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最后一面
“父亲，你关不住我的。”
“那就试试，只要你是我蒋超的女儿一天，你就从此永远别想迈出这蒋府的大门。”
“就像您当年对待我母亲一样吗？”
啪的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蒋文婷的脸上，她是怎么知道的？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蒋超嚅嗫着，想说点什么，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外人都以为蒋文婷是他现在的大夫人生的，但是其实蒋文婷是他和一个青楼女子所生，那个女子曾也是官家女子，只是家道中落，又没了寄托，才托身于青楼之中。她温婉大方，知书达理，他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迷住了。他想娶她进门的，但是当时他的母亲，还有当时的大夫人都拼死反对，他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就放弃了。他花了大钱，给她在府外置办了一处宅子，既然不能娶她，那至少可以金屋藏娇，让她属于他。
他当时想，这对于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已经是足够大的恩惠吧，她应该会感恩的吧。但是他错误了估计了她。她弃了他的宅子，宁愿住到了茅草屋。她不愿意再见他。
他承认他当时是生气的，她一个青楼女子，他为了她，帮她赎身，还因为想娶她，和家人闹翻，成为这东京城的笑话，她不是应该感恩戴德？为什么要这么的贪得无厌，不知道满足。她到底在不满什么？他没有再去见她，直到有一天一个农妇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站在他的府门前，他才知道，这是她和他的孩子，而她已经在三天之前难产死了。在死之前，她托了邻居把孩子送了过来。
他费了很大的劲才让家族的人承认这个女婴，但是条件是，这个女婴过继给大夫人，不允许任何人提起那个女人。这是他一直隐藏的秘密，除了当年的知情人，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而他以为蒋文婷在这个家也融入的很好，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大家闺秀，虽然言谈举止有些粗鲁，但是最终，她会作为他蒋超的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的。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我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是吗？是大哥告诉我的，他把这个当成一个羞辱我的笑话告诉我的。”其实在蒋文愠说出口之前，她早已隐约的有感觉。从老夫人和大夫人看着她时的眼神，和有时候他们避开她的悄悄话，这个世界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既然所有人没有想要公开的意思，那她也不想捅破。她只是越来越努力，想要在这个府上证明自己，证明她配得上蒋这个姓。但是她也不确定该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真正的属于这个家。
“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我就没有什么可瞒你的。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应该知道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你好。如果让他们知道你的母亲——”
“让他们知道我的母亲是青楼女子吗？为我好？恐怕是为了你自己好吧，你担心我母亲毁了你的一世清白吗？不，或许你现在担心的是，我的存在毁了你的一世清白。”
“蒋文婷，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我说话。你是被那个穷书生下了蛊，弄得迷征了。都是因为他，我看出来了，他不死，你不会死心的。”
“这事和旁人无关，你不要把他扯进来。他只是一面镜子，让我把我自己的身份看的更清楚而已。我根本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所以无论我怎么做，永远都达不到你的要求不是吗？我终究也只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的女儿呀。”
“胡说八道，你是我蒋超的女儿。我把你放在府中养大，给你锦衣玉食，教你读书写字，难道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和你的母亲一样，总是这么不知道满足，你到底想要什么？”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蒋文婷的眼中滚落，但是她没有哭，是的，她不是在哭，她就是，就是忽然一瞬间绝望了，她的抗争，她的努力，好像一瞬间都没有意义了。
