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收茶与上香
“老板，这样真的能孵出你说的蓝霜雀吗？我怎么感觉有些不靠谱呢？”
夏真抬头看去，九朵在后院的阴凉处挖了一个大坑，把那些蓝色的像石头似的蛋一个接一个摆放在里面。
“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太热的地方蓝霜雀的蛋受不了孵不出来。那些人也是在坑里发现的蛋，你信不过我总信得着蓝霜雀吧。”
“可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你这么小气的人怎么会突然决定要养蓝霜雀呢？”九朵看着夏真，一脸你肯定心怀不轨的表情。
“成年的蓝霜雀少说也是三品的实力，若是好生培养，到四品也不是不可能。蓝霜雀的蛋不值钱，但蓝霜雀的幼崽值钱啊。就算最后一个都孵不出来，起码也能吃蛋。这种无本生意有什么不好做的。”
“我就知道！”九朵像护崽的母鸡展开双臂。“不许吃他们，也不许卖钱！”
“这你可说了不算。”夏真耸耸肩，不理会对他怒目而视的九朵，低头侍弄自己的茶叶。
门口的风铃响起，茶馆有客人到。
“谁是老板呐，请问收茶叶吗？”嘶哑的嗓音停留在门口，夏真和九朵迎出去。
弓腰驼背，衣衫破旧，肩上一条扁担挂着两个看上去有年头的破筐。两条与面相完全不同的粗壮大腿，脏兮兮的包头麻布下面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正满怀期待的看着夏真和九朵。
“小伙子，你家老板不在吗？”老茶倌儿擦擦额头上的汗水问。
“我就是老板。”夏真笑笑，走上前。
没去伸手接老茶倌儿的扁担，夏真的视线在老茶倌儿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
“你这是什么茶？”
“家里自己种的茶。”
夏真把手伸进筐里抓了一把，轻轻嗅嗅。“千秋土？”
“嗯，识货！加的是九方水，一颗茶树要加九百三十三斤的水，难养的很呢。”老茶倌儿兴奋的推荐。“我这茶叶啊可是采遍了三十七个地方的肥料，请武道高手用真气温养所得。人家的茶叶论两买，我的茶叶可是论片买。小老板，要不要买几片儿？”
“吹牛，还真气温养呢。我也见过用真气温养的茶叶跟你这个完全不一样。”九朵在茶筐前蹲下，仔细瞅瞅后不屑的反驳。“那真气温养的茶都有股异香，要么就是卖相有奇特的地方。老爷子，你这茶叶香味淡，又没什么奇特的地方，也就是最普通的那种，拿出来骗人可不好。”
老茶倌儿憨厚的笑笑没有解释。货色怎么样，谁又有眼光，他心里门清。
“你的茶叶我全要了，拿进来吧。”夏真又瞧了一会儿说。
“诶呦，谢谢小老板。这年头像小老板这样的阔主可不多了。”老茶倌儿开心的嘴角咧开，挑着扁担几步就放到茶馆里。来的最早的何胖子一边吃点心喝茶，一边好奇的看着。
“老板！你又要当冤大头了！”九朵焦急的在夏真身边小声说。“这老爷子明显就是以次充好骗钱的，你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是吗？”夏真并不这么认为。论眼力，目前为止还真没见过能晃过他的眼睛的手段。哪次茶馆里面坐了新客不是九朵被糊弄的迷迷糊糊，被人哄着捐了自己的月钱买不值钱的东西。九朵新奇的以为发现了一个骗人的老爷子，可只有交易双方才知道这票买卖里到底有什么玄机。
两大筐茶叶摞在柜台上，老茶倌儿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伸手要钱。
“你这茶叶要多少钱？”九朵有点心疼的问。她倒不是怕老板当冤大头，而是怕老板当了冤大头是拿她的月钱抵账。在茶馆这半年她帮工可是有月钱拿的，虽然这半年来一次也没拿到过
“嘿，不贵。”老茶馆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一片儿茶叶一万三千两！”
“什么？”一边吃点心的何胖子坐不住了。
