漠讥诮的神色。

        心念一动,她将那缕线细细绕在指尖,如同往日抚弄琴弦般轻轻摸索,引线颤了颤,她笑意越发扩大,甚至带了点调皮。

        不动声色地,将手指微曲起贴到唇边。

        接触的一刹那,引线冰冷,红唇鲜活,它嗖地一下抽离,了无踪迹。

        在那之前,洛思满意地看到一颗血珠悬在了上面,欲坠未坠。

        有人先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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