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阿荔
九朵神色诡异，怒气眨眼间消失，疑惑的问道：“你是谁？”
何胖子没抑制住嘴贱，在旁边小声递去一句：“这时候不应该问‘你怎么知道的’吗？”
穿着铠甲自称城主的漂亮女人往后一招手，立刻冲进来四五个衣着简朴的大汉，一个照面就制住了何胖子，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住手！”九朵吓得干嘛叫道，何胖子才堪堪留下一条命，那大刀距离他的脖子仅有几寸的距离。
“既然九公主殿下发话了，就饶他一条狗命。扔出去！”
漂亮女人的命令下达，几个大汉不敢不遵从，一人抓着四肢中的一肢，像抬猪一样往外走，当着所有人的面扔出了老茶馆。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九朵一手靠着柜台，紧张的盯着眼前这个漂亮女人。从她的身上九朵总能感觉出一股莫名的寒意，打从心里不舒服。
“属下阿荔，受太子殿下人命到傍山城就职城主。”漂亮的成熟大姐姐阿荔躬身行礼。
“大哥”九朵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身体往柜台方向又挪了一点。
“公主殿下，属下接到过命令，接公主殿下回宫。”阿荔顿了顿。“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父皇！”九朵的脸色彻底垮下来，手攥的紧紧的极度慌张。“那二哥呢，二哥说了什么没有？”
漂亮女人阿荔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九朵，带起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过去，让人呼吸不畅。
“他回不回去应该她自己决定，旁人可不能代她做主。”柜台后面夏真的声音传来。
笼罩在九朵身上如山的压力如冰雪遇火般消融，九朵感激的看向柜台后面的救命稻草，这种时候能值得信赖的也只有令人捉摸不透深浅的老板了。
“你又是什么东西，胆敢违抗皇命！”
阿荔伸出一只手隔空拍过去，带起赫赫罡风压到柜台上。一时间老茶馆里风声大作，激起庞大的气场推向四方。阿荔有意无意的在九朵方向露了一丝真气，直接压的他脸色铁青，口不能言，让九朵没有机会对阿荔再下指令。
“阿荔大人请住手！”
老城主孔一名调动全身真气挡在九朵前面，拼尽全力以双掌擎天之师扛下了阿荔下拍的一掌。
“傍山城团结一心，阿荔大人若是铁了心和百姓为敌，想必皇城中的太子殿下不会高兴。毕竟若是少了一个傍山城就是少了一份人口，太子殿下宏图伟略不会容忍自己要接手的夏国有所缺失。您说对吧，阿荔大人！”
老城主的说辞打动了阿荔，下压的掌风挥手散去。“哼，不知死活的东西。孔一名，看在你这老东西兢兢业业了一辈子的份上，我放过这一次，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一掌这么简单了。太子殿下确实不想丢下任何一座城池，可也不会留下任何不听话的子民！”
说完漂亮女人对着小姑娘深施一礼，态度与刚刚截然不同。
“让公主殿下受惊了，此等污秽不堪的乡野地方与公主殿下的尊贵身份不符。还请公主殿下随属下回宫，太子殿下和陛下已经在宫中等候多时了。”
“我我我不——”九朵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
“公主殿下可不要让太子殿下和傍山城数万百姓失望！”阿荔的眼神猛的变得凶悍起来，凌厉的气势让老城主呼吸几乎停滞，躲在身后的九朵也没好哪去，双手交叉挡在身前。
柜台后面伸出一只手，轻轻叩了两下柜台。就这么两下的功夫，阿荔的气势被无形中的一股力量反压回来，解了九朵和老城主之围。
“都说过了，不要干涉她的决定，你是听不懂话吗？”
夏真终于从柜台后面探出头，蹙着浅浅的眉毛。
阿荔用力的深呼吸几口，把停滞在胸口处残留的真气散去，抱拳说道：“阁下好俊的实力，可否报个姓名？”