她甚至都不想再说话，再辩解了。她一直让自己相信，父亲对她的那些好，一定是出于爱的，而他的那些不好，只是每个父亲都会有的小瑕疵，是值得原谅的。而现在她回想，他对她的好或许不是爱，而是愧疚，是懦弱。他纵容她，让她为所欲为，只是没有勇气面对和她的母亲相似的这张脸。
“婷儿——”他放低了声音，试图拍拍女儿的肩膀，但是手拿出去却又很快尴尬的拿回来了。她越长大，就越像她，越像她，他就越不敢面对她。他一直说服自己那个女人是咎由自取的，但是人好像年纪越大，就越会想起一些往事，最近他经常想起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他恍然发现，她才是他没有掺杂任何的其他，真正爱上的女人。他爱她，却没有娶她，却让她在孤独中独自死去。这是他心中永远的一根刺。
“忘了那个顾显觞吧，如果他心里有你，如果他肯为我所用，那你们还不是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但是他，他一点也不在乎你。他就是一个麻烦，给你带来麻烦，也会给我们全府带来麻烦，他不值得你这样。”
“父亲，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可以走了。”蒋文婷决绝的转过头，不再看自己的父亲。
“好，婷儿，你既然不听劝，那我就让你看看真相，让你看看在他心中到底谁重要。”蒋太师狠厉的说道。
“什么意思？”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顾显觞了，我让人告诉他，你病得快要死了，让他赶来见你最后一面。但是同时柳都尉抓了他的红颜知己红娘。这个女人胆大包天，私藏了朝廷的要犯，罪该万死。”
“红娘？红娘不是你的人？你现在连自己人都要利用？”
“只不过是一颗用的顺手的棋子。和你比起来，她微不足道，死不足惜。”
“她犯了什么罪，私藏了谁，你们以什么罪名抓她？”
“你大概不知道最近东京城中有一伙写反诗为苏左平反的人，他们还胆敢质疑皇上。其中有一个叫顾事的人，是顾显觞的同乡，也参与其中，红娘私藏的就是此人，”
“你们这是欲加之罪。”
“他犯了什么罪和我无关，只要顾显觞肯出现，帮红娘作证，她就能活。但是相反的，你就见不到他了。你猜他会怎么选择？是见你最后一面还是去帮自己的红颜知己？”
“这种把戏我不会上当的？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他死心吗？”
“不，你当然不会，但是如果他一旦去了红娘那边，就有去无回，柳都尉会以同党谋反，拒捕反抗诛杀他。”
“不，你们太卑鄙了。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婷儿，不要怪父亲狠心。你们进来，把她绑了。”两个壮汉进来要绑蒋文婷，蒋文婷试图反抗，但是很快头晕的厉害。
“父亲，你——”蒋文婷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试图走向门口。
蒋太师淡然的走了过来轻轻的扶住站立不稳的女儿。“我让杏儿在你的茶里下了迷药，你好好睡一觉吧，等你醒来，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蒋文婷不甘心，努力的想要站起来，保持清醒，但是最终她还是晕了过去。
虽然一切安排妥当，都在他掌控中，但是蒋太师的心还是不安。茶喝了一壶又又一壶，他不时的问总管什么时辰了，他想确定顾显觞是真的死了。只要顾显觞死了，一切都就回归正常了，蒋文婷依然会是他的那个好女儿的。
“老爷，老爷——”先进大厅的不是报告好消息的侍卫，而是蒋文婷的丫鬟杏儿，她一脸着急哭着跪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出什么事了？”蒋太师气冲冲的叫了她进来。他在这种时候尤其心烦意乱，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最好不要来打扰他。“哭什么哭，本老爷还没死呢，有事快说。”
杏儿好不容易忍住哭声。“老爷，小姐，小姐不见了。”
蒋太师立刻慌了。不可能，蒋文婷不可能这么快醒过来的，就算醒过来了，门口还有两个侍卫守着，她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溜出去的。
“怎么不见的？”
“奴婢看天色已晚，担心小姐饿了，就想着去送点吃的，就求着两位守卫开了门，让奴婢进去，但是奴婢进了屋里，却发现里面没有人，小姐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蒋太师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种离奇的说法，他气势汹汹的亲自冲到了蒋文婷的住处。两个守卫还守在门口，屋子里亮着灯，但是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了。窗户是开着的，但是凭着蒋文婷的功夫，他不相信她可以不惊动府上任何人悄无声息的逃走。他府里的高手那也不是吃素的。
可是蒋文婷办到了。她去哪了？
“来人，快来人，跟我走。”她一定是去找顾显觞了。希望还来得及，希望她还没有干什么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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