“你这什么茶叶？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一片儿一万三千两？真有那么好的东西你还能在这儿卖？皇城里都没几户人家买的起！”何胖子挺着个肥胖的身躯凑过来，一对儿冒着精光的小眼睛仔细盯着茶筐。
九朵嫌弃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靠过来，狠狠的在何胖子的屁股上踹了几脚。“何胖子你臭死了，走开走开！”
何胖子并不在意九朵对他拳打脚踢，抓起一片茶叶仔细看了半天，对夏真认真的说：“老板，这玩意是假的。”
“是真是假我自己清楚，回去吃你的点心吧。”夏真顺手从柜台里抓起一块隔夜的点心塞进何胖子嘴里。
主仆俩人都这么说，何胖子也就不管了。反正亏的又不是自己的钱，至于那一万三千两的价格，两筐加一起这个价还差不多，老板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像老茶倌儿说的按片买。
见夏真之拿了个一个小包袱递给老茶倌儿，何胖子才收回视线。
这才对劲儿，何胖子心想。正所谓财不露白，傍山城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武者不多，基本上都是凡人，夏国的条条框框对他们来说很管用。小偷小摸或许能有那么几个，大奸大恶拦路抢劫这种事儿却几乎不会在傍山城发生。哪像皇城那种几乎全是武者的地方，别说拦路抢劫了，大白天当街杀人都是常有的事儿，那叫一个乱。
老茶倌儿千恩万谢的走了，边走还边把包裹塞进怀里，步履匆匆。
“要我说啊，老板你这是当冤大头当的有瘾。”九朵帮忙把茶筐搬到厨房。
“我可从来没当过冤大头。”夏真放下茶筐，抽出一片茶叶在九朵的鼻子上来回刮蹭。“哦，不对。我还真当过冤大头，就一次。”
“真的？！老板你真的当过冤大头？那你跟我讲讲你被骗了多少钱，让我开心开心。”九朵笑的眉眼弯弯，一副开心的看戏的表情。
“除了钱，我什么都被骗了。”夏真眼中露出追忆之色。那种恍惚的、失落的、遗憾的、伤心的表情，九朵还是第一次见。
想想自从来到老茶馆这半年来，老板虽然一直驱使自己，但对自己那真是没话说。要什么给什么，从不打骂从不说教，苦了累了老板也会帮自己排解心情。没有什么阿谀奉承，也没有什么明枪暗箭，这样的日子跟前十六的生活比起来，那真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老板，说说你以前的故事呗。说出来可能心里会好受点。”九朵小心翼翼的说，见夏真投来奇怪的眼光赶紧解释。“这都是我二哥教我的，我二哥说了朋友不高兴就陪他说话，把难过是事情说出来就好受了。”
“我可不是你朋友。”夏真把着九朵的肩膀转身，让九朵背朝自己。
“我是你背后的男人”
耳根边极具诱惑力的话语让正是怀春年纪的少女芳心大动，九朵又是紧张又是害羞的转过脸：“老，老，老板，你这话什么意思”
毫不客气的一股大力从臀部传来，不用想九朵也知道自己的裙子上肯定多了一个清晰的脚印子。
“滚去干活！”夏真白了九朵一眼。
两个时辰后，在某个城市雄壮的城门前走过来一个有着粗壮大腿的老头子，头上包着脏兮兮的麻布。
守城的士兵嫌弃的瞅了一眼，也没去管他，收了进城门的钱就放行。反正这城里武者居多，一个衣衫破旧的老头子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老茶倌儿在城里七拐八绕，在一处漂亮园子的后门停下了脚步。
咚咚咚！
等了一会儿，老茶倌儿又敲了一遍。
这次有人回应了，门打开放老茶倌儿进去。
老茶倌儿一身破烂肮脏的衣服与漂亮的大园子显得格格不入，可他却像是对园子里的一切很熟悉似的，走在各种没人的回廊上，直到一口井面前，老茶倌儿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没有预想中的落水声，也没有血肉砸在平地上的碰撞声，老茶馆就这么消失在井里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蹬蹬蹬
听到脚步声传过来，坐在桌子旁把脸埋在山一般的书本中的男人头也不抬的问：
“回来了，东西送到了？”
