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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千灯县

        盛夏暑月,夏日炎炎。

        青天白日,炽热的阳光猛烈的照在大地,青石板路被晒的发烫,树上的绿叶被晒的发光,一朵朵玉兰盛放在枝叶间,像飞上枝头的棉花。街道两旁各处屋檐下的墙壁,映着一道道的阴影。

        每到正午,千灯县都陷入了一片沉寂,连城外不远处的后山上,那大片大片的桃树林,都一片寂静。

        桃花已谢,唯有蝉鸣成群。

        我走在街上,热出了一身汗,没多远,看见一个店铺,招牌上用秦楷写着两个大字:“酒坊”,两侧木门大大的敞开,中间悬挂着一块青绿色的绢布,用来遮挡阳光。

        绢布用青绿打底,上面绣着连枝的重瓣青莲,日日对着街道晒着也干净的不染一丝灰尘,由此可以看出老板娘的细腻之处。

        我挑开绢布,走了进去。

        老板娘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将头低下,站在桌后,左手飞快的拨动算盘,右手不时的翻看账本,动作十分熟练。

        “要什么,自己拿。”

        我理都没理她,径自走向酒坛,一一闻香。然后打了二两桑葚酒,二两海棠酒,二两桃花酒,又走进柜台,挑了一斤海棠果肉。

        我将东西一股脑全放桌上,海棠果从袋子里掉出来,滚到她的账本上。

        “结账”我说。

        她一眼扫过那堆东西,又低头继续拨着刚才的算盘,察看未完成的账本:“八钱六文”

        我说:“从我来的第一天起,我就在你家的店买东西,这一个多月我天天都来,别的店我看都没看一眼......”

        她拨着算盘,头也未抬:“八钱!”

        我说:“从我来的第一天起,我就在你家的店买东西,这一个多月我天天都来,别的店我看都没看一眼......”

        她拨算盘的手顿了顿,未抬头:“七钱七文!”

        我说:“从我来的第一天起,我就在你家的店买东西,这一个多月我天天都来,别的店我看都没看一眼......”

        她终于受不了我似得,停下拨算盘的手,抬起头来看着我:“七钱!”

        我朝她嘿嘿一笑,将手中银子洒在桌上:“八钱六文,一分不少。”

        她微微诧异,将银子一一收拢,不解的说:“那你刚才绕这么大一圈干嘛?”

        “想让你把头抬起来啊。”我说

        她疑惑不解:“为什么非要让我把头抬起来?”

        我唇角一勾,对她笑道:“不就图你漂亮,想看你几眼呗。”

        ......

        不只是我想看她,估计全千灯县的男人们有一半天天都在想着这老板娘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配着什么颜色的绣鞋,梳的什么样式的发簪,另一半天天都在想着这老板娘不穿衣裳是什么模样。

        “酒坊”的老板娘,名叫,缇菀,是一个双十年华的美艳俏寡妇。十五岁那年被送上花轿,抬进一家年过六十的老头的院子,不到两年这老头就归西了,留下一些银子,几亩田地和一间房产。

        有媒婆劝她再嫁,她不同意,不知是不想做妾还是不想再委屈自己了,总之,她靠着自己一双巧手,栽种果树,制成果酒、果酱、果脯,硬是把自己发展成了今天这样。

        寡妇门前是非多,缇菀不招是非,总有是非等她。

        有时走累了想歇口气,刚好对着一户人家,然后那家女主人总会出来轰她,怕自己丈夫被她勾走魂。有时自己去水井打水,有青壮年男子帮忙,当天就有风言风语出来,不管那个男子是不是帮许多人打过水,不管她是不是跟那个男子隔着老远的距离。

        总之,因为她漂亮,又死了丈夫,所以做什么都是错。

        像她这种人,就该被关在黑暗的屋中,不准出门一步。或者她死了最好,省了多少良家妇女的心。

        我来千灯县的第一天,就听到了关于她的所有传闻。

        起因是我路过那家酒坊时,就在那门帘前,两个男子在那揪打,周围围着一圈人。

        听他们聊天,才知道了,原来其中一个无赖去打酒,非要摸摸老板娘的小手,另一个未成婚的听不过去了,就说了他几句,那个无赖流氓惯了,哪能让别人说自己不好,然后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周围一群看热闹的在那议论纷纷,我也就大致知道了这家老板娘的情况。