“夏真。”
漂亮的脸庞阴沉的顿首，阿荔说道：“我记住了，希望阁下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在夏国得罪太子殿下可不是什么好事。”
转头又看向九朵，阿荔的表情生硬的缓和了一些：“公主殿下，今日或许时机不对，属下会择日再找机会与公主殿下见面。告辞！”
漂亮女人领着一群明显是武者模样的大汉离开了茶馆，往城主府的方向去。自从老城主孔一名卸任之后那个宅子就没了人气儿，今天开始或许就要迎来新的的主人。
老茶馆发生这样的冲突，早已是传遍大街小巷。几乎大半个街道的人都聚在茶馆外面，仅有的一些武者在城西刘家的带领下也都持着武器候在茶馆外面，只等着刘家长子一声令下就往里面冲。
可直到这一群耀武扬威的外地人离开了这条街，靠茶馆最近的刘家长子也没有说出动手两个字。当有亲信武者看向他，他只是落寞的摇头吐出两个字——
“五品。”
颓丧无力的感觉在人群中散发出来，武者们现在知道为什么刘家长子没让大家动手了。
五品！
竟然是五品！
整个傍山城最强的人也就是老城主孔一名，还只是个三品。再往下的一二品武者都不够看的，新一代的武者领袖刘家长子也只是区区二品上而已。就这一伙儿一百多人的低阶武者，在这群五品打头的外地人眼里和臭鱼烂虾没什么区别。
武者九品，一品二品还能勉强算在凡人范围内，三品开始就不能算凡人了。一旦过了三品，实力每过一品都会有大幅度的提升，越到后面跨度越大。打从四品开始，武者个人的力量就能影响一场小规模战争的胜负，而六品武者则可以轻易的用个人力量颠覆一个三流国家，这就是为什么九域中流传着六品之上不得参与小国之争的潜规则，就是怕过大的个人力量影响到了凡人的生存给九域带来不好的巨变。而六品之上则统一称作宗师，以此来对那些无法用普通的人海战术针对的高阶武者表示尊敬。
刘青风感觉很憋屈。小小的傍山城里一向是一品武者为基石，二品为中坚偏上，如他父亲刘全有正值壮年，二品上的实力极有希望在数年内冲击三品，一旦到了三品那就是鲤鱼跃龙门，开始脱离凡人范围向着武道巅峰发起冲击。可前一阵子的闹鬼事件中刘全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留下一个偌大的刘家烂摊子给刘清风，幸亏刘清风的实力勉强能赶上他那倒霉死去的老爹，不然这傍山城仅有的几个家族之一刘家怕是要树倒猢狲散。
若是能有宗师级以上的实力就好了，刘清风知道自己的天赋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到传说中的九品造极境，但六品未尝不可以试试，至于六品之上的宗师境那就得看命了。
老爹提起过家族老人留下的话：傍山城里首重修心，武道修为却是其次。心性不好为非作歹，自有大祸临头。德行上佳福延一方，就有机缘临身。以往刘清风对着这句祖训都是付之一笑，今天来到老茶馆外面亲眼见到茶馆里的事情，他才算明白老人口口相传的福祸机缘来自何处。
“五品呐未必遥不可及”小声撂下这句期许，刘清风带着一众武者也离开了。
“各位，回吧回吧。一点小矛盾而已，没什么大事儿。”孔老城主出面清退这些武者，大家也都愿意给老城主一个面子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茶馆里的熟客们都走了，留下茶钱和心满意足的心情，急匆匆的就要出去跟其他人吹嘘今天这场交手。茶馆里就剩下在柜台后面没动过地方的老板、被称作公主的帮工和厚着脸皮重新待在角落的胖子。
“九朵姑娘，你真是那个什么九公主？”何胖子一点没有劫后余生的自觉，反而偷偷在那一群仗势欺人的外地人走后又溜回了老茶馆问起了八卦。
“嗯。”九朵神情哀伤的点了点头，看向柜台后面。“老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夏真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在柜台后面响起：“打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煎个蛋都能做成黑炭的姑娘可不多见，如今这世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基本上都是世家宗门的小姐，再加你那个二哥和皇室一脉相承的脸型，不难猜出来你的身份。”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骗我这么久？”九朵哀伤的问道。