“送到了。”老茶馆在脸上随手抹了几把，又摘下假胡子假眉毛假头发，再扯下头上的麻布露出钢针般的硬发，恢复了真实面容的茶倌儿是个面容刚毅的汉子。
扯过一张椅子，刚毅的汉子坐下不住的揉着酸疼的大腿。
“每次都得这样，可累死我了。”
“这活儿也就得你来，你换别人两个时辰百万里试试，腿跑废了都不行。”
“大哥，能不能跟老祖宗说说，下次换个舒服点的方法。总是靠着两条腿走，我怕我有一天会像你似的成了瘫子”
书海里的男人浮出“海面”。那是个样貌俊秀的男子，尚未到中年年纪，眼中却有一股实实在在的岁月的味道。坐在一张灵檀木制成的轮椅上，下身是空空的两条裤腿。
“这话有本事你跟老祖宗说去，你看老祖宗打不打你。再说我腿废了又不是跑废的，我是被人打断的。”俊秀的男子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大哥，跟你聊天真的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开玩笑都不会接话。”坚毅汉子无奈的叹气。“你照这样下去，以后怎么娶老婆。”
“原来你刚刚是开玩笑。”俊秀男子重新把头埋下去。“还有，我不娶老婆。咱们家传宗接代的任务要交在你手上。”
“别啊！”坚毅汉子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酸痛的大腿都顾不得揉了。“大哥你就看我这个德行，哪有女人能看上我。能看上的还不是咱家的钱和势力，这样的女人我可不要。”
俊秀的男子依旧没有抬头。“让你传宗接代，不是让你找个喜欢的女人娶回家，你要分清楚。”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老祖宗的意思？”面容坚毅的男子露出一种不符合长相的不情愿表情。
“我的意思。”
井下的空间里多出第三个声音。
坚毅男子立刻站起身，把俊秀男子从书堆后面推出来，收敛好脸上的表情等着来人。
昏暗的空间里首先出现的是一根长长的拐杖，一只皱缩苍老的手拄着它，手上血肉少的可怜，几乎就是一张皮包着骨头。再出来的才是拐杖的主人，满脸褶子的老妪，虽然已经老的看不出年纪，但是在那张被岁月侵蚀的脸上依稀能分辨出年轻时应该是个貌美的女子。这样的老妪却穿着一身老旧的丫鬟衣服，着实是有些跳脱。
“让你传宗接代是为了咱家有个传承，不然这个任务在你们这一代之后断了人手，让谁去做？让我这个快死的老婆子去做吗？”
辈分和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坚毅汉子不敢反驳老妪的话，只能低着头乖乖听着。
“东西送到了？”老妪又问，坚毅汉子忙不迭的点头。
“拿回来什么东西没有？”
坚毅汉子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老妪。
老妪狐疑的打开，目光只是在包裹里的东西上一撞就再也挪不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妪失态的疯狂大笑，两眼冒出滚烫的热泪，扔下拐杖双手取出包裹里的东西。
一根粗约一寸的大香。
“老祖宗？”坚毅汉子不懂，活了几十年，老祖宗在他们哥俩面前一直都是严肃的模样，一根大香怎么就把老祖宗给弄成这样了，这里头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儿。
老妪没有理会哥俩，双手捧着香回到井下属于自己的小屋子里。屋子里陈设不多，只有两撮桌子上的土引人注目。
两撮土上各自插了一根香，没有名字不知道是在祭奠谁。
老妪把大香立在两撮土之间点燃，含着眼泪恭敬地大礼参拜。
“老爷，夫人。少爷他要给你们报仇了！一千年呐，奴婢足足等了一辈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大香燃烧的淡淡香味顺着通道从井下飘出，乘着风一路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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