        所以说女人想自己打拼出事业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缇菀的酒确实酿的好,浓稠细腻,清香爽滑,酒劲不大也不上头,实打实是千灯县的一块招牌。去酒坊打酒的男人大多心怀不轨,他们是冲着酒去的,然后顺便看看老板娘,就算得不到,能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本上仙岂能跟这些凡夫俗子同流合污。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冲着老板娘去的,然后顺便打打酒水。

        褚行国以前实行的是诸侯分封制。八百年前,七国尊杞梁为首,景帝秦慕在位期间改分封制为郡县制。后来景帝驾崩,其弟怀帝即位。有了后世流传的三十年景怀盛世。然而好景不长,怀帝在位不到十六年,追随景帝而去。自此,天下又回到了诸侯割据,英雄自立为王的时代。褚行国虽然脱离了杞梁,但是杞梁的制度,却被沿袭了下来。

        褚行国将国土分为九州,除了国都汝州自成一州,其余各州辖郡县不等,县下又分城镇若干。千灯县正位于褚行国北部平原,又在汝州城南边。虽是个小小的县城,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里夏热冬冷,四季分明,又靠山近河,县上全年都有鲜花盛开。

        虽然时值盛夏,但是这里早晨和夜晚分外凉爽。在这的一个多月,我每天早晨都要下楼去街上的小摊来一份早点,然后逛逛书斋,茶馆。一到正午,特别热的时候,就去酒坊打酒,再回到下榻的客栈,把窗户一关,自己呆在清凉的房间里,喝着小酒,下着小菜,吃饱喝足,一觉睡到傍晚。起来时,天色将暮,有夜风吹来,满街都是玉兰清香。

        这种生活在那些力争上游的仙官们看来,很是腐朽堕落,可惜我平生胸无大志,只愿虚度光阴。

        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让他们批判去吧。

        绢布一撩,我从酒坊打完酒出来,这才发现街上多了许多人。我不禁有些好奇,平时这个点街上不该有这么多人啊。好像大家有什么重大发现一样,不约而同的都在往城门那边跑。

        我拉住了一个小哥,问道:“这位小哥,你们这么急匆匆地是要去哪啊?”

        “据说是新上任的县令今日进城,大家都跑去看看他长什么样呢。”

        我一时好奇也跟了过去。

        到的时候,只见城门打开,两边士兵列队,一众官员穿戴整齐在前方等候,普通百姓就站在士兵后边,挨在城门这条街上的茶楼饭馆也全都被人占满,所有人乌央乌央的出来观看。

        未时已过,日头正毒,好些人等不住都回家了。

        我看了看最中央的一个官员,穿着官服,头戴官帽,时不时用白巾擦拭脸上的汗渍,脸上只有焦急,没有不耐。

        我不禁对那个县令更加好奇,不知是什么来头,让这位在任县令如此恭敬。

        已经等了一个半时辰了,城门口依旧没有那位县令的身影,人群已经开始骚动不安,到处都是窃窃私议。

        我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于是开始向我身边一个看着年轻友善的兄台搭讪:“这位兄台,你也是来这等县令的?”

        没想到,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好尴尬......

        这时却听见我身后一个男声响起:“有些人是出来等县令的,不过更多的人是在这等着要出城。为了迎接这新任县令,官府有令,避免骚乱,今日只在酉时放人出城。所以他们是想在这等着看那县令几时进城,他们也好早日出城。”

        那声音十分古朴沧桑,我转头去看,竟是个白发老人。他立于我后背阴凉处,身材消瘦、穿着简朴,一身灰衫还打着布丁,然而衣服十分干净整洁。黑发被工整地束起来,当中夹杂着许多银丝,脸上有些许皱纹,嘴角有长须,但是面容真挚慈祥。

        我拱了拱手:“这位老人家,在下叶扶苏,敢问尊姓大名?”

        他也回礼道:“不敢当。老夫,千灯县张十儿。”

        乍一听这个名字我只觉得他上面应该还有九个哥哥姐姐。

        他看了看我,打量道:“姑娘,你是远道而来的吧?”

        “正是。已到贵县一月有余。”

        “难怪呢,姑娘你可别误会,方才你问话的那个小兄弟,是个哑巴,不能说话,只怕觉得你在拿他打趣儿呢,这才走的。”

        经他一解释,我顿时觉得心里轻松多了,说道:“惭愧,我并不知道这事儿,真是误会。”

        “没关系,你长的这么漂亮,他不会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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