“你没问我我为何要说。”夏真理直气壮的答案何胖子听了都一阵子无语，背过身子捡来别人剩下的点心盘子放到自己面前，边吃边听。
“老板，我知道你是个高人，实力超群，心地善良”
“打住！”夏真赶紧掐住了九朵的话头。“别说这些恶心人的词，你不是那种善于夸人的淑女，就别卖弄这些场面话了。直接说重点，你有什么事求我？”
九朵被打断了话头瞬间心灰意冷，后面夏真的话让他重新燃起希望。
“老板，能不能救救我二哥和我父皇。”
“为什么要救？”夏真平静的直视着九朵。“给我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我就帮你。”
“老板”九朵眼眶变红，眼泪吧嗒吧嗒的就要掉下来，悲伤的望过去谁知对上的竟是一双冷漠无比的眸子。
“求人永远不如求己，不要妄想有别人来救你！自身不习武就要靠别的手段做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想要我帮忙？拿个理由出来！不然就等着你二哥和你父皇被人害死吧！”
九朵震惊的看着夏真，仿佛是第一次见他似的。冷酷、凶狠、决绝，哪怕刚刚在对付那个叫阿荔的女人时也没这样。
“老板你你”喉咙里哽住了，眼泪终于还是止不住的掉下来，小姑娘再没说一个字跑回自己的房间独自伤心。
成长，哪有一辈子顺风顺水。你以为的幸福生活其实是有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负重前行。
“还没吃饱？”夏真扫了那边安静吃东西的胖子一眼，何胖子感觉到视线扫过，讪笑几声拍拍屁股走了，临了还不忘揣走几份点心。
深夜，夏真去后厨取了点东西出来，拿着一张托盘上了二楼，又悄无声息的翻到了房顶上。此时子时已过，在凡人为主的傍山城里，早已是万籁俱寂休息的时间。即便是在夜里偷偷摸摸活动的小人也不愿意在这个时间冒头。
放下托盘，坐在屋檐上。吹着习习凉风，夏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然的茶香令人神往，令人平心静气与世无争。就是这样的一杯好茶，夏真却是嘴巴一张仰头灌下肚去，犹如喝酒一般的豪爽。
“好多年前有那么一个野丫头，喜欢在林子里捡荔枝吃，浑身脏兮兮的丑巴巴的，那时候我就想啊，这没人要的野丫头该怎么养活呢？总靠吃荔枝也不是个办法啊，又不能吃一辈子。送别人家也没人肯收这孩子，得了那我就收了吧。世上那么多被抛弃的孩子，有缘让我遇上了那就帮一把。”
夏真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跟人说话，可茶馆的屋檐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没人能与他月下对酌。
“后来那丫头长大了，人变的干净也变得水灵了，就是这吃荔枝的习惯一直没有改过，三五天不吃就浑身难受。那荔枝多贵啊，就我这开茶馆的小门户怎么可能养得起那么娇贵的丫头。还不如教她点本事，以后自己也有本事给自己赚点荔枝吃。教完本事就送她离开了傍山城，一晃走了十几年，也不知道如今那丫头还喜不喜欢吃野山上的鲜荔枝。”
夏真打开一个倒扣碗，露出下面一堆散发着甜香味的荔枝。
一只略微有点粗糙的细手从身后出现，取过一个荔枝剥壳吃掉。甜味在嘴里丝丝渗透，让人心里莫名的开心。
开心就会笑。阿荔绝美的笑容无声的绽放在夏真面前，一如十几年前她在这个老茶馆里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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